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厂的厂长潘希吾,巫山总算见到了。年前去厂子里的时候,他和饮料厂的厂长陈旭红去维省出差,把啤酒花的货源找好了。
张德春这个人,把握方向还是很不错的,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土鳖。所以,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潘希吾就去了,但这人技术过硬,说话的时候稍微有点结巴,具体谈判还是陈旭红。
后来的结果巫山也知道了,他们一进疆就下了火车,在巴里坤那里找到一个厂子。算是厂长接的私活吧,价格比市场上都便宜。
权衡了一下两个厂长的优劣,巫山让张爸把两个厂子合并,潘希吾负责技术,陈旭红负责生产。虽然老陈在这次去找啤酒花立下汗马功劳,巫山觉得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应该是对方的厂长急于把自己囤积的东西出手。总起来讲,老陈这人木讷,不过在生产上,就是他的强项,说起来滔滔不绝。所以,矮子中间选高个,生产厂长就是陈旭红了。
陈双树,在正月初二就被巫立诚带过来了。虽然当了县里的一把手,对本家的事情他可不敢怠慢。当然,不可能是他本人回三区接人,反正陈双树来了。
老陈同志现在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看上去在这个年代也是成功人士的派头。
巫山一说,张德春当即拍板,今后成立建筑队。不要说厂里的建设,就是整个巫县乃至于亿县地区的基建,建筑队有干不完的活。陈双树才不管是不是供应人口呢,但他真的是了。些许小事,巫家人把他一家四口转成城镇人口还是轻而易举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看上去不可思议。有些人一见面就是一辈子的交情,而有些人,不管我们觉得他们怎么合拍竭力撮合,最后双方总难搅合到一起去。
钟晓发和巫山,本来是没有交集的,偶然就凑到了一起。
正月初五下午,老秦带着钟晓发联袂来给巫山家拜年。
巫山差不多都忘了这茬,看到他们来了,忙不得的给家人介绍。张爸也参与进来,最后让钟晓发暂时负责下公司的销售,以观后效。
想不到,从那以后,钟晓发就在炎黄扎根,后来位置也越来越高。后来有一次钟晓发接受采访的时候不无感慨:“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一辈子和他扯不清了。后来他一声召唤,我就毅然辞职了。当时在县供销社当一把手的叔叔甚至以绝交来威胁,额,我从小父母都没了,是在叔叔家长大的。叔叔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妹妹,他们都把我当成一家人。我没有动摇,现在叔叔还四处夸奖我说我眼光独到。”
老秦和他媳妇,处于分居的状态,巫山也就随意提了一句,后来就回到亿县车站当办公室主任,不再出车了。
年后,父亲大年初七就要去上班。巫山分外珍惜难得的天伦之乐。没人来的时候,一家人就窝在二爹以前的闺房里。有人过来给父亲拜年,父亲去应付下就进来了。房间里有个小铁炉子,这时候蜂窝煤也不少,但家人总是觉得不经烧,炉子里还是烧的煤块。把炉盖合上,一家人围着烤火。
巫山时不时调皮地把耳朵贴在母亲的小腹上,父母看到了也相视而笑。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子,作为父母还是鸭梨山大的。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觉得,儿子还是一个小孩子。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以前巫立行也是这么认为的,最近一两年,他看不懂儿子了,甚至有时候觉得高深莫测,连他自己都对这种感觉好笑,但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巫主任觉得应该好好和儿子谈一谈:“儿子啊,作为父亲,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我现在的地位。在经济上,商业上,也许你有不足,我不懂,所以我就不妄加评论。更何况,至少目前,你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在整个世界上,你所倡导的炎黄企业已经拥有一席之地。”
巫立行说得很慢,不时啜一口浓茶:“曾经,你告诉大家,今后要从政。作为父亲,我就把自己的经验提供给你,你可以参考下。以前,你们都看到了,我在县革委会主任的位子上,说是碌碌无为也不为过。这次的崔大牛事件,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是他们这次不爆发,我回来也会处理的。造反起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自然包括你老子我。不然,家里的藏书那么多哪儿来的?一方面,我想保护下来,今后在合适的时间物归原主。历史发展到今天,还要焚书坑儒,那是历史的倒退。”
叹了一口气,巫立行接着说:“另一方面,我也是拿来自己家人看的。书籍,本身就是知识积累的结晶。我们多看书,才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你这几年看了不少书,你们在港岛的成功,不如说你二爹他们和你厚积薄发。我们老巫家,本身就是书香门第,家里每一个人包括你大爹的学识,都是很多大学老师都不一定比得上。你别看你大爹平时都不显山不露水的,要不是她站在你张爸身后,家里的厂子能做到现在这样?”
父亲看了母亲一眼,笑了:“当然也有特例,譬如旁边这位女士。她就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偶尔也看看书,尽是挑自己喜欢的,譬如饮食啊,小说之类的。”
巫立行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在官场上,要么忍,要么残忍。这次崔大牛事件就开了一个好头。年后我们一上班,就会对亿县地区下面每一个县那些蹦跶得欢实的人一个血的教训。特殊时期,是清除一些社会流毒,而不是让这些不学无术的人为所欲为。他们打砸抢烧杀,犯下了滔天罪行。以前的我,一直在忍耐,在等待核合适的时机。今后,我就是改革派。儿子,你记住了,在政治上,中庸之道或许在一时能够风平浪静。保守派始终原地踏步,改革派就始终冲锋陷阵。你爸爸我,也是一个热血青年。”
父亲自嘲的一笑:“儿子都这么大了,称为青年不合适。我始终是充满热血的,不然当年也不会成为造反派。和你爷爷反目,是假的,也是真的。他不支持我当造反派,不过我们约定了,在外面,我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你爷爷这人或许年轻的时候热血过,经历了这么多,不能说是保守吧,只能说是中庸。包括你爹爹他们后来当了红卫兵,都被他打回来了。”
忽然间,父亲变得意气风发起来:“这次我回家,就是给别人一种假象。其实,其他的人早就到了各个县收集这些人的证据。市革委会的每一个人都负责清理一个县到两个县,让我们的改革推行下去,这一群害群之马,必须清理。”
巫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前两天,新任的武装部政委顾长红来拜年,巫立行让巫山带着母亲到外面转转。
当时他的理由是,孕妇需要到处适当走走,屋里的一氧化碳过重。
巫山带着母亲在整个县城都走了一圈。去年巫县的改革,让人们的腰包鼓了,过年的气氛分外浓烈。这一对母子实在太惹眼,整个县城街道上唯一两个穿着呢子大衣逛街的人。
母亲的衣服是时下没有的黑底白花,路人看到纷纷让在两旁。还好,巫山从来不出门当纨绔,母亲每天就是上班回家,县城认识娘儿俩的人并不是很多。当然,偶尔也有认识母亲的人上前给母亲拜年。母亲温婉地笑着,矜持地和他们唠上一两句继续前行。
回到家里,顾政委还在。看到他们进来,两个人的声音降低了。
阮秀见状,拉着儿子去太姥姥那里。太姥姥除夕的时候就搬过来了,母亲再也不让老太太走。还好,有奶奶作伴,太姥姥住得惯。老人家可能比较健忘,经常看到巫山的时候,就想不起这个人来;看到巫山后,亲得不行。或许,她得了老年痴呆?有一次居然叫不出他的名字。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一起走到客厅。顾长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巫山恍然大悟:“爸爸,你准备调动巫县的武警去吗?”
父亲的脸色又凝重起来:“我这次要清理的是夔门县和云阴县,明天早上就和武警一道过去。家里的人,老的老,小的小,你要辛苦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爸,我想带爷爷奶奶太姥姥去港岛,他们都老了,那边的医疗条件好得多。最主要的是,家里没人照顾他们,我们在那边还可以请保姆。然后准备在那里好好学习下大学的课程。本科课程全部过关后,我想参军,在部队上锻炼下。今后如果国家实行高考的时候,接着上大学,毕竟,在大陆做事情,必须要有大陆的文凭才行。”
“儿子,我感到很惭愧,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爸,你别这么说,非常时期嘛。我们走了,妈要生孩子怎么办?”
“其他人走说得过去,你妈没在我身边就说不过去了。我也暗自考虑了一下,现在你爸爸我也是属于党的中层干部了,我们党对干部的审查应该有一些准则,可能家庭稳定就是其中之一。这样吧,你们在家里呆到你母亲生产满月后再走你看行不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父亲脸上满是希冀。巫山也只得答应了。
再说了,由俭入丰易,由丰入俭难。巫山回来觉得有稍许的不适应,已经在暗自警惕。今后如果从政,刚开始去了条件落后的地方,不能适应怎么办?想参军也有锻炼自己的意思在内,当然,巫山也奢望今后能走得更高,那么军队的支持就必不可少。
初六一大早,父亲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年龄的原因特别嗜睡。三个人睡在一起,巫山夹在中间,每天早上父母起床他都不知道。
望着四周狰狞的群山,想着父亲即将面对腥风血雨的斗争,巫山的眼里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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