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沈苛终于睁开了双眼,一双漆黑的双眼,深邃而明亮。
他嘴角一笑,缓缓地站起,随着他的起身,飞鸟忽然快活地鸣叫起来。它们围着沈苛飞舞了片刻,每一只都轻轻自其身前掠过,好像每一只临走前都和他了一句话。
花草落地,接下来的日子只剩下枯萎,可它们却心甘情愿,因为它们已拥有世间大多数花草连想都不敢相信的经历。
一朵花若是怒放过,岂非生命的价值已然体现?
飞鸟回归林海,花草待化春泥,沈苛缓缓握起了手掌,望着飞鸟却再度陷入沉思。
他在想什么?
他现如今已臻至百战一境天,封穴术已然略有成,炼丹术也正式步入草阶,甚至还领悟到了另一种可怕的能力,他莫非还有什么瓶颈尚未突破?
身法。
他最大的缺便是身法太慢,他的封穴术需要依仗速度才可以施展出最大的能力。
若想真正有一战之力,必须为此有所突破,不然就算本领再大也不过只能施展出三成威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手掌又燃起了一穹青灯火。
火焰也正如世间最普通的火焰一般形态,但是他的额头却冒出了黄豆般的汗珠,他难道看上去什么都没做,可已碰上一件匪夷所思的难题?
时间缓缓流逝,夜幕再临。
有风拂过,忽然火焰的形态变了,变成了一只鸟。
这只火鸟停在沈苛的指尖,只出现两个呼吸,便已消散,沈苛也瘫软倒下,气喘呼呼。但是他的眼睛却亮得可怕,亮得出奇。
他之所以如此神采奕奕,是不是已经攻破了那件匪夷所思的难题?
没人知道。
...
...
十二月十七。
大荒王朝,上尖城。
今日的上尖城较之三个月前已经大不相同,因为一件事。
“松庄”大喜。
松庄是一个山庄,一个占地十里的大山庄,也是宋氏的财产。
三个月前,松庄迎来了它的第一个春天,宋乔儿居然纡尊降贵,要使用此庄办一场大喜事。这件事不论对于松庄或者对于松庄庄主而言,简直荣幸到了极。
据宋乔儿为了这场喜事,已发出五千九百张柬帖。
五千九百张柬帖,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十二月十八,西北疆域至少有五千九百个豪杰侠士将莅临上尖城的松庄。
现在已是十七号,离这场喜事已经只剩下短短一天。上尖城里的陌生面孔简直比居住在此地的人还要多三倍不止。
这些陌生面孔里面,没有收到柬帖的人居然比收到柬帖的人又要多三倍。
他们来到上尖城,只为一件事,那便是瞧瞧宋乔儿究竟是为谁办了这场喜事,是谁有魅力竟让宋乔儿不惜花费极大的心血邀请了西北疆域最负盛名的五千九百人。
一座酒楼之中,已经人满为患。
最近这段时间掌柜的简直连眼睛都在发笑,他的菜价已经比三个月前翻了二十七倍,酒价已翻了四十八倍,在短短几个月时间便已赚够十年才能赚到的钱。
可是他心里还有盘算,是不是应该还往上提高些。
来的这些人之中,一百个至少就有三十个是人中之龙凤,掌柜眼尖的很,这些人根本不会在乎他涨多少。
“你们可否知道,宋乔儿所发的柬帖上那个数字代表什么?”
“自然知道,每张柬帖都有一组数字,从一到五千九百,这些数字代表来客的尊贵重要程度。”
“知道这些又什么稀奇,你们可否知道这组数字的前十是谁?”
“莫非你知道?”
“略知一二。”
“你快。”
“第十,乃是亘岚大皇子。”
“莫非就是明年即将继位亘岚王朝的那个皇子?”
“正是。”
“那第九呢?”
“你们别急,等我一一道来。第九乃是伏土王朝的至尊权杖大司仪。”
“第八乃是离古王朝的捏花公子。”
“第七乃是刀朝的黄刀君,也是下一任继承人。”
“第六你们简直连想都想不到,正是黑隶王朝鬼帝膝下那个随着太寒宗少宗主在外游行数十年的长子,鬼雾儿。”
“什么,鬼雾儿,这么来,那个太寒宗的少主岂非也已回来?”
“不错,既然鬼雾儿已经回来,他自然也回来了。”
“不知那个变态现如今有没有超过他父亲,据早在十年前就传,他是西北疆域最了不起的天才。”
“嘿嘿,确实了不起,大荒王朝的那个公主嫁给他简直是祖上冒青烟。”
“那我已经猜到第一是谁,除了韩饮子只怕没有谁能有这么重要。”
“你错了,他不会来,而且宋乔儿也没有请他。”
“既是如此,你继续下去。”
“第五、第四、第三是谁你们简直听都未曾听过,叫花花三兄弟,据这三个人是死皮赖脸从宋乔儿手中讨来的三张柬帖,奇怪的是,他们居然还真得到了,而且还这般重要。”
“哦,看来这花花三兄弟有些名堂。”
“不知第二和第一是谁?”
“第二是谁,你们听了恐怕要疯,正是前些日子从黑隶大狱中跑出的一个剑客,叫夏余人。”
“天呐,这个夏余人是怎么回事,他竟敢如此堂皇之出现在公众面前?”
“这个我便不知道了,你们可去城北瞧瞧那片岩壁?”
“不曾,哪里有什么故事?”
“一个月前,夏余人在上面刻了几个字。”
“哦?什么字?”
“扫墓人、送终人、十二月十八日于上尖城一战,夏余人题。”
“莫非正是黑隶王朝的两位七罪楼执事人?”
“正是。”
“我瞧这个夏余人只怕是个疯子,居然打算以一人之力挑战七罪楼那等深不可测的庞然大物。”
“嘿嘿,你若瞧见他的剑术也许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为什么?”
到这里,那个开口之人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叹道。
“依我看,这个人的剑术恐怕是西北疆域中最可怕的剑术之一。”
“那也不行,七罪楼的恐怖简直不是人力所能撼动的。”
“也许。”
“那么第一是谁?”
那个人苦笑道:“尚还不知。”
到这里,坐在一个角落的黑袍人忽然摸了摸胸前,轻轻转着手中的酒杯,苦笑道:“不正是我。”
他是谁?
他自然便是沈苛。
修行三个月,他终于出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透宋乔儿的意思,也想不到自己柬帖上的“一”居然有这么一层意味。
忽然,他面前坐下一人,这人好不礼貌,坐下后方才询问主人。
“女子可以坐在这儿么?”
沈苛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他忽然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女子,笑道:“有何不可。”
这个女子穿着一件红色的袍子,绝美的脸蛋藏在袍子下,微微抬头,竟是夏舍儿。
“我来这里有了月许,怎么一直不见你出现。”
沈苛笑道:“追我的人实在太多,只好藏了一段时间。”
夏舍儿咬着嘴唇,忽然道:“当初从大狱逃出的时候弃你不顾,你别怪我。”
沈苛道:“我从来也不会怪你。”
夏舍儿道:“可是我怪自己。”
沈苛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夏舍儿头道:“因为我们见到了扫墓人与送终人的身影。”
沈苛道:“莫非你们的对手便是他们?”
夏舍儿摇摇头,道。
“是他们的师傅,王凡。”
王凡,沈苛已是第二次听过,据王凡乃是七罪楼的高层,连酒尊都难以拿下的神秘人物。所以沈苛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们有什么仇恨?”
夏舍儿又咬住了嘴唇,欲言又止道:“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沈苛又笑了,道:“夏余人约战他们,莫非是想将王凡引出来?”
夏舍儿道:“不是,王凡已不是我们目前能对付的人物了,不过扫墓人与送终人当初也有参与那件事,打算先找他们收回一。”
沈苛道:“性命?”
夏舍儿头。
沈苛忽然笑道:“明天松庄的喜事为什么夏余人会去参加?”
夏舍儿脸颊红了一红,声音忽然变得极,道:“因为我想去。”
沈苛不懂了,问道:“为什么。”
夏舍儿道:“因为若是他参加这场喜事,你便会收到风声,我想你那时就会来松庄了,我想见见你。”
沈苛苦笑,慢慢从怀中掏出一张喜帖,放在她的面前:“你不那么做,我也得去的。”
夏舍儿瞧着桌上的帖子,眼中满是惊讶之色,然后笑道:“原来第一居然是你。”
沈苛叹道:“我也弄不懂宋乔儿的意思。”
夏舍儿笑道:“弄不懂便不弄了,我们明天一起去好了。”
沈苛笑道:“当然一起。”
夏舍儿的脸忽然变得尤其绯红,羞涩地垂下头,声道:“我哥已经允许我和你在一起了,他也要见见你。”
沈苛只觉心脏扑通一阵乱跳,道:“他在哪儿?”
夏舍儿道:“在城北外。”
...
城北,三里路外,连绵山丘起伏蔓延,一处普通的山坡上。
干枯的草,干枯的风。
有个人站在哪儿。
沈苛与夏舍儿两人走上山坡,便瞧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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