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不禁摸了摸胸前,因为那里面还有一粒种子与一方八卦阵盘,他在想,却不知这两件东西施展出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人已死,身已疲,沈苛又想到了雷离、非非,他必须将他们救出来。
他抬起脚步,调准了方向,决定是该真正安静修炼一段时间了。
十二月十八,一个令大荒震撼的日子,似乎已向沈苛正式提出了邀请。
...
美景总是喜欢豁然出现,她们好像喜欢去瞧行人惊讶的模样,喜欢那一种“突兀”的美。
沈苛拖着疲惫的身子,翻过三座山,涉过一条溪,拾溪而上,绕过一个山坳,她们就出现了。
这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茵草长飞,鸟鸣啾啾,如今早已入秋,这里却是春暖花开。有一道瀑布落下,溪水自瀑布流走,流出了这片天地,既像是向往飞翔的雏鸟,又像是向往大千世界的年轻人。
她们都走了,这里自然便显得十分静谧,真是静修的佳境。
沈苛捧着清水满满喝了一口,清甜的溪水从口中滑入腹中,他终于由心的笑了。
然后他掠到一片花草之中,盘膝而下,慢慢地阖上了双目。
他始终相信自己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天才,因为他的对手是伊始,所以他也必须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天才。
伊始还没有出手,这个可怕的人自从逃出黑隶大狱便似雨滴落海般不见了声息,似乎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但沈苛却清楚的知道,他没出手只是因为他现在还不想出手,他只要出手,这个世间能挡住他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甚至连一个都很难找到。
在沈苛的心中一直牢牢记着老人的话。
伊始是最可怕的人,夏余人是第二可怕的人,若是有可能,夏余人也许会比伊始更可怕。
沈苛一直不懂老人为何如此看得起夏余人,直到随着他这些日子的阅历渐长,终于有些明白了。
夏余人之所以会变得可怕,是因为夏余人背负着可以令他整个人都扭曲的东西,这种东西沈苛一直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现在他终于懂了。
是仇恨。
只有仇恨可以令他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只有仇恨才有这等影响力。
夏余人的仇恨为什么还没有爆发?
是因为爱。
如果这世间唯一能压制仇恨的东西,那就是爱。
夏余人对他妹妹的爱。
沈苛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夏舍儿出了事,夏余人会不会将所有人类都斩光,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夏余人一起去做这种“伟大”的事。
这当然不是伟大。
...
暮色降临,沈苛一动不动端坐在花间,淡淡的光晕自周身散出,居然还有萤火虫在此间飞舞。
他的脸上已经冒出热汗,元力奔腾于他的体内,犹如沸水在里面循环不休。
他的境界竟然已濒临知彼巅峰,看上去好像下一霎便会踏入百战。
不过这个看上去,却始终未曾来到。
直到第二天曙光洒下的时候,沈苛放弃了,止步于知彼境巅峰。
他睁开双眼,柔和的黑眸放佛掠过一缕光芒,然后他叹了口气,走出花间,褪下衣襟,走到了瀑布之下。巨大的冲击力砸在身上,沈苛却置若罔闻,他皱着眉头,似乎又在思忖另一件无比棘手的事。
约过了半个时辰,他又复走了出来,又叹了口气,慢慢走到一块直径半丈的大石旁,伸出右手,一只金色手掌。深深吐出一口气,元力运于指尖,一指下。
大石纹丝不动,表面居然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谁知沈苛却满意地了头,轻轻对着大石吹了口气。
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出现了,只见得偌大一块大石竟已变得连一口气也承受不起,顿时散成了一堆灰尘。
封穴术的内劲原来也是如此可怕。
做完此事,沈苛金色手掌之上又燃起了青色火焰,这双手掌仿佛忽然间变得十分诡异,而且尤其可怕。
封穴术加上一穹青灯火莫非真能诞生什么大威能?
沈苛走到瀑布之后,面向岩壁,露出了郑重的眼神,双手缓缓结印,猛地一指出。
“轰”
这下动静非同可,随着其指尖上岩壁,一声巨响骤然响彻而起,似乎连这片岩壁都在此指下颤了颤。而在其上可以清晰地瞧见一根指洞,一根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么深的指洞,缕缕青色火焰随着封穴术出,连指洞里面的岩石都已烧了起来。
如此威力,谁知沈苛却失望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尚不如单一的封穴术。”
他好像是为了解释他并未谎一般,散去了掌中火焰,反手一掌拍在岩壁之上。
“咚”
这次声音又不同了,是闷响。
可是这掌的威力简直大得可怕,一掌拍出,岩壁之上至少有一丈大的掌印徒然凹陷进去,这凹陷的深度只怕也有一丈之远。
原来封穴术的掌法也是如此了不得。
沈苛收回手掌后,一面沉思一面走到了花间坐下,坐下后便没有起身,一直坐了十八个时辰。
于是第二天的黑幕又将落下,沈苛的眸子却似乎越来越亮,在漆黑的夜中,一抹青色火焰又亮了起来,他望着指尖的火焰喃喃道:“看来两者之间分歧太大。”
完,他居然又陷入了沉思,这次更久,足足有十天时间,这十天他非但没阖过眼,甚至连手指都没动一下,而那抹火焰居然也整整在其指尖燃了五天。
金色的手指,青色的火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火焰居然已渐渐没入那根金色手指之中,不是消失,而是隐入皮表,手指的颜色已变。
青金色。
青金色的手指比之前的手掌更诡异,更可怕,纵然沈苛尚未有所动静,可一股冰冷却又炽热的气息隐然在空气中弥漫而开,仿佛连周遭的花儿都在发抖。
冰冷的是封穴术,炽热的是一穹青灯火。
沈苛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手指,终于咧嘴一笑,凌空三个跟斗落在瀑布之下,大口大口地喝了一肚子凉水。然后他出谷,出去了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嘴角尚有一些油迹,看来之前是觅食去了。
回来之后,他摘了几朵花,放在面前。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连他自己恐怕也不清楚。旋即他解下酒壶,拨开塞子。他不是要喝酒,而是要取东西,他的酒壶本就是一件纳器。
他取出一方长长的木盒,木盒上湿漉漉的,尚还散发着一股酒香,这是早已在“宋氏”买好的。
盖子滑开,里面格子中成列着一百多种各式各样的奇异药材和一口不过数寸之高的炉。
炉自然便是炼丹炉,炉子虽,可炉身上散热的孔却不少。
炉已摆好,药材俱全。他深吸几口气,静了静心神,盘膝坐了下来,指尖一弹,便有一团火焰钻入炉中,透着散热孔闪烁起来。
炼丹。步骤,时间,火候,精神,冷静缺一不可。
九心轮回丹一百二十八味药材,每味药材的先后顺序不能有一丝偏差。之间相隔时间有长有短,不能有半延误。
若这些依靠博闻强记便可完成一半,那么火候则真是一件难以掌控之事了。火候的掌控依赖炼丹人的精神与冷静,他们之间不仅是相辅相成,甚至已算是融于一体。
现在,沈苛已朝那几寸高矮的火炉里扔进了第一味药材。
一株草。
草刚进炉内,已成飞灰。
炼丹本就是提炼药材中所含有的稀有元素,飞灰并不代表不存在。
三个呼吸后,沈苛在同一时间朝里面扔了一枚绿果与一条冰冷的僵虫。
十个呼吸后,他屈指一弹,掠出一抹火焰投入炉中,火势更旺。
....
三天后,只听崩的一声,火炉上面的盖子忽然冲天而起,一股浓浓的焦糊味儿渐渐散开。
炼丹,第一次失败。
沈苛苦笑着摇了摇头,接住落下的炉盖,再度凝神,重新开始。
十天后的一个晌午,森林上空,忽然掠出无数的飞鸟,这些飞鸟像一股股溪般朝那片花间飞掠而去,它们看上去好像是要聚会。
它们当然不是聚会,它们是不由自主被吸引而来。
一粒浑圆的丹药。
这粒丹药正在沈苛的手上,它在阳光下瞧来,仿佛正散发一股奇异的慑力。
九心轮回丹红得像血,红得像心脏。
不过指目大的丹药上居然还有九个孔,淡淡的白气自孔中流出,融入了天地之间。
飞鸟闻味而来,它们仿佛正在目睹世间最奇妙的事情,围着沈苛周身飞舞、盘旋,愉快地滋味充斥着它们巴掌大的身躯,没有人能体会到它们的快乐,除了它们自己。
沈苛能体会,他实在比它们还要开心。
他望着飞鸟,忽然将手中的丹药抛起,抛得好高。
飞鸟顿时像是疯了,铺天盖地般对着丹药蜂拥而上,它们要掠夺,如此美丽如此伟大的东西本就可以使生物忘记一切。
掠夺与占有也正是大多数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
可惜它们失望了,九心轮回丹似乎有一层薄薄的膜,这层膜似乎除了它的主人外,谁也不能刺破。
于是丹药在它们惊讶的瞳孔中落下,落入了下面的口中。
沈苛盘膝而坐,周身突然散出一股磅礴的气息,方圆十丈之内的花草瞬间折断。这股气息先是猛地一散,然后又猛地一敛,围着沈苛周遭缓缓而转。
随着他转动的还有飞鸟,还有花草。
天地之力,莫测高深。
谁也不能探测到这股力量的尽头到底在何处,就如同谁也不知道时间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一样。
永恒是个永恒的话题,这个话题永远也不会老套,正如爱一样伟大。
沈苛已离这个境界跟近很近了,每当人们窥觊到另一重境界的时候总是他人生中最清醒的时候。
这种境界不管是修行人的境界抑或凡人的心境,都同样伟大。
奇怪的是,凡是真正越离伟大越近的人,偏偏看上去并非那么清醒,反而像是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世界中。
沈苛便已陷入了那个世界之中,他周遭的花草飞鸟似乎也已进去,天地之间,绝没有谁能打断他们的世界。
沈苛的百战境,飞鸟花草的灵境。
它们经过今日之后,必将开灵。
朝闻道,夕死足以。
如果你能领略这句话的话,那么想必你也能顿时豁然开朗,踏上另一重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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