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第九章 顿悟空灵

眼见那妖物上前一步，似欲从后山飞身而上，陆正赶紧在他身后叫道：“慢着，我老师教诲过，行不由径，行路不从险，登山自阳坡。我可不愿意偷偷摸摸从后山上去，要上山，就光明正大的从正面上去。”

六识回头，冷笑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要是你以为我是怕了这山上的和尚，那你可就错了。老子敢到这大雷音山来，当然就从正面上山。这大雷音山是没有上山之路的，难道你不知道吗？能上去的地方就是正面。小子，孤陋寡闻了吧！”

什么！大雷音山是没有上山之路的，那就是说一定无法步行而上，只能飞上去了。自己可不会飞啊，看样子只得让这妖物带着自己飞上去了。但是六识对陆正说完之后，便一直站在山前凝视这变幻的云雾，一动也不动。

等了好久，六识仍然没有任何反应，陆正道：“喂，不是说要上山吗？你站在这里不动，难道是等那些和尚来接我们吗？”说着，灵机一动，扬声高喊道：“喂，有人吗，我们在山下，快来接我们上去！”声音远远传递出去，回荡在四周，传来阵阵的回音，但始终却没有任何回应。

六识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喊，那些和尚就会被惊动来救你吗？告诉你，我这次上山，原本就没打算瞒着山上的和尚。只不过这大雷音山有云封雾锁，你就算嗓门再大十倍，山上的和尚也是一个字都听不见。”

陆正失望之极，道：“说得你有多厉害，那你不也还是跟我这个不会飞的一样站在这里。”

六识道：“蠢货，你以为会飞就能上这大雷音山吗？佛门十山，从欢喜山到这座大雷音山，每座山的上山之法皆不同，其中考验与佛门修行之道以及各种境界息息相关。不得其法，非但不能上山，反而会被困陷阵中。这大雷音山以云封雾锁，目无所见。脚下无根，所考验的便是无路之路，你这小子又懂什么？”

原来上一座山还有这些门道！陆正也不禁有些佩服这妖物见多识广，虽然他残忍粗犷，但实际上却心细如发，行动谨慎，绝不轻易涉险，往往谋定而后动，那一份沉稳有谋，足以让陆正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学习。反思自己，行事则未免冲动糊涂，不脱少年人的痕迹。

陆正知道佛门十山分别是欢喜山、离垢峰、放光岭、嗔怒山、胜难山、圆满峰、远游峰、因缘山、无相峰以及眼前的大雷音山，而苦行僧就是出自欢喜山上的白虎寺，于是问道：“你说每一座山峰都有不同的上山考验。那我问你，如果要上欢喜山会接受什么样的考验啊？”

六识正凝神于思索上山之法，随口答道：“欢喜山主修苦行之道，上山的考验最笨，但其实也最难。”

陆正：“最笨也最难？”

六识道：“上欢喜山的考验就是不停的走就行了。”

陆正疑惑道：“这么普通？那不是跟一般的上山没什么区别吗？就是最笨的人也能做到吧，怎么又说是最难的呢？”

六识冷笑一声道：“没什么区别？你上一座山，最多几百级台阶。但若是有几千级、几万级台阶呢？那又怎么样！”

陆正倒吸了一口凉气：“几千几万级台阶，这欢喜山得有多高？”

六识道：“笨蛋，天地之间哪来这么高的山。又何须这么高的山，一个幻阵不就行了？欢喜山上山的台阶并不固定，对有的人来说，只有几百阶。而对有的人来说，可以是无穷无尽，就算把腿走断了也走不完。其中便有苦修之道的奥妙。当然了，这都是和尚们玩的花样罢了，其实要想上山。最容易不过，破了幻阵就是。”

哪知陆正却摇摇头道：“如果是破阵上山，那还不如不上。我觉得上山的意义，就在于上山之法，这也是佛门十山留下考验的意义。考验不是要破除的，经历考验才会明白考验的意义，也就是上山的目的。否则，又何必上山呢？”

六识听到此，不由回头看了陆正一眼，眼中有莫名神采。陆正见状，问道：“你看我干什么，想到上山的办法了吗？”

六识一撇嘴，转过身去，闷闷的道：“马上就要想到了，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陆正道：“想不到就想不到，我又不会笑话你。对了，你刚才说佛门十山都有上山之法，那佛门第十一山呢？那座佛山，上佛山又有什么特别的考验？如果你不知道，那就直接说不知道，我也不会怪你的，毕竟谁都是见识有限的嘛！”

六识一皱眉道：“你这臭小子，需要说每句话都带着这样那样的激将吗？老子不过吃了你几块烤肉，又不是你师父，需要对你讲那么多吗？”话虽如此，不过他却立即又接着道：“你以为佛山是人人可见的吗？据说佛山是佛祖那个老光头涅槃之后所化，没有佛缘之人，就算到了山脚下，也是一无所见，更不要说登山了。”

陆正长长的哦了一声：“听你这么说，你一定是没找到过佛山喽！”同时嘻嘻笑了起来。

六识忍不住喝道：“小子，闭嘴。”同时，他也实在想不出登山之法，忍不住身子一旋，原地飞身而起，直接向山上冲去。

顿时，原本缓缓流动的云雾之气似乎被这妖物所惊动，陡然加快了流动速度，流转之间云雾之气变得越来越浓，原本还能隐约可见的大雷音山，立即被云雾之气覆盖得严严实实。云腾雾生，那妖物一头扎进其中，淹没了身形。

陆正瞧见此景，只见云雾变化不休，层层叠叠绕着大雷音山旋转不止，不多时，一个黑点从白色的云雾之气中弹出，自上面飞速落下，很快到了近处。陆正看得清楚，正是那妖物黑甲。赶紧让出一步，不到一息。那妖物就落在了原来陆正立足之地，双足落地，陷地盈尺，发出轰然的响声。随即跳在一旁。对着上空，怒目而视。看样子，他必是闯阵失败了。

陆正见那妖物从那么高之处摔下来，居然在地上踩出这么大一个坑，可见筋骨之强，不由让他咋舌。还没等他开口，那妖物突然又单足一顿，向上冲去，这一次速度比之前更快，地上又被他踩出一个坑来。

而到了上空。云雾之气果然再度席卷而来，这一次那妖物却有准备，不知怎么手中多了一柄黑刀对着云雾一斩。陆正见识过这柄黑刀的厉害，心道这妖物用上了这刀，只怕将云雾都斩开两半。可是结果却大出所料。一刀挥出，却无刀影斩出，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裂缝，原来这妖物竟是要破开空间，饶过这云封雾锁，直接进入大雷音山。看这个意思，既然是无路。他便要劈开一条路来！

不料，空间裂缝虽生，却很快有无数的云雾之气涌来，直接覆盖在了裂缝之上，不多时云雾之气散开，那道裂缝却已消失了。不等六识发怒。那云雾之气又向他卷来，六识只要闪身躲避，连连出刀，将虚空斩出道道裂缝，但无一不是瞬间就被云雾之气覆盖消失。他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六识无奈，只好落地再想别的办法，陆正上前道：“既然你都说了这是大雷音山的考验，要找无路之路，那你就得按人家的规矩来啊，这样蛮干肯定是不行的。不如先好好想想无路之路到底是什么意思才对吧！”

六识怒然道：“老子一直就是走在无路之路之中，从来都是靠自己劈出一条路来。这天地之间的哪一条路不是走出来的，即便是佛法，也不过就是佛祖那个老光头闯出来的路。那个老光头之前，天地之间又哪里有什么佛法？哼，不过就是这护山大阵的法力比我强罢了，要不是我被涤玄览那老头封印了本身，使不出这刀的威力，难道还会怕这区区云雾之阵！”说着，对着那云雾之阵咒骂不已。

六识这番激愤而出的话，却让陆正一呆，对啊，既然佛祖之前，天地之间没有佛法，那天地生出自己之前，自然就没有自己。那从这无到有的过程之中，自己是怎么出现的呢？佛祖所创的佛法又是怎么回事呢？无路之路，这天地之间本没有路，其实只有往来之迹，而造成这一切被称为路的痕迹的却是自己的双足。

想到此陆正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足，又抬头看了看这云遮雾绕的大雷音上，就在此时山顶高空的五色祥云雷音突起，紧接着，回音共鸣，彩雨飘荡，陆正恍然有所领悟，双手合十行礼，走上前去，一直走到了山前，仍旧不停步，眼看就要撞到了山壁，但随着他的步子跨出，他的身形却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六识一呆，想不到这小子竟然上山去了，他是怎么找到这上山之法的，难道就这么直接走过去吗？六识一皱眉，也是依样画葫芦，学着陆正的样子直接走过去，哪知刚一触即那云雾，立即就被一股大力弹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六识气极，哪里肯甘心，没道理连那傻小子都可以，自己却不行啊，仔细回忆刚才陆正的身形动作，莫非是也要双手合十行礼。于是他又合起双掌，再度向前走去，来到山壁之前，还是毫无意外的被云雾之气弹飞在了地上。

六识当即大怒，一个骨碌从地上起身，手持黑刀，喝道：“再不让老子上山，老子就算废了这妖身，也要一刀把这山给劈开，这是佛祖老光头炼制的法器，用来劈开佛门大山最适合不过，老子今天就来一个以佛灭佛！”

说着，双手一合，一声大吼，作势要劈。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顽皮的惊呼道：“哎呀，慢来慢来，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老僧刚才去上了个茅厕，这不是来接你了嘛。哎，这一辈的年轻妖物怎么变得这么冲动呢？你既然上不来山，自然有上不来的道理，这么蛮干怎么行呢？凡事还是要好好开动脑子，想想办法才对嘛！再说了，你这么赤身**的，也十分有碍观瞻，容易让人对妖物产生误会啊！虽然你自己不介意，但是被别人看见了总是不好的。虽然看见你的人之中也有愿意看和不愿意看的。但不管怎么说，这样随便的暴露自己的身体也终归是有些问题了。当然了，如果你自己愿意的话，那就当老僧多嘴好了。老僧也不过是善意的提醒罢了，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但如果你能听老僧一句劝的话，老僧建议你还是穿上一套衣服再上山微妙，如果你没有衣服的话，老僧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那自称老僧的也不知是什么人，言语之中倒是有着十分的和气，但是一张嘴就喋喋不休，唠叨个不停，让六识眉头都皱得有些发酸，终于忍不住喝道：“顿悟空灵……前辈！”

那苍老的声音立即应声道：“老僧一直在啊。你难道没有听见老僧说话吗，如果你听见老僧说话，就知道老僧在跟你说话啊。你为什么还要在喊一次老僧的名字呢？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倒是不必那么大声的喊老僧的名字，因为老僧的耳力还是很不错的。你只要轻轻喊一声，老僧就会应你了，你是不是有事要跟老僧说啊，如果是的话，你就轻轻喊一声老僧的名字试试看，老僧一定能听见并回答你的。”

六识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头子说起顿悟空灵的时候是那样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了，并嘱咐了一句。跟顿悟空灵打交道，要有些耐心是什么意思了。到了此时，他也唯有耐下性子，不去跟他计较，叫了一声道：“顿悟空灵前辈！”声音自然比之前小了许多。

果然顿悟空灵立即道：“在，老僧在。对了。你看老僧没有骗你吧，只要你轻轻喊一声老僧的名字，老僧就应你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老僧十分可信任啊，哈哈，不要夸奖老僧。老僧会有些骄傲的，这个增长傲慢之心，可对修行佛法不利啊！”

六识双拳攥紧了，指甲几乎将手心抠出血来，头上青筋爆出，压抑了半天，才道：“前辈，家师命我来拜访您，请您通融一见。”

顿悟空灵似乎早知他的身份，更知他的师父，闻言立即道：“你师父叫你来的吗？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还是年轻啊，分不出轻重缓急啊，不过你放心，老僧这么和尚的人，是不会怪罪你的。你就快点上山来吧？我在山上等着你呢？”说着，看样子就要离开。

六识连忙道：“前辈且慢！”

顿悟空灵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不一次说完呢？记住说话要简明扼要，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千万不要用两句。一次能说完的事情，千万不要分成两次。这其中是什么道理呢，你听我跟你说啊，这个……”

六识听得几乎没有任何脾气了，声音几乎带着一种明显的虚弱之感：“前辈，晚辈不知上山之法，还请前辈指点。”

顿悟空灵这才道：“哎呀，你怎么不找说，都怪老僧想的不够周到。哎呀呀，这可怎么是好，老僧实在是年纪有些大了，凡事考虑不周详了，实在是对不起你啊。老僧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啊，这无路之路的考验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六识又听那顿悟空灵唠唠叨叨说了一大串，最后终于听见他道：“好啦，你看老僧跟你那么投缘，说了那么多话，差点忘记先把你带上山了。阿弥陀佛，你这样赤身**总是上不了山的，嗯，老僧这里也没什么多余的衣物，不如……有了，这里云雾之气浓郁，不如就给债摘下一片云霓，给你做一件僧衣吧！”

话音刚落，只见大雷音山顶上空的五色祥云之中飞出一片云霓，落在了六识的身上，化作一件白色僧袍。而六识也随即飘身而起，一步一步踏上了大雷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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