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第二天清晨,朱由检正在暖和的被窝里迷糊着,突然被戚美凤在帐外轻声的呼唤吵醒。
“啊…还行!”朱由检慌忙答道。
“卑职现在可否进帐?”戚美凤问道。
“那什么,你稍等片刻!”朱由检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爬出被窝,胡乱将衣服穿好。折腾了半天,他才咳嗽了一声道:“美凤请进!”
戚美凤撩帐门进来,却一眼看到朱由检那如同狗窝一般的被褥旁边,还扔着一团皱皱巴巴的草纸。
与此同时,朱由检也发现了自己的遗迹忘了收拾,脸刷地红了起来。
戚美凤对昨夜帐中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也羞得低下头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朱由检赶紧打岔道:“美凤也是刚刚起来么?”
戚美凤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答道:“回殿下,今晨卑职不到辰时就已起来。方才卑职已派出斥候,将方圆五里之内认真搜索了一遍,并无可疑人等。”
朱由检在心中默算,辰时相当于凌晨五点,在隆冬时节,和深夜也没什么区别,不由得睁大眼睛道:“你起这么早啊!”
戚美凤微笑道:“卑职身为主将,野外宿营之时,不得不警醒些。若主将蒙头大睡,士卒们岂肯认真值夜?”
其实她不但起得早,睡得也晚。昨夜她与包玉怜一见如故,竟躺在榻上聊至深夜。
聊天的话题自然是朱由检。包玉怜涉世未深,禁不住戚美凤的巧妙盘问,竟将自己所了解的朱由检的情况和盘托出。
从包玉怜的口中,戚美凤得知:朱由检身为皇帝的亲弟弟、敕封信王,虽然不学无术、言语粗俗、行为有时有些荒唐,但却心地善良,不但救包玉怜于风尘之中,还冒着极大的风险勇闯诏狱,将杨涟等东林六君子救了出来。
她父亲戚显宗虽是武将,却与东林党人的政见颇合。得知魏忠贤迫害杨涟等人,戚显宗虽愤懑不已,却也无可奈何。此时戚美凤听说朱由检竟敢瞒天过海,在魏忠贤的眼皮子底下将杨涟等人救出,顿时对朱由检大为敬佩。
不过她也赶紧告诫包玉怜道:“玉怜妹妹,幸亏你只是对我说起。若是告诉了别人,只怕殿下已没有命了!以后千万仔细!”
包玉怜也吓得一吐舌头,懊悔自己过于多嘴。
她们又聊起朱由检身上的剧毒,说到朱由检是如何好色,却又如何不敢肆意妄为,戚美凤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挖苦包玉怜道:“妹妹莫只说殿下好色,殿下的身体妹妹不知看了多少遍,只怕连多少根汗毛都数清了吧!”
“美凤姐!你怎么开这种玩笑!”包玉怜假装作色,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看王爷对你倒颇为有意呢!不如你去帮王爷排毒吧!”
二女唧唧咕咕,笑闹到深夜才罢。
朱由检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二女卧谈会的谈资,只是觉得自己啥也没干,还起得这么晚,有点不好意思,忙问道:“咱们是不是该开拔了?”
“殿下如已休息好,今日确实要加紧赶路。”戚美凤道,“督师大人限二日内赶到通州,昨日我们出城最晚,根本没走多少路,今天却是要辛苦一些了。”
朱由检出了大帐,见五百名士卒已经全部用过早饭,收拾利落,整装待发。原来大伙都是在等自己一个人,朱由检就更觉不好意思了。随身侍奉的太监还要安排他用早膳,他赶忙拒绝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边赶路边吃!”
戚美凤当即命令拔营起寨,望通州进发。朱由检被军卒保护着,在车上走了几里,已用了小半个时辰。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天空,戚美凤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焦虑的神情。
朱由检见车仗走得太慢,拖累行军速度,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累赘。想了半天,他突然对戚美凤道:“美凤,要不我别坐这车仗了,这玩意除了占地方,慢慢悠悠的一点用也没有。我看军中不是还有多余的马匹么?干脆我也骑马吧!”
戚美凤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却连连摇头道:“殿下,万万不可!车仗乃万岁所赐,殿下乘坐于车仗之上,方能显我大明威仪。况且路上被冰雪覆盖,极是难行,万一马失前蹄伤了殿下,卑职万死也不足以赎其罪啊!”
“管那么多干嘛?”朱由检笑道,“难道说我坐上了车,咱们就一定能打胜仗么?要真如此,万岁也不用派好几万将士出征,单让我自己驾车去山海关外兜一圈,就把奴尔哈赤吓尿裤子了!”
戚美凤本欲争辩几句,但听朱由检所说虽然粗俗,却也不无道理,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开口。
朱由检见她已有几分犹豫,又趁热打铁道:“再说,这车仗速度太慢。督师大人不是严令今天必须到通州么?我看照这速度,人家都到山海关,咱们还慢慢悠悠往通州赶呢!如果只为了什么‘威仪’,误了督师大人的军令,孰轻孰重呢?”
“可是…”戚美凤还是心存顾忌。
朱由检也焦躁起来,大声道:“美凤,你看着荒郊野外,哪有什么人烟,做这种表面文章、面子工程,又让谁看去!不要废话了,赶快给本王牵马!”
见朱由检执意要骑马,戚美凤也不敢再坚持。而且朱由检要骑马,也是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说起来还是为她的戚家军着想,她心中还是十分感激的。
不多时,她选出一匹通体白毛的马道:“这是一匹骟马,性情恭顺,骑行平稳。殿下就骑这匹马如何?”
朱由检皱眉道:“骟马?挺好的马,骟了干嘛?”
戚美凤稍稍有些脸红,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我军所用之马,大部是蒙古马。蒙古马的儿马约二十天就发情一次,发情之时性格暴烈,常咬人踢人,难以驾驭,于作战大为不利。
“故蒙古人养马,在马刚长出四颗牙齿时,即为公马去势。去势之后,马儿的性格就变得温顺,能耐寒冷和长途跋涉,且矫健勇壮,比未去势的马更容易长膘。
“我朝的马户养马,也大多学习蒙古人的方法,将儿马去势。只有最体态最骏美、脚力最快的良马,才不去势,作为种马保留下来。未去势的马,只有骑术高超之人方可驾驭。”
朱由检哪里懂得这许多门道,只得故作叹息道:“我只是觉得这马儿也够可怜的,人为了自己的需要,就将它给断子绝孙了,实在有点残忍。而且还是在那么小的时候,还没尝过那啥的滋味呢!”
戚美凤听他说着说着又下了道,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红着脸低头不语。
而朱由检周围的太监听了,也与这匹骟马同病相怜起来。有几个想到自己悲惨的身世,和那永生难忘的一刀之痛,竟忍不住掉下泪来。
“说这些干什么,抓紧时间赶路!”朱由检大笑一声跳下车仗,就要往马背上爬。
戚美凤吓了一跳,赶紧制止道:“殿下,不能从右侧上马,那样马会惊的!”
朱由检老脸一红,刚想从马屁股后面转过去,戚美凤又惊叫道:“殿下,一定要从马的前面转过去!若从马儿的后面绕行,马儿看不到殿下,会认为自己有危险,可能会尥蹶子的!”
朱由检吓得一哆嗦,赶紧从前面转到马的左侧,费力地登上马镫。可他使了半天劲,也跨不上马背,急得满头大汗。
而这匹战马见来了个笨手笨脚的陌生人要骑自己,也颇不配合,突然原地暴叫一声立了起来。幸亏戚美凤在旁边扶持,朱由检才没有被掀翻在地,然而也吓得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戚美凤见朱由检这副模样,这才知道他根本不会骑马,心中暗嗔:这信王殿下也真是的,不会骑马你充什么英雄,似此还不如乘车快呢!
但她虽心中埋怨,口中却不敢说出来,只得耐心地教朱由检道:“殿下请不要着急上马,先牵住马的笼头往前走几步。马儿感觉到了您对他的控制,自然会乖乖听话。”
朱由检惊魂初定,照着戚美凤教的法子试了试,战马果然安静下来,低下脖颈一动不动。
“殿下请用左脚前脚掌踩住马镫,右脚蹬地,借助腾跃的力量上马!”
“哈哈,我骑上马了!”朱由检第一次翻身上马,兴奋不已。但一下子离地面两米多高,他也有些头晕目眩,紧张得紧紧抓住马辔,生怕一头栽下来。
戚美凤见状笑道:“殿下,不要紧张,您紧张马就更紧张了。请用脚后跟轻压马腹,将马辔放松一些,这样马儿就会前行了。”
朱由检像个小学生一样,对戚美凤言听计从,马儿在他笨拙的*控下,倒也开始听话地向前行进。
走了一会儿,朱由检觉得坐得很稳,心情渐渐放松,对戚美凤笑道:“原来骑马也很简单!看来,我可以跑得再快一些了!”
不等戚美凤说话,他就学着前世那些垃圾电视剧中主角的吊样,双腿猛地一夹马肚子,举起马鞭在马屁股上狠抽一记,同时口中高喊一声:“驾!”
戚美凤花容失色,惊叫道:“殿下,不要!”
可惜为时已晚,那匹马收到“向前狂奔”的指令,当即撒开四蹄,如利箭般冲了出去,一骑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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