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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歌还以为是刚才那“仙人”又回来了,但这一听声音沙哑苍老,倒像是个老人,旋即打开门。
眼前之人果然并非刚才的“仙人”,而是一个老婆婆。
她一身麻布衣油腻破烂已看不出本来颜色,佝偻身子穿着草鞋,拄着藜杖满脸纵横交错的皱纹,皱纹里都有不少污渍,头发更是乱糟糟的,嘴角还有一点点黑色血迹。
她另一手牵着只小爪子,朝歌这才发现,有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半掩在这个老婆婆身后。
女孩梳着两条长长麻花辫,一身脏兮兮的碎花红棉袄,肤色白,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大而有神,只是朝歌看她神色中有些怯生,满是警惕。
“原来是小少爷啊,可否行行好,给点吃的,行不?”老婆婆小心翼翼问道。
“等等。”朝歌一听,转身就要进厨房,却一下撞到了人,还未抬头鼻中就传来一阵寒梅香:“娘?”他抬头,只见娘亲手中端着两碗热饭菜。
“朝歌去玩吧。”父亲开门走来,摸了摸朝歌脑袋。
朝歌眼睛越过门外老婆婆,看到的是一座座满是厚厚积雪的房屋,村外的山也都是一片白芒,此时无数雪花开始变大,还能看见一阵阵“白毛风”。
“玩?这么冷的天去哪儿玩?”
细细嘀咕了句,转身进了书房,趁这个时候,他正好可以再看看那两张白绢。
待朝歌走时,娘亲已将一老一小两人请进屋内,让两人坐在堂内饭桌上,好好吃着热饭热菜,老人拉着女孩称谢。等老人琢磨几口吃完,再看着小女孩将饭菜吃完时,开口对着一边的父母说道。
“老身想将孙女儿给两位做童养媳,可否?”
“这……”娘亲看了眼不动声色的父亲。
“这位老爷――”老人看出主事的是父亲,便转头询问。看父亲仍旧没什么反应,继而说道:“我家本是卢元城富户,商贾人家,今年卢元城遭了灾,可怜我……”说到此,老人便开始流泪,边抹边说:“老婆子半截身子入土,本就生无可恋,可我家女娃儿还小,老爷你就可怜可怜吧……”
老人见此,藜杖咣当撇在地上,就要起身跪下,父亲却伸手将其扶住了。
“也罢,这年头谁都活着不容易。”
老人一听,眼中闪过道喜色,脸色如释重负,于是将女孩生辰八字姓名告知父亲,一旁娘亲听了脸一喜:“戊戌,乙申,壬辰,庚卯,你这丫头是长安三十年九月十九生人,居然和咱家朝歌同年同月同日,无棱――”
“嗯嗯,知道知道。”
“那可倒是天作之合啊,真有缘,如此老身也可放心了。”说着,老人又开始流起泪来,未几,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碧绿剔透、外圆内方的钱币来交与娘亲道:“这是娃儿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也不值钱,全当作留念吧。”
……
就这样,等晚上吃饭时,朝歌忽然发现餐桌上多了个人。
“娘,这小妹妹留在咱家吃饭?”朝歌看着坐在自己身旁这已经换了身衣裳,洗漱一番之后的丫头,像娘亲问道。
“不错,想喃从今天开始就是你媳妇了,你要好好对人家,快夹菜。”娘亲未开口,父亲便说道。
“媳妇?什么意思?”朝歌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却是第一次听到是你的媳妇了这句话,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是忽然得到了件宝贝,有着那种满足和小心翼翼的感觉。
“媳妇就是你老婆,就是你妻子,就是你的女人,这你总懂……”
父亲轻轻随意说着,似不以为然的样子,话未完,却被坐在一旁的娘亲踢了脚。
“不对么?”父亲淡淡问道。
“这……”娘亲邹邹眉头,细想之下这倒也没问题,可总觉得有哪地方不对劲,最后邹邹眉头,给父亲夹了一筷子菜道:“反正就是不对。”
朝歌见此,看了眼低头细细扒着饭的想喃,便伸手挑了几样菜放在她碗里,转头对好像即将吵起来的父母说道:“娘亲我明白了,你们别说了。”
父母一听,转过头来看着朝歌,异口同声了句:“你懂什么了?”
这时候,想喃也停下筷子,有些怯生生抬起头看着朝歌,只听朝歌道:“媳妇可以烧饭做菜,可以做衣洗衣,还可以一起玩。”
娘亲看了一眼父亲,父亲眼观鼻鼻观心,慢悠悠地吃着饭菜,然后追问朝歌:“没了?还有呢?”
“还有……还有……”朝歌啃着筷头,皱眉想了下,终于想起一点来:“还有能生娃。”
“咳、咳、咳、咳……”父亲一听,忽然被呛得脸通红,开始咳嗽,娘亲则眼角眉梢抽搐了下。
“呵呵……”悦耳的笑声忽然响起,朝歌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想喃眯着眼笑着,脸通红,但此刻的眼中,再没有那种怯生和警惕。
她一看朝歌,立刻低下头去再次默不作声吃起了饭。
朝歌愣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想喃是哑巴呢,却没想到不光不是,声音还这么好听,让他感觉就像是雪絮般轻盈,又没那么冰冷,还像是年糕那样,有些糯糯的,柔柔的。
清冷甜糯,这是他以前在书籍上见到的描绘。
这天晚上,娘亲陪想喃睡在卧房,朝歌和父亲则睡在了书房,朝歌问父亲那老婆婆怎么样了。父亲告诉他,老婆婆走了。
今天晚上,雪停了,圆月高悬在天,月的白加雪的白,透过书房门的白油纸照射进来,门开了之后,朝歌忽然发现没带火镰,这样油灯也就打不着,于是就准备去厨房取一下。
父亲叫住了他。
“我去取下火镰。”朝歌解释道。
“我知道,不用了。”父亲淡然说着,朝歌便见他伸出左手,拇指扣中指,两指触碰处冒起点红光,旋即朝书桌上一弹,但见那点红光被弹出,恰落在灯芯上。
油灯亮起黄豆大小的火,稳稳暖暖照满书房。
朝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父亲将他拉进屋子,关上房门,他才讷讷道:“这是……杂技?”
“杂技?杂技会让你看得这么清楚么?过来坐榻上。”父亲对朝歌招招手,已将油灯移到横榻中间的小茶几上,脱下了鞋坐在一边。
朝歌急忙学样,也坐了上去。
茶几上就只有一只装满水的瓷茶杯和一盏油灯,这也是父亲特地拿过来的。
父亲没说话,伸手像平时那样随意朝桌上敲了敲,朝歌听完“笃笃”两声,便见到接下来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这茶杯中的水随着桌子轻颤,从中间泛起一圈涟漪。
这涟漪推到杯壁上,再次向水中心回荡,涟漪圈越缩越小,最后终于聚成一点,也就在这时,一个水尖儿从杯子水面中心向上冒起,好似笋尖,眨眼间化为一道水柱向上冲去。
就要快打到屋顶时,这一道水柱一个转折,重新朝茶几上掉下来。
朝歌一看,落的地方不是杯子,就算是杯子都会一下溅起,到时候定会弄湿床榻,可阻止也来不及,顿时一闭眼一缩身,防止溅得一身凉没准备。
可只听见水掉在桌子上轻轻“啪”一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怎么回事?”朝歌眼睛睁开一条缝,里面神光一惊,眼睛旋即越睁越大,到了最后已明显是骇然和惊叹了。
这水落是落下来了,但却没溅出,倒化成了个圆润剔透的水球。
在朝歌父亲注视下,这水球开始扭动,一点点变形,变长变斜变高,成了一玲珑剔透的建筑物。
“这是竹云台?”
朝歌可是认得这东西的,此物像是一面三角状竹梯,被几根高大木柱支起,固定在地上,苏湘城中就有一座,此物高出城一大截。
每年盂兰节时,当地知府请法师上去做法开光,向整个城宣读盂兰祭文。
朝歌记得三岁生辰时见过此物,这东西的确高得吓人,他之所以这么清楚,那是因为他当时不懂事好玩,爬上去,结果到了顶看见下面地上之后,被吓得腿软不敢下来,幸好父亲发现,将他抱下。
直到现在,他对这东西都有恐惧,心生余悸。
父亲见朝歌如此,嘴角不可查地一笑,手指头往桌子上一敲,这水做的“竹云台”再次变掉,从地下开始,变成了个八角形,往上一层一层,最终成了只八面锥子的模样。
但这锥子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向外撑出一圈,其中楼阁窗户走廊什么的,清清楚楚,若是细看,还能看到里面的结构。
“这是咱们南国赤煌城的玄黄塔?”朝歌不可置信问道。
他没亲眼见过玄黄塔,但是却在书中、甚至古籍里,不止一次看到对这塔的描述。
父亲点点头:“不错。”
接着“啪”一声手掌轻击桌面,整座塔颜色骤然一变,原本玲珑剔透还有水波流动的塔身一凝,化成了冰白之色,凛凛寒气正从上面发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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