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和他们拼了”
“对,怕个球?”在短暂的慌乱惊恐后,年轻的猎手们体内的那股血性显露了出来,气愤填膺,摩拳擦掌地道对于生死他们见得多了,能面对凶猛魔兽的又岂会有孬种?
修达族长也怒了,宽宏而沉厚的嗓音压倒了一切的嘈嚣:“妇孺都给我回去,其他人拿好武器跟我前去迎战让那些龟孙子看看,我红月部落岂是好惹的”
“是!”千百条嗓门汇成了一个声音,而这声音却是如此坚定与怒愤话音刚落,这些猎手们就朝村口的空地上聚集,行动快捷而利落瞬息间,已聚集了千余人,按照平常进山狩猎时的编属,肃静无哗的迅速组列成行队,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者按理说,像红月部落这种人口在五千以上的大村落,青壮年不应该怎么少,可别忘记,猎手可是种极其危险的职业,这几十年下来,部落里最多的就是孤儿寡妇,这也是修达族长等人不愿意离开部落的原因,出了部落,人心就难齐,这些孤儿寡妇该怎么办?
修达族长大步向前,刚准备说几句,远处的鹰马族人已有条不絮的撤了回来,只留下十余骑,还滞留在空中,显然是在监视对方的举动!
修达族长和其他一些长老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的喜悦他们曾经也是部落里优秀的猎手,当然明白,这阵势表明了一种形式那就是对方退却了
鹰马在村口的野地上缓缓而降修达族人带着族人迎了上去,一只只眸子闪耀出激奋的光彩,可出乎他们意料的,跃下鹰马的木真却脸色凝重,神情忧戚地走上前道:“有麻烦了,这次来的不止普通的猎手和盗贼,还有宗门的人,虽然暂时退却了但依我看来,他们是在等待己方的强者”
“宗门?”所有红月部落的人都面面相觑,对他们这些普通的猎手来说,这俩个字太过陌生和遥远
木真知道这一下也解释不清,索性就坦言道:“依我看,守是守不住的,要想办法撤?再晚点,等对方的强者来了,想走都走不了”他的话是有权威性的,无他就因为他是所有人当中境界最高的
“撤?”修达族长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这部落四周都是森林往哪里撤?要光是这八百余名青壮年,那或许还有几分逃生的可能?可要是带上妇孺,想要摆脱同样是森林里长大的对手的追击,那绝对不可能
神情是黯然的,修达族长把征询的目光投到凯木老爹的身上凯木老爹微微沉吟了一下,目光里有一股出奇的深沉光彩,低沉地道:“既然这样,那木真老弟,你们就先走吧,回去告诉绝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凯木,你?”修达族长没想到凯木老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惊怒交加,话没说完,就juliè的咳嗽起来木真刚想说话,凯木老爹挥手阻止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木真老弟,我只是求你一件事,把那些孩子带出去,只要这些孩子不死,我们红月部落的魂就还在”
听他这么一说,修达族长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双目倏亮,精光暴射,顿时豪气昂扬道:“对,凯木,你说的对,这些孩子有阿绝他们照顾,假以时日,必会成为我红月部落的雄鹰”
不由的,木真对眼前这些老人起了一丝敬佩,真挚而坦诚道:“这没有问题,不过西亚大人离开前,曾吩咐过,无论如何要把几位长者带出去”
惨然长叹,凯木老爹沉重的道:“把我们这些老骨头带出去干嘛?都没几天好活的了?”
他的话引起了众位长老的赞同,这些长老,大都是猎鹰的长辈其中一个道:“一共能带多少人?”红月部落青壮年不多,可孩子却着实不少,十四岁以下的就有好几百
木真略微估计了一下,郑重地道:“孩子的话,带个几百没有问题”
“那好”修达族长说完,缓缓转过身,面朝已经聚在身后的族人,眼眸里陡然闪射出彪悍的光芒,大声道:“大家都听见了,十四岁以下,六岁以上的孩子都过来”他这样安排是有道理的,孩子太多,根本就走不了山里的孩子早熟,六岁以上的孩子基本都能自理,要不了几年,就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当然女孩子除外
所有人都知道这话里的含义,在这瞬息,像是一片浓重的阴息,一股冷森的寒流侵袭着他们全身,笼罩着他们的心里,每个人都明白,这一走,就是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一些惶惶不安,神情凄楚的妇女已是低声抽泣起来,紧紧搂抱着自己的孩子,身躯亦在为微微颤抖,那些有孩子的青壮年也带着一抹黯然各自走到自己孩子的身边,有些蹲下身给孩子整理衣衫,有些摸着孩子的头,脸是带着笑的,可笑容却是如此的苦涩,眼是含着泪的,可泪儿却又不舍得滑落
那些个娃儿也明白父母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一口一个爹我不走,一口一个娘别丢下我,每个字,每句话,带着颤悠悠的尾韵出自那凄惶惶,娇柔柔的声带里,有如黄莺婉鸣,八哥泣啼,让鹰马族的族人全听得动心动容,又何况是她们的亲身父母呢?于是,整个场地哭声一片
“哭什么哭”一个稚嫩的声音尖利的响起,把所有沉浸在悲痛中的人都吓了一跳是那个经常扮演令狐绝的卢卡斯,他今年已有十三岁了,和去年见到令狐绝的时候相比,他明显长高了不少,也老练了不少他挣脱母亲拉他的手快步跑到修达族长身前小小的眼眸里,竟然蕴含着那么一股煞气,扯着喉咙喊道:“族长,敌人现在就在外面,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退敌,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要是令狐叔叔在这里,绝对不会像你们这样”
全身一哆嗦修达族长如梦初醒,心里竟然隐隐有种羞愧的感觉,却还是下意识地以呵斥掩饰道:“你小孩子,懂什么?”
少年老成的卢卡斯不知道是演令狐绝演多了,还是本性就如此的桀骜,脖颈一挺,竟然和修达族长杠上了,冷冷地道:“我怎么不懂,有这个哭的时间,已经好几百人送出去了”
听到他话的众人皆是一楞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而卢卡斯却小脸紧绷,冷冰冰地道:“用那魔兽多驮几次不就完了我们每次驮一段路,找个有天险阻隔地方把人放下,再回来驮,要知道,他们可没有这种魔兽,怎么可能追的上?”
众人瞬间仿似石化了般,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凝注着卢卡斯这个办法太好了,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扪心自问,其实这也很简单,一般大人的思维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已经是一种习惯,一有突发情况,都会下意识的按照这种习惯去思考,而孩子不同,他们的思维是跳跃性的,不经意间,就能闯进大人思维的盲角!
“好小子”修达猛地抱起卢卡斯,一边用下须的胡渣子在他柔嫩的小脸上磨擦,一边大声地道:“赶紧的,让妇孺老弱先撤出去”
木真朝卢卡斯竖了竖大拇指,忧戚的脸色隐隐有些放松,对他来说,红月部落的存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西亚交代过的那些人不会死了
已经没时间去收拾东西了,一些妇女抱上孩子坐上鹰马,用一种深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亲人,鹰马扬翼而起,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鹰马的动向,也察觉到了红月部落的意图,那带起回旋的啸声又再度响起,警戒的鹰马也撤了回来修达族人把卢卡斯缓缓放下,脸上流淌着铜般的光辉,胸膛一挺,肌肉块块虬突如粟,坚实挺硬,慷慨激昂地道:“红月部落的勇士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为了我们的孩子、亲人,必须把那些杂碎死死的挡住,我们多挡住片刻,我们的孩子就都一个生还的希望,战吧,迷失达山脉的雄鹰们,让我们的后人记住今天的鲜血,红月部落将万古不灭”
“敖!”所有的红月族人以族里惯有的方式嘶吼着,不管是苍老的,还是年轻的,每一张面孔都流露着大无畏的悍勇与奋激,每一双眸子都在咆哮与呐喊他们带着深刻的仇恨,不可抑上的怒火,冲了过去,在部落和山道上有个弧度挺高的斜坡,那里是阻击的最佳地点
修达族长难涩的咽了口唾沫,也跟了上去,凯木老爹和一干长老紧随其后,这下,一直没有说话的木真把他们拦住了,犹豫了一下,语声黯哑的道:“几位长老,西亚大人有令,一定要让你们安全离开,恕我得罪了”手一挥,滞留在空中的那十余骑刚刚撤回来的鹰马族人倏尔降落,准备强行把凯木老爹等人带走
修达族长牙齿重重一挫,在“喀”“喀”的磨擦声中嗔目大喝:“木真,你想干什么?”
他的怒吼让一些无力上战场的族人又围聚了过来,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几个已经劝道:“族长,凯木,你们还是先走吧”
“是啊,有你们在,我们走的也安心,这些孩子总需要有人照顾”
修达族长忽然从狂怒中平静下来,他的面色立即转为冷漠,注视着神情凝重的木真,缓缓地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修斯的父亲,我们这些人和那帮孩子都有关系,你才这么做”
木真的脸上浮起些许的尴尬,修达族长说的没错,就是这个原因,这也不怪西亚,人,要是没有一点的自私和微妙心理,怎么可能?所以就算其他族人明知这一点,也都能理解,何况,修达等人的身份、年纪摆在那里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先撤出去也情有可原
太阳穴在卜卜跳动,颌下黑髯微微抖索,修达族长面容赤红的叱道:“你告诉修斯,要是以后,他要抛弃族人自己逃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木真还想继续辩驳,可一旁的凯木老爹说话,慢吞吞的可任谁都能感受到这缓慢的语气里包含了是怎样一种坚定和执着;“木真老弟,不错,我们是那些孩子的亲人,可在这里的,那个不是他们的亲人?我们是老了,派不上多少用场但是,我们依旧是个男人,是红月部落这些孩子、女人的守护者,我们只能倒在她们的前面作为男人,我相信你应该懂的”
“凯木老弟说的没错”另外一个体格健壮却白发苍苍的长老笑了,他平素最喜欢开玩笑说些荤笑话,此时竟也不例外:“谁说老胳膊,老腿,就不管用了,不信,你问问我的老婆子,老夫还是晓勇的很”
这番平素一定会让其他人哄堂大笑或暗唾一口的言辞,在此刻听来,却别有一番悲壮的意味,他站在那里,白发在冷风中微微颤舞,但脸上的肌肉却紧绷如铁,活像一座万年不动的山岳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缓步走出了人群,脸上的皱褶颤动着,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颤抖着,她悲切的叫:“老头子”
那个长老走了过去,抚摸着她那花白的头发,低头望着相守了几十年的老伴,眼眸中有一股难以化解的柔情,生平第一次,用柔和地语调道:“丫儿,别看我每天都粗声粗气的和你说话,其实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最得意的事,如果能活下去,记得告诉图朋那小子,别给老子我丢脸,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憋着一口气呢,看谁家的娃更出色,要是没出去,也没关系,我会在下面等你,都说奈何桥的小鬼要欺负人,我还真有点不放心,这下好了,下辈子你也跑不掉了”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可他猛一转身,把泪儿撒落空中,同时豪迈的大吼道:“老伙计们,走了,让那些小辈看看,我们他娘的以前说的,到底是不是吹牛?”
不管过往有什么芥蒂,或者纠葛,在此刻,都已经化为无影,这些六十左右的老者,一个个狂笑着,还有一个朝人群喊道:“死老婆子,别听图老鬼胡咧咧,你才是老子心头的肉,快把我的宝贝疙瘩给取来,老子每天擦的贼亮,今天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这些长老,这才意识到自己手无寸铁,都嚷嚷开了,凝重悲壮的气氛一下冲淡了不少木真静静的望着,此刻,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猎鹰兄弟一个个都那么彪悍、晓勇,敢情是有传统的,要是让这些老人再活一次,那雄壮和狂野的斗志,绝对不会比猎鹰兄弟弱多少
一个弱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是卢卡斯,他扯着修达族长的衣角,仰起小脸道:“族长,带我去吧”
“别闹,好好活下去,像你修斯大哥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你是红月部落走出去的人”修达族长蹲下身,虎眸中有淡淡的温情,粗糙的手抚摸着娇嫩的小脸,低声道
卢卡斯一脸的坚毅,指着村口的大树,冷静地道:“族长,我只想看记住那些人的脸,等我长大了,我会一个个割下他们的头,悬在那株树上给你们祭奠”
他说的很平静,却予人一种极度的血腥和残忍意味,尤其是这些意味还出自一个十多岁孩子的口,那给人的感觉那就更加强烈了
修达族长热泪盈眶,一把抱起卢卡斯,狂笑道:“好,孩子,修达爷爷等着那一天”一个苍老的脸庞和一张稚嫩的脸庞在阴暗的天空下,显得如何的和谐,因为在他们的体内,流淌的是同一种血性,无视年龄的差别,他们都是,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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