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追兵大至。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率领着麾下数百白甲兵冲在最前,忽见前方出现几十辆大车,自己从觉华岛开始一直紧追不放的明军全部遁入车阵之中。
莽古尔泰虽然性情暴烈,在战场上却并不一味蛮干。他没见过戚家军的车阵,倒也不敢造次,便命令下属的汉军旗骑兵先去试探一番。反正这些汉军,在他眼里也如同猪狗一般,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戚美凤待关宁铁骑全部退入车阵,便将阵门紧紧闭合,同时架好全部数十门佛郎机炮。见敌军渐渐进入火炮射程,便厉叱一声道:“放!”
车阵中顿时炮声大作,腾起一片硝烟,呛得朱由检眼泪直流。佛郎机炮虽然个头远比红夷大炮小得多,但数十门火炮一齐发射,那震撼的气势却也丝毫不逊,直把沉寂的大地也震得跳动起来!
由于视线被大车阻挡,对面的汉奸部队根本不知道车阵内还有如此多的火炮。此时双方距离仅有一百多步,折算成公制也就是几百米。等他们看到对面的车阵中突然硝烟腾起,连声音还没听见之时,那数十枚几斤重的铁弹已经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直到铁球落地,在后金军阵中绽放出朵朵血色的礼花,那惊天动地的炮声,才传到这些汉奸的耳中。这是他们在自己罪恶的一生中,所能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因为此时他们已被铁弹砸中!
由于根本没有防备,后金军仍然采用密集阵形,顿时伤亡惨重。这几十枚炮弹连消带打,竟然连人带马打倒了二百多,几乎直接消灭了一个牛录!
而在炮弹轰击下幸存的汉奸,眼见着身旁的同伴,刚才还是喘着粗气的大活人,却在下一秒钟,就成为了一摊冒着血腥臭气的肉泥,谁不害怕?当即发一声喊,扭头就跑。
后面的莽古尔泰见状也是大骇。他原以为宁远城头的红夷大炮就已经够可怕的了,没想到眼前一个小小的车阵,加上刚刚逃进去的明军,也顶多能容纳不到千人,里面却藏着杀伤力如此巨大的火炮群!
但莽古尔泰毕竟身经百战,比眼前的伤亡残酷百倍的场景,他也不是没见过,自然不会被轻易吓倒。他非常清晰地判断出,明军火力虽猛,但兵力毕竟太少。自己麾下正蓝、正红两旗精兵,再加上所属的汉军旗,兵力至少在两三万人,岂能被区区千人的敌军吓退?
因此他立即严厉地喝止溃逃的汉军八旗兵,凡是胆敢乱跑的一律就地斩首。在连斩十几个士卒之后,后金军终于稳住了阵脚,与戚家军的车阵远远地对峙。
而就在此时,从海面上抄近路的那支后金骑兵,在一名正红旗甲喇额真的率领下,也已杀了过来,眼看就要登岸了。
朱由检一眼看见,连忙大呼道:“调转炮口,冲那帮王八犊子开炮!”
这几百戚家军之前不久,还曾与朱由检并肩作战。尤其是在遵化城守卫战中,朱由检急中生智,想出火炮平射的点子,收获奇效,早令他们心悦诚服。此时听朱由检发话,那就等于主将发话一般,也不用戚美凤重复命令,皆卖力地调整火炮的姿态,准备再次击发。
李崇瑶大奇道:“美凤姐,你的兵怎么这么听王爷的话?”
戚美凤微笑道:“殿下是君,我们是臣,当然要听啦!”
李崇瑶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他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打仗,纯粹是瞎指挥!只不过胆子大了些罢了!”
戚美凤轻轻摇头道:“崇瑶妹子,仗可不是谁会武功就能打好的!殿下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是个好指挥官。若不是殿下指挥有方,我们戚家军在遵化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真的假的?”李崇瑶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戚美凤道,“美凤姐,你怎么老是向着王爷说话?莫非…”
戚美凤俏脸一红,赶紧反唇相讥道:“莫非什么!姐姐说的都是事实。倒是你,为什么总是故意说殿下的不是,是不是口是心非啊?殿下又这么让着你,难道…”
“谁口是心非了!”李崇瑶也脸红起来,嗤笑道,“我可不像姐姐嘴那么甜,那么会说!一口一个‘殿下’,怎么叫得那么亲啊!”
戚美凤佯怒道:“胡说!本将军身为朝廷三品参将,见到信王,自然要以‘殿下’相称,这是君臣之礼。你却管殿下叫‘王爷’,好像是殿下王府中人一般!”
朱由检见二女燕语莺声,在战场上仍有兴致斗嘴,哭笑不得地道:“我说二位巾帼英雄,咱们先把敌军打退了,回家再慢慢闲聊成不成!”
“人家可不跟你回家!”李崇瑶撇着嘴笑道,“戚将军,你和王爷回家好么?”
三人谈话之际,车阵内的佛郎机炮已经调整好角度,再次填装完毕。朱由检可没心思再和二女打情骂俏了,急忙大吼一声道:“给我瞄准岸边的海冰,狠狠地打!”
戚家军的炮手心领神会,马上点燃导火索。几秒钟之后,几十门佛郎机炮再次发出怒吼,将烧得通红的铁弹抛向海岸线。
也该着这些正红旗的骑兵倒霉,他们要登陆的这处海岸,不知是地下有地热还是什么缘故,反正是海冰冻得并不十分结实,已经有多处大的裂缝。
此时明军一通炮火覆盖下来,虽然直接命中敌军的并不太多,却将他们脚下的海冰砸得千疮百孔。
那封冻着的巨大海冰,承受着四面八方十分强大的应力,本来就已十分脆弱。遭此重击之后,终于轰然一声巨响,碎裂成数千块碎冰。
而这支踏冰而来的正红旗骑兵,如同万丈高楼一步蹬空,连人带马齐齐摔入冰冷的海水里。他们皆惊慌失措,拼命地在刺骨的海水中扑腾,把每一小块浮冰都当成了救命稻草。可女真人本来就不识水性,身上又披着厚厚的重甲,小小的浮冰又岂能承受如此大的重量?
由于海水中含有大量的盐分,其冰点尚在零度以下。女真人掉入之后,体内的热量快速流失,而且是扑腾得越欢,流失速度就越快。没过多长时间,这些拖着细长辫子的丑八怪就精疲力竭,扑腾的劲头越来越小,终于搂着冰块沉入冰冷的海底。
他们本想抄近道,这下可好,倒真的抄了人生的近道,提前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车阵的的所有明军,包括朱由检、戚美凤、李崇瑶在内,谁也没想到这次炮火齐射居然取得了如此大的战果。众人愣了一愣,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而远处的女真统帅莽古尔泰看在眼里,则是心如刀绞,气炸胸膛!
这支正红旗的骑兵队足有千余人,领军的将领还是一名甲喇额真,算是女真军中的高级将领了。正红旗的旗主是大贝勒代善,由于昨日代善痛失爱子瓦克达,悲伤过度,不能出战,正红旗才由莽古尔泰暂时代管。
此次突袭觉华岛,正蓝旗、正红旗全旗出动,在攻岛时也只伤亡了二百多人。可眼下明军一次齐射,就消灭了上千正红旗骑兵,莽古尔泰简直都不知道如何向代善交待!
他终于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疯狂地嘶吼道:“给我全军冲击,将这些南蛮子碎尸万段!”
随着莽古尔泰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后金骑兵开始了集体冲锋,恨不得要将对面的明军活活踩死!
朱由检被敌军那万马奔腾的骇人气势吓得面色发白,心道戚家军的车阵虽然厉害,但应付这么多的骑兵,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戚美凤却临危不惧,高声喝道:“骑兵护住殿下,一半佛郎机炮准备平射,鸟铳手、长枪手掩护,弓箭手扣三箭乱射!”
戚家军闻令而动,以石彪为首的骑兵队一拥而上,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朱由检等人牢牢地护在垓心。
而炮手们则奋不顾身地推着刚刚击发过、炮身滚烫的佛郎机炮,抵住大车之间的缝隙,将炮口平伸向正前方,迅速地填装弹药。
原来自从遵化之战后,戚美凤总结经验,将“火炮平射”这一新战术,也加入到了戚家军的日常训练之中。此时这些炮手驾轻就熟,很快就调整好了炮姿,只待炮身冷却,便可再次击发。
而百余名鸟铳手和长枪手,则分别站在佛郎机炮的旁边,堵住车阵的缝隙。若敌军想从这里冲入车阵,必将遭到迎头痛击。
而其余的戚家军士卒,全都援弓在手,却一次性搭上三支利箭,箭指青天。戚美凤高呼一声:“放!”他们便将三支箭一次性射出,形成更为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向后金军罩了过去!
这种攻击方式,也是戚家军的独特战法之一。当敌军决死冲锋,阵形十分密集之时,弓箭射击的瞄准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反倒是放箭的数量和频率更为重要。一次射出三箭,虽然没什么准头,对敌的杀伤面积却是大为增加了。
可女真骑兵纵横辽东数十年,自有其不凡之处。一轮箭雨过后,女真骑兵的前锋人仰马翻,后续部队却连眼都不眨一下,轻巧地绕过同伴的尸体,用恐怖的嗓音哇哇大喊着,顷刻间就冲至车阵跟前!
一场惨烈的决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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