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蒙半信半疑接过来。
这是一封公函,抬头写的是《粤东省湄州地区致花城军区山地旅》,落款的公章,也是湄州地区革命委员会。
刘太蒙一愣,这是怎么回事,马上扫视着上面的内容。里面写的是,贵部巫山同志,为湄州地区的发展献策献力,望嘉奖云云。
“这是什么情况?”刘太蒙摘下军帽,挠着头皮:“打了个人居然还被地方表扬了。如果说是他们县里写过来的,我还相信。据说县里的一二把手不和,这小子把二把手揍了,一把手自然拍手称快,写个表扬之类的有可能。”
“得,我都不晓得当初刘伯伯为啥给你起的名字叫太蒙,我看呐,你干脆叫太猛算了。”陈昊苏虽然好久没见到刘太蒙,听到这话不由数落着:“地方上的事情,比部队里要复杂得多。即使真的不和,也不可能写表扬信的。就像我们山地旅一样,假如你和我吵架了,会对地方上说吗?”
“不会呀?在什么时候我们山地旅都是一个整体。”刘太蒙眼睛瞪得老大:“再说了,我疯了,没事儿和你吵架干嘛?得,像你们家陈叔叔一样,喜欢动脑筋玩儿文字游戏。看来上面的决定是正确的,政委就应该你这种人来当。”
“这不就得了?”陈昊苏哈哈一乐:“他们县里对外也是一个整体。”
“算了,还是这小子回来我再问问他。”刘太蒙头也不回:“走吧,带你去旅部参观。”
巫山要在这里,真还说不出所以然来。县里给他表扬信是有可能的,因为革委会主任张耀武已经意气风发地上任了。对巫山的感激,不言而喻。
“田哥,你把这封信带过去,交给徐伯伯。”巫山说着,递给田光华一个信封,没有封口。
“巫山你就这样相信我啊?”田政委半开玩笑:“你不怕我偷看?”
“哈哈,你想看就看吧,反正也没什么机密的事情在里面。”巫山故作神秘:“徐伯伯和我有约定,他一看就晓得你看没看信。”
“假的吧,”田光华一愣:“你小子想蒙我,别忘了我也是军人。”
“呵呵,”巫山失笑:“其实就是让徐伯伯安排下两个孩子,我总不可能把孩子带到军营吧?”
“那也是。”老田郑重地把信封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对于巫山让他亲自送信,他很感激。这不过是给徐世友推介自己的一个小手段而已,他怎么看不出来?有些感谢,不需要说出来,记在心里就好了。他领了这个人情,只是想着今后慢慢再来报答巫山。
“阿叔,你不要我们了?”小金春自然能听懂两人的对白。
“谁说的,傻孩子。”巫山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谭金春无意识地往后一躲。
两个孩子的脸上,以前有很多细小的皴口。这几天吃得饱穿得暖,脸上手上都用雪花膏抹着,皴口都在逐渐愈合。金玲的脸上,已经没有皴口了,金春的脸上还有一些细纹。估计过一段时间,有皴口的地方,死皮会掉落下来。
以前,他们的脸上手上和脚上,挨着就疼。往后躲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他忘了那些小口子在雪花膏的滋润下已经不疼了。
“叔叔不会不要你们的,我要把你们养大成人。”巫山抱起了小金玲:“今后啊,你和妹妹要好好学习,首先要学的是语言。作为粤东人,粤语你要学会;粤东是中国的一部分,所以普通话要学好。这方面,你要给妹妹做好表率,妹妹不会,你还得教她。”
小金玲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又看看巫叔叔,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前几年,谭传继在外面搞副业,向阿红成天鬼混,哪会有时间来照顾他们呢。
真是造孽呀,十岁的孩子,比五岁的孩子看上去还要瘦小。另一个时空里,看到谭金春的时候,从来网上流传的只有头像或者上半身。应该是身材很矮,有钱能使鬼推磨,媒体对富豪们不暴露身高的秘密自然一点就透。当然,应该不是本人的主意,他都把伤疤保留着,还会在意身高吗?可能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当然,这个秘密永远没法知道了。
哥俩的旧衣服,巫山让人全部洗干净。但是,好多都太脏了,已经洗不出来当初的颜色。巫山也不强求,反正只是留给他们作纪念。
“小春啊,这些衣服你带着走,今后到任何地方,都保留着。”巫山语重心长:“当你懈怠的时候,看看这些旧衣服,想想曾经的苦日子,好不好?”
谭金春可能都不明白懈怠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理解巫山的用意,他使劲点着头。
“巫山,这次我去司令部,准备带着强正华和吴小龙过去,”田光华征询意见,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一去,是否还会回胜利县来:“你看看怎么样?”
强正华他们正好在旁边,和吴小龙不一样,他完全理解田政委说这话的含义。如果老田高升,也需要人做事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个一官半职,今后也不用回农村了。他很紧张,连看都不敢看巫山一眼。
“好哇,”他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心跳都加速了。只听巫山接着说:“如果你到其他地方任职,下面的人还需要时间来了解磨合。这两个人,一个圆滑,一个方正,多合适。”
吴小龙这下也明白了。只不过这个淳厚的小伙子不知道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嘴唇发抖,眼睛里一片潮湿。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小金玲趴在巫山身上,就是不肯下来。她已经尝到了太多人世间的艰辛。最后,在哥哥的劝说下,还是满脸泪花地坐上了吉普车。
“老弟,不多玩两天了?”张耀武这几天忙得脚不着地,听说巫山要走,匆忙赶回来。
“武哥,我是军人。”巫山哈哈大笑:“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今后还会再见面的。何况,我们驻地就在附近,想你的时候,我就请假来看你呀。”
“唉,说的也是。”张耀武一拍脑袋:“这是阿达提醒的,给你们部队的感谢信,接着。”
巫山心中一暖,无言拍拍他的手臂。
车子是胜利县委派的一辆京师牌吉普车,走了老远,巫山还能看到张耀武和林明达站在那里一直挥手。
巫山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那时,张耀武成为巫立行的得力臂膀。
旅部,没在胜利县境内。整个山地旅,范围挺广,基本上在粤东的东部山区都有驻地。
胜利县革委会的感谢信,是写给旅部的,巫山就让司机驱车到了这里。
“停车!”哨兵隔老远就在喊话:“这是军事重地,民用车辆不许通行。”
巫山跳下来,给哨兵敬了一个礼:“你好,我是侦查连一排的,有封信要交给旅部。”
“一排的?”哨兵看到穿着军装的巫山下来,脸上缓和了不少:“这次拉练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
“我恰好执行任务去了。”巫山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好吧,”哨兵接过信:“需要等回复吗?”
“需要吧。”巫山也不确定,他觉得如果旅部的人看到信,可能要找他本人核实下情况。
“首长,您看我是回去还是等您呢?”张耀武派的司机,也是他自己的本家侄子张家文。
不过不是亲的,只没脱五服的那种,这小子以前也是军人,在部队的时候就是汽车兵。
“你先回去吧,”巫山摆摆手:“反正我们排离这里也不过二十里地。”
“那不行,”张家文一脸坚决:“我十五叔可说的要把您送到驻地。”
“随你吧,”巫山马上想到一个问题:“诶,你认识张阿华吧?就是被谭传继杀的那个人。他爸爸还在胜利吧?”
“您说张王擦呀,”张家文恍然大悟,看到巫山一脸不解,马上解释:“王擦是客家话啦,就是蟑螂的意思。养子不教父之过,张王擦这个人本来就惹人讨厌,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早就被地区招回去啦。别看他和我们都姓张,不是一家子。”
说实话,巫山真有找这家人麻烦的意思。看到都已经这样了,只好作罢。
这个时候的风气,相当好啊。后世一些在大家看来司空见惯的现象,现在都恪守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如果向阿红和张阿华的事情,发生在几十年后,大家最多笑一笑了事。
“是巫山同志吧?”哨兵回来了:“旅长和政委让我带你进去。”
“那好,谢谢你,”巫山说着,冲张家文点点头:“阿文,麻烦你在这里等下啊。”
“对了,同志,我们的政委是谁呀?”巫山问哨兵:“还是梅小林同志吗?”
“不是,你不知道吗?”哨兵一脸诧异,随后醒悟:“噢,这些天你一直没回营地呀?”看到巫山点头,他接着说:“梅政委走了,新来的政委姓陈,叫陈昊苏。”
“喔,换了?”巫山觉得很正常,马上大惊失色:“你说叫什么?陈昊苏?”
“是啊,”哨兵理所当然地回答:“旅部的发文我们都看了,就叫这个名字。”
“是不是耳东陈,日天昊,艹办苏?”巫山觉得难以置信。
“对,”哨兵觉得奇怪:“怎么了?你认识?听口音你也不是这里的人吧。我也不是,我们是旅长从泰山省带过来的。”
陈昊苏,不就是陈帅的儿子吗?老帅去世得早,前世偶尔查了查元帅的资料,才知道这个人。在资料上,他工作的时候,就没有具体部队任职的经历。难道就是因为山地旅?
“报告,”在巫山沉思的时候,哨兵已经带着他到了旅长办公室门口:“巫山同志已经带到。”
正在办公室交谈的两个人转过头来,刘太蒙冲哨兵点了点头。
“你就是巫山?”陈昊苏很好奇,老帅去世,但巴蜀系还是经常在联系。对于这个巴蜀来的小伙子,他早就听说过,没想到在自己的部队里能见到本人。
“报告政委,我就是巫山。”他行了个军礼响亮地回答。
“太蒙,他以前见过你?”陈昊苏有点儿好奇。
“应该是没有!”刘太蒙摇摇头:“小山伢子,说说你是怎么分辨的?”
“报告旅长,我觉得戴眼镜的人就是政委。”巫山的声音依然洪亮。
人家对你亲热,但你自己得知道分寸,巫山还是遵守着军人的礼节。
当然,巫山总不可能告诉两位,他前世在网上见过,他们现在的相貌只是比年老之后年轻一些。这个秘密,他永远不会说出去。
“哈哈哈哈,”刘太蒙笑得开心极了:“昊苏,这么说来眼镜是不是严肃和蔫儿坏的代名词?”
“一边儿去,”陈昊苏没好气地说。
“对了,巫山,你是怎么回来的?”陈昊苏当政委的,自然想关系部下的日常生活。
“报告政委,是胜利县革委会派车送回来的。”巫山对着陈昊苏回答。
“马庆红,带地方上的司机去食堂,不能让地方上的同志指着我们的后脊梁说我们抠门。”刘太蒙吩咐下去,又笑嘻嘻地看着巫山:“好啦,别在我们面前这么拘束。你小子啊,怎么说你什么好呢?把人家揍了,他还帮你说好话。不仅如此,连他们地委都对你感谢。”
“地委?”巫山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可能吧?”
“怎么不肯能?”刘太蒙说着,把文件丢到他面前:“自己好好看看吧。”
巫山看完了,他马上就能猜得出,这个文件肯定是在宋立铭的鼓动下发的。自己又欠了人情了。
“你先回去吧,既然有功劳,部队上也会奖励的。”刘太蒙摆摆手。
巫山自顾出去了。
“你还在看什么呢,昊苏?”刘太蒙拍了他肩膀:“人都走远啦,你认识他?”
“不认识,”陈政委摇摇头:“我怎么感觉他认识我们呢?”马上又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巫山要是知道,得后悔死。就刚才那么一点小破绽,就被政委抓住了。得,这不是政委,干脆去搞特务工作或者侦破工作好了,思维这么慎密。
“太蒙,两封感谢信,不奖励没法交代呀。”陈昊苏把手里的两封信扬了扬。
“那个副排长不是刚开除吗?他上来就行了。”刘太蒙不以为然:“何况,这次拉练,他所在的班是第一名,那也必须奖赏的。三奖合一,一个副排长绰绰有余。”
“能行吗?”陈昊苏表示怀疑:“他才多大?我记得刚才看资料还没到十七岁吧。”
“这孩子自学的课程比好些大学教授都精深,”刘太蒙拿出笔,准备在公文上写命令:“别看我,我是听伟人叔叔说的。他老人家的眼光,有什么怀疑的?对了,这孩子还是党员呢,你都没注意上面的入党介绍人是谁吧。”
陈昊苏马上又把巫山的资料翻出来,看了一眼,嘴巴里塞得下一个鸡蛋:“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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