水克火,隋崇火德,用红色旗帜,咱们的魏公李密为了表示推翻隋廷的坚定决心和抢占好口头,自立后就选择了代表水德的黑色军旗,那怕是名誉上已经重回到了大隋朝廷的麾下,.(唐朝是崇土德,用黄色旗帜,也取火生土之意。)
八万规模的李密军主力高举着黑色旗帜,行走在白色的冰天雪地里,黑压压的军队仿佛一道又一道黑压压的江河,缓慢却不可动摇的漫过雪原树林,丘陵溪流,壮观比。而树立在这洪水之上的,则是一片又一片金属的反光,密密麻麻的刀枪被冬日的阳光照耀,闪烁的光芒让人刺眼,也震撼心魄。
李密策马走在中军队伍的前沿,杨积善、王伯当、裴行俨和单雄信四员得力猛将身甲胄,尾随左右,威风凛凛,担任前锋的徐世勣军不断派出马回来禀报前方情况,李密每一次都是微微颌首,平静回答,“告诉徐世勣,注意保持速度,严整队形,敌人来袭,立即列阵迎战。”
表面上镇定平静,李密心里却是在澎湃起伏,翻江倒海,因为这一战,主力倾巢而出的李密魏公不仅已经赌上了他的前途伟业,还赌上了他的身家性命,胜了的话李密就有很大希望重现雄风,重回中原霸主的王座!而如果败了的话,就算没有死在战场之上,彻底没有了东山再起希望的李密也不打算再活着回去!
李密很有把握赢得这把豪赌,事实上早在化及兄解除对洛口仓的包围,回师金镛城的途中时,李密就已经考虑过与王世充联手进行这场豪赌,只不过就是担心被躲在关中的陈丧良黄雀在后,拣走了大便宜,甚至还有可能被死对头陈丧良顺手牵羊一道给灭了!但是现在嘛,呵呵,魏公就没有这个担心了。
李密很清楚化及兄的整体实力仍然还在他之上,甚至还在他与王世充联手之上,但李密清楚一点,接连在攻坚战中受挫的骁果军现在是缺衣少药,伤病疲惫交加,还将帅离心内部分裂,又被隆冬的风雪折磨得是痛不欲生,军心士气都已经到了接近崩溃的临界点,就象一个鲜血即将流尽的巨人,看上去高大可怕,实际上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让他躺倒。所以李密现在不仅已经对胜利充满了信心,还已经未雨绸缪的考虑起了如何在胜利之后捞取多的胜利果实!——骁果精兵和他们骑乘的战马,可都是咱们密公垂涎的好东西。
王世充那边也接连不断的派人来与李密联系,了解李密军主力的进兵情况,也向李密知会自军的准备情况,还有就是知会化及兄军队现在的大概状况,结果让李密得意狞笑的是,化及兄那边虽然也是在面备战,却并没有抓住后的宝贵时间修建建筑工事,加固营地防御,很明显是只想打野外决战,速战速决,不肯浪力气和精神去加强自身防御。一再确认了这一点后,李密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狞笑道:“急于求战就好,急于求战好!本公不怕你宇文化及匹夫速战速决,就怕你坚守营地,和本公打攻防战!”
“宇文化及匹夫此前在野战中连败我军,当然不怕和我们野外决战。”越来越老成熟练的杨积善平静附和,又提醒道:“法主,还是小心些为上,骁果军的战斗力强大,武器装备也在我军之上,野外决战,我们并没有绝对的取胜把握。”
“没关系,王世充为替我们分担压力。”李密自信的说道:“宇文化及出兵来与我军决战,王世充必然攻打他的后背,以他现在的军队情况,绝对扛不住我们和王世充的前后夹击。”
杨积善点点头,也认可这一点,但杨积善还是又提醒道:“还得小心云定兴那个老匹夫,他的一万多军队驻扎在安,距离金镛城战场不是很远,随时都有可能插手战场。”
“他敢吗?”李密冷笑答道:“且不说他师出名,不敢和弑君逆贼宇文化及公然联手,就算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出兵给宇文化及帮忙,以他手里那点实力,不管是我们还是王世充,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自信说完时,前方来报,说徐世勣率领的前锋已经走完了既定的六十里路程,请示是否安营扎寨,李密立即点头,吩咐道:“按原计划立营,告诉徐世勣,一定要建立坚固营寨,别以为只住一夜就走就掉以轻心,宇文化及匹夫急着决战都急疯了,要防着他主动来袭!”
传令兵唱诺而起后,李密又率领主力继续西进,按照原订计划走完了六十里路程与徐世勣的前军会合,然后立即着手安扎营地,蓄势已久的李密军将士体力充沛,办到这一点毫不困难,裴仁基和郝孝德率领的虎牢关后军,也在后方二十里处建立营地,只等次日再追上主力会师。期间化及兄并没有主动派兵来袭,李密认定化及兄是觉得道路遥远,不利主力进兵,所以不肯浪力气进兵,也就没去在意。
化及兄确实是觉得道路有些遥远不肯进兵,想等李密军自己上门送死,骁果军众将也是摩拳擦掌,卯足了劲只等次日决战。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使安的封德彝却连夜回到了金镛城,给化及兄带回来了云老将军的贵重谢礼,也替云老将军给化及兄带回来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战术建议——立足以守!骁果军抓紧时间加固营地,抢修工事,先在守营战中挫折李密和王世充的锐气,然后再伺机发起决战!
“云老伯到底会不会打仗?”化及兄难得对云老将军有些不满,冷哼道:“现在这种情况,我军还守什么守?坚守营地,万一李密匹夫又带着主力跑了怎么办?”
逆耳忠言化及兄是绝对听不进去的,直接指出骁果军现在的情况其实是危如累卵不堪一击是找死,以化及兄的狗熊脾气,听到了这样不吉利的话不把封德彝剁了才奇怪,所以在云老将军那里领到了秘密任务的封德彝只能是曲线救国,向化及兄拱手说道:“大丞相,云老将军这么建议,完是出于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他希望你能给他争取一点时间,让他找到和王世充翻脸开战的借口,直接出兵牵制王世充,让丞相你可以轻松省力把李密和王世充两个匹夫各个击破,这样丞相你在排兵布阵之时,也可以轻松许多。”
“云老伯打算直接出兵牵制王世充?”化及兄一听大喜了,忙问道:“他之前不是有所顾忌,不敢直接出兵和王世充开战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王世充送了一个绝好的开战借口给了云老将军。”封德彝赶紧把云老将军侄子云福的事对化及兄大概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云老将军从一开始就相信追杀他爱侄的骁果骑兵,绝不可能是丞相你的麾下将士,断定是王世充派人假冒行事,云老将军如今正在秘密收集证据,只等铁证到手,马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兴师问罪。请丞相想一想,到了那时候,我军在须担心背后受袭的情况下单独与李密贼军决战,岂不是可以胜得加轻松?”
化及兄开始动摇了,旁边的宇文智及赶紧追问了一些细节后,也附和道:“兄长,云老伯和封内史说得对,同时和王世充、李密两个奸贼决战,咱们虽然不怕,但如果云老伯能够替我们暂时牵制住王世充,我们的把握不仅大,也可以打得轻松一些。不如姑且再忍耐一两天,先凭借营地自守,待到云老伯和王世充公开翻了脸,替我们牵制住了王世充,我们再把他们各个击破也不迟。”
“万一李密又跑了怎么办?”化及兄还是有些担心,“我们好不容易逮住这个和李密贼军野外决战的机会,他如果看情况不妙又跑了,那我们不是错失战机了?”
“大丞相请放心,李密贼军跑不了。”封德彝赶紧说道:“丞相不要忘了,我们的骑兵数量多达三万余人,金镛城到洛口仓这段距离足够我们在追击战中从容穿插,迂回包围,想要堵死李密贼军的退路易如反掌,到时候贼军上下急于逃命逃生,没有心思抵抗作战,我们胜起来肯定加轻松。”
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宇文智及也懂得击溃战容易获得巨大战果的道理,便又一次站在封德彝的一边,极力劝说怂恿化及兄暂时采取守势,而化及兄盘算了不少时间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先守一守营地,马上传令军,连夜加固营地,筑垒建栅,先守好我们的营地再考虑出兵决战。”
命令传达后,正在急着决战的骁果军众将自然是大为不解,纷纷来到化及兄的面前质问原因,好在化及兄这次有个交代,把云老将军侄子的事对众将说了一遍,也说了云老将军准备以此为借口和王世充直接翻脸,结果也是托了信用良好的福,对云老将军已经满怀感激的骁果军既相信他的承诺,也觉得把敌人各个击破远胜过同时应对两个强敌,便也都接受了化及兄的命令,带着麾下将士力加固起了营地防御。
骁果军和化及兄绝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突然改变策略加固营地这一举动,差点没让他们的两个敌人王世充和李密晕过去,首先探到这一情况的王世充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惊得手中毛笔直接落地,惊叫道:“怎么可能?宇文化及那个匹夫,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耐心和冷静,竟然能沉住气先守营地?他吃错药了,脑袋怎么突然变正常了?”
为吐血的还是咱们的魏公李密率领主力百里远征而来,结果化及兄却突然改变策略立足于守,其实远比化及兄急于速战速决的李密简直就是用头撞墙的心思都有,也把脑袋撞破都想不明白,化及兄怎么能恰好掐住他的命门,选择了一个让李密军主力难受的战术——这战术对于倾巢而出赌上前途命运的李密军主力来说,简直比裴仁基坑爹啊!
再怎么的想不通也没办法,主力已经倾巢出动,这时候退兵不仅会错失战机,还会大伤士气军心,给骁果军骑兵乘机大举追击的好机会,所以李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令军队前进,金镛城东南十五里处立营。不过也还好,化及兄选择这个战术只是正确差,不算什么高明,再加上化及兄的狗熊脾气和艰难处境,李密还是相信自己能够迎来速战速决的机会。
除夕的头一天,腊月二十九这天正午,李密军主力按照既定计划抵达了金镛城战场,在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上洛仓附近建立营地,十五里外的骁果军按照化及兄的要求按兵不动,没有急着出兵来和李密决战,坐看李密军安营扎寨不去理会。王世充则派出自己的长兄王世师为使,携带贵重礼物前来犒劳李密大军,与李密当面协商携手夹击骁果军事宜,也顺道催促李密赶紧给王世充补充一笔军粮。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李密立即就派人给王世充先送去了一万石军粮救急,还故意让粮队走上春门进城,引诱化及兄出兵来劫,结果化及兄也果然中计,刚探到这一情况,就马上派出了三千骑兵前来断粮,也不指望抢走粮食,只想毁掉这批粮食让急缺粮食的王世充难受过年。
化及兄这一决定帮助李密和王世充获得了首战胜利,帮了他自己,轻率出击的骁果军骑兵才刚接近李密军粮队,马上就遭到了李密和王世充两军的左右夹击,被严寒折磨得战斗力大减的骁果军骑兵虽然也奋力作战,却还是招架不住蓄势已久的王李二军穷冲猛打,很难得的在野战中被王李二军步兵打得大败而逃,一辆粮车没能劫到不说,还在战场上丢了三百来具尸体,被俘五十余人。同时也还算好,化及兄派来都是骑兵,打不过还能跑不掉,大部分士兵还是顺利逃回了正在不断加固中的营地,损失没有大到让骁果军法接受的地步。
劫粮失败给骁果军敲响了警钟,让司马德戡、陈智略、赵行枢和樊文超等还算有些理智的骁果军将领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收起轻敌心思正视对手,比庆幸化及兄瞎猫碰到死耗子做了一个比正确的决定,为自军多少赢得了一点调整的时间和机会,骁果军加卖力加固营地的同时,化及兄一度跌落到了谷底的声望也终于有所回升,军队凝固力也多少有些止跌回升。
与此同时,李密也逐渐开始后悔自己的战术了,因为李密突然发现,如果换成了是自己的死对头来指挥这场战斗,首战肯定会选择让军队故意诈败一阵,骄敌之志纵敌之行,抛砖引玉引出化及兄主力速战速决,而自己贪图一时小利,反倒打醒了明显有些轻敌的骁果军,实在是得不偿失,不智之至。
后悔益,成功把粮食送进东都城内表示了合作诚意后,李密又建议与王世充在第二天联手出兵,主动跑去化及兄营外辱骂搦战,引诱化及兄出营决战。很清楚化及兄狗熊脾气的王世充也没有多犹豫,马上就点头同意。
李密和王世充的策略固然得当,也有很大希望让脾气暴躁的化及兄在暴怒下出兵,但他们却忘记了一个人——躲在六十里外的云老将军始终在严密注视着东都战场的一举一动,可以直接从化及兄内部获得关键情报,还对化及兄的军略战术可以施加直接影响间接控制,事实上间接左右着东都战场的局势。所以……
所以李密和王世充的辱骂搦战竟然没有收到任何作用,大年三十的白天,李密出兵两万,王世充出兵一万,联手跑到金镛城下化及兄营外搦战,点名道姓的问候化及兄的家中亲眷,从化及兄的十九代祖宗一直问候到化及兄年仅十四岁的小妹子,也从早上一直骂到下午,居然楞是没把化及兄骂出一兵一卒,一度试图冲击化及兄营地,也被武装到了牙齿的骁果军将士迅速用强弓硬弩射退。后统兵出击的单雄信和王世恽奈,也只能是灰溜溜的收兵回去吃年夜饭。
其实王李联军的骂战还是收到了不小效果,至少化及兄中军大帐里的茶碗茶杯就倒足了大霉——都被摔成了粉末状。还好,封德彝和宇文智及死死拉住了化及兄,始终没有让他下达出战命令,化及兄手里也一直死死攥着云老将军在清晨时送来的信,不断咬牙切齿,恶狠狠说,“老子忍!本相忍!等到了今天晚上,本相再让你们好看!”
与此同时,看到自军搦战失败归来,李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化及兄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静和城府之余,也很生出了一个歹毒念头,吩咐道:“派人去和王世充联系,今夜三,我们联手出兵劫营!今天是除夕,宇文化及匹夫的营地肯定要比平时疏虞防范一些,出兵劫营把握很大!”
正中下怀,比欣赏李密妙计的王世充当即同意了这一战术,并在三时派遣爱将孟孝义率军三千出击,连夜去偷袭肯定疏于防范的化及兄营地,李密那边也按时出动五千军队,交给了裴行俨率领,人衔枚马包蹄,北上去偷袭劫营。
裴行俨率领的奇袭军队只走到一半,很就在冰天雪地里碰上了一支同样人衔枚、马包蹄的军队,开始裴行俨还以为是王世充派来的友军,可是再仔细一看方向怎么不对,那支军队怎么是从北向南而来?而且还是骑兵,怎么看都不象是缺少骑兵的王世充军,裴行俨这才恍然大悟,破口大骂,“操他娘的!是宇文化及的贼军,宇文化及匹夫也来偷袭我们!”
与此同时,奉命出兵劫营的骁果军大将陈智略也目瞪口呆的发现对面来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陈智略立即咆哮着率军迎上,与裴行俨在雪夜里展开激战,战斗异常激烈不说,叫骂声还始终不绝于耳,“耻奸贼!卑鄙小人!大过年的跑来偷袭老子们的营地,老子和你们拼了!”
还有王世充这边,化及兄的智商虽然还不足以猜到王世充会在除夕夜偷袭他,却按着云老将军的信指点,一边乘着除夕夜敌人肯定会疏于防范的机会出兵劫营,一边还准备了一支后军应变,结果这支应变军队也恰好接住了王世充派来的孟孝义军,与孟孝义在自军营地近旁展开接战。
雪夜混战的结果是王世充比较倒霉,三千军队在混战中损失过千,孟孝义被杀败逃回东都城;李密这边则和陈智略打了一个旗鼓相当,是骑兵的陈智略在仓促遭遇战中占了一些便宜,杀得裴行俨有些招架不住,接着李密的应变后军赶来接应,与裴行俨齐心协力稳住了战局,战斗力下降严重的骁果骑兵也在混战中付出了一定代价,后到了天色微明时,两支军队各自收兵回营了事。
除夕夜的劫营混战只算是前哨战,三支势力的损失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影响不了将来的战局走向,但这点还是让王世充和李密有些想要吐血的冲动,绞尽脑汁都想不通这个道理,化及兄怎么能想出在除夕夜劫营这样的妙招?还在劫营的同时布置后军防范万一?这完就不象化及兄的用兵风格啊?所以后李密和王世充还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怀疑,“骁果贼军的主帅,该不会是已经换人了吧?”
与想要吐血的王世充和李密相反,除夕夜的偷袭虽然没能成功,却也意外阻止了敌人的偷袭劫营,这一点在很大程度挽救了化及兄的威望,还有挽回了骁果军众将士对化及兄的信心。咱们的化及兄在如潮夸赞面前飘飘欲仙的同时,又迫不及待的向封德彝吩咐道:“再派人去向云老伯道谢,告诉云老伯,他如果再有什么破敌妙计,只管尽情指点,小侄对他一定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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