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天了,王世充和李密两个匹夫怎么还没动静?二弟,你说云老伯这次会不会骗我们啊?”
“兄长,稍安勿躁,包括今天在内,云老伯说的时间还剩三天,我们还可以耐心再等等,他应该不会骗我们,.”
王世充派人到安为云老将军爱侄吊孝的第二天,才一个上午时间,咱们的化及兄就发出了七八次类似的哀号,宇文智及也每一次都这么安慰他,但咱们的化及兄对云老将军还有一点信心,宇文智及对好伯父云老将军也还有一定耐心,宇文士及、封德彝等理智派和大部分脾气暴躁的骁果军将领却沉不住气了,正午时分便又再一次联袂前来求见化及兄,要求化及兄对此做出解释。
“大丞相,昨天晚上我们又冻死了四十三个弟兄,还有二十六名重伤的将士没药治也死了,现在我们是又缺寒衣又缺药,将士们满肚子怨气,怎么办?”司马德戡毫不客气的说,“将士们都想问丞相你一句,东都打几天洛口仓打几天,现在又跑回金镛城来闲呆着,我们到底是想干什么?是等着饿死,还是等着冻死?”
“兄长,小弟早就说过云老伯靠不住,靠不住,你就是不听!”宇文士及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让王世充、李密主动出兵和我们决战,你想想天下有这么荒唐的事么?童山、东都和洛口仓,王世充和李密早就吃够了野战的亏,又有坚城粮仓可守,怎么可能还会犯傻出兵和我们打野战?现在好了,十三天了,我们的将士在冰天雪地里白白等了十三天,白白冻死伤死那么多将士,众将士满肚子怨气,可王世充和李密出兵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和我们决战没有?”
“丞相,你好还是防着些云定兴,毕竟他现在是陈应良的人。”封德彝也警告道:“陈应良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进兵关中和交战,云定兴为了替陈应良效力卖命,肯定也要争取这一点,尽量拖延时间,用严寒天气和缺衣少药拖跨我们,对陈应良而言有百利而一害,丞相好还是小心为上。”
化及兄一直不吭声,半垂着头忍受着部下的变相指责,心里也是又焦躁又愤怒,早就在慢慢积累的火气也逐渐在胸中酝酿。然而就在这时候,火上浇油的事来了,化及兄昨天派去与云老将军联系的使者突然回到了金镛城大营,向化及兄报告说,他昨天正午进到安城后,不仅没有立即见到云老将军,还连同他的随从一同被软禁关押了半天加一夜,直到今天凌晨云老将军才见了他一面放他回来,还给化及兄带来一句口信,叫化及兄放出一些风声,就说云老将军砍了化及兄的使者,化及兄准备出兵攻打安为使者报仇。
化及兄根本就没去考虑云老将军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仅仅只是听到他的使者被云老将军软禁关押,化及兄就已经怒不可遏的一把掀翻了面前案几,跳了起来暴跳如雷,“老匹夫!连本相的使者都敢关押,真当本相不敢和他开战?如果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本相早就把这个老匹夫碎尸万段了,他居然还敢这样愚弄本相?!”
骁果军众将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讥笑,宇文士及也乘机说道:“兄长,其实你不妨考虑一下向云定兴老匹夫出手,我们的斥候早已探明,他带来的一万两千军队,除了那两千骑兵比较难缠以外,步兵是陈应良在关中组建的二线军队,由少量老兵精锐担当骨干扩编而成,有相当一部分根本就没上过战场,大部分只上过一两次战场还就是打打流寇乱贼,战斗力相当低下。”
“那些骑兵也差不多,战马大都是之前关中河东大战时淘汰下来的老马伤马,就是用来给骑兵训练用的,实际上能起的作用不大。”宇文士及又飞补充道:“但装备很好!那怕是普通士兵,也穿着厚布制成的芦花衣,战兵精锐都穿毛皮衣或者棉衣,还有大量的粮草辎重和武器装备,如果能把这些拿下来,对我们可是不小补。”
化及兄有些动心了,好在宇文智及及时提醒道:“兄长,不能再开第三战场了,我们现在的主要敌人是王世充和李密,不是云老伯,如果我们再和他开战,那我们的处境就会加艰难。”
“兄长,我觉得如果我们向陈应良开战,王世充和李密二贼绝对不会扯我们的后腿!”宇文士及赶紧又怂恿道:“李密和王世充两个匹夫都是老奸巨滑之辈,我们和陈应良开战对他们来说求之不得,我们如果向陈应良开战,他们不仅不会在背后捅刀子,说不定还有可能乘机向我们求和,支持我们向陈应良发起面进攻!”
著名马屁精云老将军的人缘口碑并不好,骁果军众将只求赶紧解决物资问题,自然不会去介意突然向孱弱的对手下手,纷纷都点头表示可以考虑,结果这也让本就开始动摇的化及兄加动摇,也亏得比较向着云老将军的宇文智及在一旁极力劝阻,化及兄这才没有当场决定向云老将军发起进攻。但就算如此,化及兄还是恶狠狠的大声说道:“后等三天,后天日落前,如果再没有李密和王世充出兵的消息,大后天的早上,我们就出兵去打安,拿下那里的辎重过冬!”
听到兄长这话,之前一直在担心自家被陈丧良活生生玩死的宇文士及也终于露出了一些微笑,心说只要能保住大部分骁果军就行,只要能保住,我们宇文家就还有希望。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满身雪花的斥候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大厅,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急事,还紧张得被门槛绊倒,当众摔了一个狗吃屎,然后连嘴皮都撞破了的斥候不及起身,就已经趴在地上抬头大叫起来,“禀……,禀丞相,李……,李密……,咳咳,咳咳。”
“李密怎么了?”化及兄不耐烦的问道。
“咳咳。”那被气岔住的斥候一边痛苦咳嗽,一边艰难的激动叫道:“李密出兵了!李密出兵往金镛城来了!”
“什么?!”在场的骁果军文武都难以置信的惊叫了起来,宇文智及是一个箭步冲到了那斥候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大吼问道:“李密真的出兵了?来了多少军队?李密狗贼亲自来了没有?”
“禀仆射,这些还没来得及探明。”那斥候揉着胸口艰难说道:“今天早上,我们只是看到李密狗贼从洛口仓出兵向东,刚确认了他的前队沿着洛水西进,队正就让小的赶紧回来先报信,陈队正说丞相你们肯定等这消息等得急了,就先来报个信,让你们做好准备,再有消息,他还会再派人来回报。”
几乎所有在场的骁果军将领都攥紧了拳头,心里不祈祷是李密亲自率领主力前来,宇文士及则狐疑的说道:“李密匹夫会亲自率领主力前来吗?别只是派个几千万把派不上用场的乌合之众来金镛城敷衍我们拖时间,也节约他的粮食吧?”
“报——!”残酷的事实再一次抽疼了宇文士及的小脸蛋,的一名斥候飞奔进了大厅门前,未及进厅就大吼道:“禀丞相,从洛口仓向金镛城而来的贼兵军中,发现李密逆贼帅旗,且有数量至少在五千以上的骑兵在李密逆贼的中军之中!贼兵总规模尚未探明,但小人等已经探察明白,虎牢关贼军也在出兵西进!”
宇文士及接连挨了两记响亮耳光的小脸蛋一片煞白,骁果军众将和化及兄等人却是紧张得都恨不住揪住自己的心脏,以自己的心脏直接蹦出胸外——骁果军可是不怕李密倾巢而出,就怕李密不来!
紧张等待间,很的,第三名斥候飞奔而来,大声奏道:“禀丞相,李密贼军的兵力保守估计在七万以上,还很可能接近八万,前队已在黑石堡渡过洛水,后队才刚离开洛口仓!另外,虎牢关西来的贼军直接越过了洛口仓西进,并未进驻洛口仓!”
“云老伯!你果然没骗我!你真是我的好老伯啊!”化及兄紧握双拳,高举双手嚎叫了起来。
“好!来得好!”司马德戡猛的一挥胳膊,红着眼睛大吼道:“李密匹夫敢来就好!他的主力敢来送死,咱们奉陪到底!在野战里破了他的主力,再想拿下洛口仓虎牢关,易如反掌!”
“没错!”骁果军众将纷纷点头,不喜笑颜开又咬牙切齿,摩拳擦掌道:“攻城战,咱们的军队展不开,骑兵派不上作用,武器盔甲再好也作用不大,是打得痛苦!野战嘛,老子带一千骑兵敢冲他十万大军!”
激动时刻,宇文智及还能保持一定冷静,赶紧又建议道:“兄长,应该马上派人去向云老伯道谢,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感谢他帮我们引诱李密匹夫出兵!李密匹夫亲自率领主力而来,王世充也肯定要出兵帮他,咱们虽然不怕和他们打野战,但云老伯如果能再悄悄帮我们一把,我们马上就可以轻松许多!”
“对对对,是得好好感谢云老伯。”化及兄点头如鸡啄米,迫不及待说道:“马上派人去向云老伯道谢,多带贵重礼物,把宫女也挑十个漂亮的送去,给云老伯他老人家捂脚!还有,记得请云老伯尽可能的多帮帮我们。”
宇文智及应诺间,那边宇文士及转了转眼睛,拱手说道:“兄长,要不让小弟去一趟安,当面替你向云老伯道谢,也乘机和他仔细商议一下如何暗中携手互助。”
宇文士及这次的自告奋勇完就是为了自家着想,可惜化及兄却断然毁了这个试探云老将军真正目的立场的希望,摇头拒绝道:“不行,以前你就对云老伯就不够尊敬,老是在父亲的面前说云老伯坏话,云老伯心里肯定不痛,派你去只会误事!”
宇文士及本想坚持,封德彝却也跑了出来自告奋勇,情愿去担任这个使者,化及兄对封德彝还多少有些信任,这才点头说道:“好吧,就请封内史辛苦一趟,但记住,务必要请云老伯多给帮些忙,好是直接出兵帮忙,只要他出兵,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封德彝恭敬答应,立即下去准备出使,宇文士及自然少不得追上去反复叮嘱封德彝,让他摸清楚云老将军和陈丧良的真正态度和目的,还有就是打听云老将军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让李密冒险出兵,封德彝也一口答应。
与此同时,东都那边也很传来探报,证实王世充的城内军队也有异常调动,在高地监视城内动静的骁果军斥候还清楚看到,有大量的军旗集中在了东都外城的上春门一带,而这些军旗如果不是王世充用来虚张声势迷惑骁果军的假旗帜,就足以证明王世充也准备出城和骁果军打野外决战。
没关系,还是那句话,兵强马壮的骁果军不怕李密和王世充出动主力决战,就怕他们不敢来,所以确认了李密主力正在向金镛城杀来的消息后,化及兄和骁果军众将不仅没有任何担忧紧张,相反还认定了自军必然可以在野战中轻松取胜,忘记了自军目前是缺衣少药又必须在冰天雪地里作战的窘迫情况,也忘记了自军锐卒现在是近半带伤,疲惫不堪,战斗力锐减,忘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军事名词——骄兵必败!
…………
化及兄麾下也不是没有人看到这点,至少封德彝就对这一情况有所警觉,所以在携带着贵重礼物和娇美宫女来到了安后,在拜见昔日同僚云老将军时,封德彝就还算尽职尽责的恳请云老将军直接出兵襄助,帮宇文化及打赢这一仗。云老将军则很直接的反问道:“封内史,你觉得老夫麾下这一万多兵,能够打得赢谁,是打得过王世充的淮南精锐,还是能打得过李密的内军骑兵?老夫直接出兵帮你们,能在战场上起到什么作用?”
封德彝哑然,然后又怯生生的问道:“云老将军,恕下官斗胆多问一句,还请老将军看在昔日同僚的情分上,不吝回答,陈丞相的主力军队,何时能够抵达东都战场?”
看了封德彝一眼,云老将军又盘算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们的主力来不了,实话告诉你,薛举兵进安定,前几天我们陈丞相就已经亲自带着主力去了安定郡,没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兵东都。”
封德彝大吃一惊,云老将军笑笑,又说道:“你们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现在就让化及贤侄还好些,让他心里有个底,这一战他打赢了,东都就肯定是他的了。”
封德彝默默点头,又迟疑了一下后,封德彝看了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问道:“老将军,你就不怕宇文化及知道关中空虚后,对你们的东线生出念想?李密和王世充那个奸贼,可是很乐意看到宇文化及直接西进的。”
轮到云老将军有些吃惊了,又瞟了一眼封德彝后,云老将军答道:“所谓,应良贤侄在关中留下的兵马虽然不足以东取洛阳,却还足以应对这一情况,化及侄子想要乘机西进关中,首先先考虑一下突破崤函道天险吧,老夫身后的贺延玉贺将军,还有黄河北岸的刘黑闼刘将军,都是什么样的人物,想必你们也应该有所耳闻。”
“陈丞相果然是行事谨慎,东线布局外松内紧,茧绸藏针,下官真是钦佩之至。”封德彝点头,又低声说道:“不过老将军也请放心,宇文化及现在已经没能力再突破崤函道天险了,他麾下骁果军现在只是看上去强大,实际上核心精锐多半带伤,士卒战马疲惫不堪,又严重缺乏寒衣,士卒冻死冻伤的情况十分严重,进了加寒冷的崤函道山区,老将军你们不需要迎战,只需要坚守险隘几天时间,宇文化及就必败疑。”
听话听音,在这方面是行家里手的云老将军瞳孔立即收缩,盯着封德彝,小心问道:“封内史,你这话里,好象还有含义啊?”
封德彝笑笑,突然问了一句很没头脑的话,道:“云老将军,听说萧瑀萧国舅反正归顺了陈丞相之后,陈丞相不仅没有计较以往的仇怨,还对他委以重用,是真的吗?”
云老将军也笑了,答道:“当然是真的,应良贤侄连曾经逼得他上吊的柴绍柴公子都能宽恕,还让柴公子独当一面,让柴公子单独统兵征讨南阳和浙阳等地,何况与他只是口舌之争的萧瑀萧国舅?”
“至于封内史你。”云老将军又轻松的补充道:“说句实在话,你和陈丞相的过节,还没老夫和他的过节深,当年大战杨玄感,老夫一再提议把应良侄子推出去当替罪羊,让他这个功臣背黑锅,应良侄子对此早就是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介意过,依然对老夫照顾有加。与老夫相比,封内史你和陈丞相那点鸡毛蒜皮的过节,你觉得他会介意吗?”
听到这话,封德彝再没有任何的犹豫,起身就向云老将军双膝跪下,顿首说道:“罪臣封德彝,恳请云老将军代为禀奏陈丞相,罪臣有愧,宇文化及逆贼弑君犯上,罪臣不但没有以死殉节,还被迫为宇文化及逆贼助纣为虐,罪臣该死!现在机遇到来,罪臣情愿将功赎罪,助老将军取得宇文化及匹夫首级,为先皇报仇雪恨!”
与封德彝绝对是一丘之貉的云老将军并不奇怪,没有半点的激动,还直接问道:“你说这些话,就不怕老夫告诉给化及侄子?”
“下官不是傻子,老将军是真心想报答陈丞相的大恩,还是想帮宇文化及匹夫,下官还看得出来。”封德彝恭敬答道:“而且下官还看得出来,陈丞相现在对东都战场暂时是有心力,只想让宇文化及和王世充、李密打得两败俱伤,下官屈身侍贼,在宇文化及匹夫面前还算得到信任,老将军和陈丞相如果有什么吩咐,下官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云老将军还是不敢完轻信封德彝——还得防着封德彝是化及兄派来试探他的,又盘算了片刻后,云老将军这才问道:“化及侄子的军队情况,现在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连王世充和李密都可能打不过的地步?”
“正是如此。”封德彝郑重点头,如实答道:“下官做了一个秘密统计,宇文化及匹夫现在手里的八万五千多军队,有超过五万人仍然还在穿着单衣,被严寒冻得战斗力大减,四万骑兵除六千留守黎阳仓外,实际已经只剩三万来人,其中身上带伤者超过八千人,且严重缺乏药物,伤残至死的情况十分严重,步兵情况糟糕,回师金镛城到现在十三天,在有军帐居住的情况下,也总共已经冻死了六百二十二人,被冻伤冻烂手脚者不计其数。这大战一开,士卒被迫露宿于野外,这样的情况只会多严重。”
“士气也很低落。”封德彝补充道:“宇文化及匹夫把仅有的寒衣优先分配给亲信军队,非他心腹掌兵的军队士卒,只能是靠剥取死尸身上的衣服穿着,士卒对此怨愤极大,司马德戡和陈智略等重要将领也对宇文化及十分不满,目前虽然还勉强听从宇文化及的命令,但只要稍有不利,宇文化及贼军必然土崩瓦解。”
敲打着案几盘算了片刻,云老将军这才说道:“这么说来,这次的三家决战,化及侄子几乎没有胜算了?”
“正是如此。”仍然还跪在地上的封德彝点头,答道:“下官还认为宇文化及已经是必败疑,他的能力威望,都不足以凝集军心,让士卒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顽强作战,战场形势只要稍微不利,他麾下的贼兵就会自行崩溃,被王世充和李密联手一战而破,都大有可能!”
以己度人的云老将军还是不敢轻信封德彝,封德彝看出云老将军的心思,便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将军,下官知道你很难立即相信我,下官也不强求你马上相信,老将军请划一个道吧,下官该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下官?”
云老将军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起身搀起封德彝,低声说道:“封内史,你如果想要老夫相信你,也很简单,先帮老夫做一件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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