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声自然明白,这封折子上去之后,自己也跟着上一封捷报,不管越北败的如何,自己算起来也就是功过相抵,何况看前面秦铠在越北的布局,吴长庆兵败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军力保全应该大有希望,而这秦铠却是个创造奇迹的家伙,看到这次冒出来的战功,这陆儿庄的狙击战倒是更添了几分胜算。
他轻轻一拍桌案,眯着眼睛看了看秦铠,神色复杂的说道:“秦大人,你此番不是特地来拜访老夫的吧!”
这老狐狸,自己那点事情肯定瞒不过这手眼通天的朝廷大佬,这也就不隐瞒什么了,他哈哈一笑,说道:“张大人,因为越北战事之故,所以我才特地来请教大人的我只是听说朝堂上有些个消息对在下不利”
秦铠谈笑间,倒是把这朝堂上弹劾他的事情说得云淡风轻一般,张树声眉头一皱,这秦铠看他的升迁,绝对是个能耐人,怎么就对官场上这点事情完全不靠谱啊,朝堂上弹劾秦铠的,他这等手眼通天的自然知晓是什么人所为。
上次没能把手伸进南洋水师,朝堂上的皇亲贵族们可都注意上这秦铠了,不过这秦铠做事低调,即便到了广东巡抚的位置上,也是深居简出,实在是没什么把柄好拿,结果大多数折子也就那广州的洋务和新学折腾事,而这些折子到了宫里,却都被压下来了,很显然,宫里头并不希望在现在的节骨眼上闹腾这事
但是,一个外放的封疆大吏在朝堂上没有奥援,这其中可是大有问题原本张树声绝对是不会提秦铠出头的,不过现在双方绑上了同一条贼船,这同归于尽他可完全没兴趣,何况这贼船看起来还是很有潜力的情况下,他也不介意援手一把……一切都因有利益而已
一番密议后,张树声派出信使飞调北洋水师南下,而秦铠进京的队伍中多了一个随行,却是淮军的核心人物周馥,这也是两人商议后,老张为了表示对秦铠的支持,作出的最直接的举动,秦铠对此自然笑纳。
秦铠倒是没想过要招纳周馥,这位可是北洋的铁杆,以他的实力是没有可能实现的,不过这位周务山确确实实算是个人才,秦铠倒丝毫不排斥与他多接触接触。
在天津港,很意外的是,秦铠碰到了周馥的儿子周学熙,看到秦铠似乎对自己的儿子颇有些兴趣,周馥自然觉得这是自己儿子一个不错的机会,能够结识现在风头正健的当朝二品大员,这种机会决不可浪费。
事实上,这次安排儿子来送行,很大程度上就是有这个意思,他立刻把周学熙介绍给秦铠,并且非常自豪的介绍到,去年,16岁的周学熙就已经考中了秀才……
秦铠自然知道这些,因为这个做老子的周馥也未必比秦铠更了解他这个儿子日后的发迹史,清末民初,中国最著名的实业家当属“北周南张”,这“北周”指的就是周学熙,而“南张”张简现在正在秦铠的学堂了努力搞教育呢。
是个人才啊,秦铠砸吧砸吧嘴巴,琢磨着怎么把这小子弄进自己的队伍,不过……这小子流的始终是北洋的血脉,自己没绝对的强权前,还是安生一些才是,否则泄了老底可不好于是他很赤果果的询问周学熙是不是愿意到“南洋高等学院”学习,可以的话先去洗洗脑
看得出周学熙还是很有些兴趣的,不过他的打算立刻被精明的周馥识破了,借口周学熙明年还要参加省试考举人,秦铠微微一笑,也不强求,琢磨了一下,让吕率拿来一册《工业兴国论》送给小周,咱洗脑的手段多了去,老周岂能提防得了
一路上,秦铠最担心的还是越北的战事,等到了北京城,果然消息就追到了北京城,周瑞东发来加急电报,河内陷落,法军集结大军准备进攻驻守在红河以东陆儿庄的护**阵地他已经下达了全军的动员令
说实话,秦铠对于周瑞东能否指挥这一场战役,感觉还是有些玄乎,自己对这个学生至今也没看明白过,好在周瑞东一路走来倒也是有板有眼,这能力确实不错,把秦铠布置在图纸上的战略可谓是一板一眼的都给谋划的井井有条。
现在的越北,可不止周瑞东一支部队,秦铠早在两个月前就下达了集结令,决战迟早要进行,既然是决定性的战斗,那可就无需保留任何的实力,依托工事,加上意志坚强的军队,此外还有配备了火炮、马克沁机枪,先打掉法军的锐气,再聚而歼之。
不过这战略说起来非常轻松,要实施起来,可绝对是高难度的活说实话,秦铠自己去实施他是头痛不已,好在有一帮子学生,经过了两年多的军旅实战,周瑞东、章奎、薛超都有了长足的长进,这头痛的活自然让勇于担当的学生去干吧
孤拔率领大军进入河内,已经是远东最大的节日春节前的四天,大军从北宁而下路过河内城外的浮桥时,清军设置在河道两旁的炮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亲自带着炮兵营的军官实地查看了清军的火炮。
安装在炮台上的火炮品种倒是挺多的,从老式的青铜炮到比较先进的100mm克虏伯后膛炮都有,炮兵军官罗伊在仔细查看了缴获的火炮后,确认除了数量很少的100mm克虏伯后膛炮稍具威胁后,其他火炮都无法和法国炮艇上的速射炮匹敌。
此时担任前锋追击的两个阿里及利亚黑人营、一个法军营、一个越南土著营已经越过河内府开始追击从河内府南门撤离的清军。
吴长庆在确定撤退的方案后,并没有立刻放弃阵地,他很清楚一点,若是现在就全线溃败,这结果绝对是灾难性的,所以他立刻派出粤军一部去拆毁红河上的浮桥,阻滞法国人快速过河,命令袁世凯领军2000出南门在城南官道的要冲三元桥构筑工事。
结果赶到红河边拆桥的粤军在匆匆砍断缆绳后就被法国人的炮艇打的落花流水,好在浮桥受损,也算阻滞了法国人过河的速度,不过受到河道上法国炮艇的炮击影响,粤军直接就败退了,这下子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正面的桂军和粤军也迅速崩溃。
法国远征军第七旅团的波滑少将立刻发现了正面清军的溃败,从两翼开始截击溃兵,吴长庆此时自然不会浪费自己的子弟兵去拯救这些溃兵,当机立断命令大军转进,好在袁世凯在三元桥已经构筑了简单的工事,依托小河沟倒也让法国人一筹莫展。
毕竟这条小河沟里完全没可能让法国炮艇赶来支援,好在夺取河内的大目标已经完成,波滑首功在握,倒也不急着来碰这个硬钉子,在三元桥与庆字军对峙之后,立刻分兵追击四处溃散的粤军和桂军。
桂军的兵马此时早已跑没了编制,周围的山岭、树林到处可见零星的清军,等战时激战到下午时分,河内府已经完全陷落,除了粤军一部滑脚快和吴长庆的兵马过了三元桥,其他清军几乎都溃散或者被法国人消灭了。
此时,孤拔的大军已经修复了浮桥,前锋正赶来支援波滑,准备全面追击剩余的清军残余,而作为围歼的重要一步,由8艘炮艇和10余艘木船组成的迂回部队从红河上顺流而下,绕道三元桥之后的青威县,准备堵死清军的退路,一举奠定越北胜局。
船队出发后,孤拔入驻了河内城,在刚刚设立的指挥部里,一张越北的地图早已挂好,整个越北的中心地带,以河内、山西、北宁为标志的红河平原上已经标注上了法军各个占领部队的编号,占据红河中断,便可随意四处出击。
事实上,整个越北的重要城市,除了北宁府以北还有一些大城外,西面靠海的那些地方以前都被法国人占领过,而且是轻易的就占领了,只需出一支偏师从海上侧击海防等沿海县城,就能很很容易全面控制越北的平原地区。
至于再向北、连接越北和清国边疆的那些山区,孤拔以为,只要在平原上击溃清军主力后,到时候就是推枯拉朽般的冲击就能解决,所以……对这支被围困的清军,他势在必得,必须全部予以歼灭或者击溃。
这时候,第四旅团的珀根少将也已经抵达河内,在围困河内之后,第四旅团终于成功的渡过了红河,威胁到永安、福安驻扎的滇军守兵,而此时指挥滇军在北面围攻宣光法军的云贵总督岑毓英显然也看到了后路上的威胁,迅速撤兵据守福安。
不过在北宁失守后,福安已经变成了法军围攻的可选目标,岑毓英自然不想被抄了后路,立刻撤军,一路退到公河、太原城一线,这样的话,清军东线、西线两路进攻的态势其实都已经破产了,甚至东线的清军都面临着被全歼的命运。
只是,这其中,双方的指挥官都没有注意到与河内相距不过30里,在淞东河与红河交汇区域的那个小小的村落——陆儿庄。
吴长庆过了三元桥之后,倒是立刻见到了周瑞东派来的信使,来人是个留着三羊胡子、三十来岁的师爷,不过一看穿着就不是大清的人氏,正是周瑞东任命的志灵县令胡金科,现在他也算是周瑞东手下的幕僚,此番也是接了命令来和吴长庆谈条件的。
吴长庆那可是名义上东线清军的统帅,不过现在正在落魄时,倒也就不摆什么官架子,急匆匆召集亲信,在大帐里召见了胡金科。
看到来人后,袁世凯自然得了吴长庆的暗示,先开口问道:“你叫胡金科?”
“大人,在下正是胡金科,现在是护**一协的随军书办,”胡金科早得到指示,只用护**的名义来见这位东线战区的最高指挥官。
“你们周参将呢,为何不来见大帅?这渡过红河赶往海防的船只可有备好?”袁世凯自然明白现在庆字军的状况,重武器已经损失殆尽,士兵的子弹也是留存不多,一旦开战,只需要半天,这七八千号人就只能用大刀长矛去和法国人干架了,所以,现在只能先走人……
胡金科来之前早就打听清楚了庆字军的大人物,见这位年轻官员一副的营办打扮,这营办可算不得大官,算是品阶来,最多也就是个六七品的玩意,只是做到这位置的的人,肯定是吴长庆的亲信,倒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所以他的第一目标自然是说服袁世凯。
他早盘算好了方略,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禀告大帅,周参将正在调兵准备反击法军,所以军务繁忙,根本无法走开,此外将军让我带来口信,现在正值交战,船只都被征用,准备渡河迎击,所以无船可调,若是载几十人的船只,倒也不难,再多,绝对无法找到了”
袁世凯身材不算高,不过这会儿听到这该死的越南土著小官说话竟然如此不客气,眼光立刻就凶狠了起来,啪的站起身来,一拍桌案,“大胆吴大人可是东线战区的大帅,周瑞东竟敢不听将领嘛?赶快滚回去,限你们一日内搭起浮桥,否则军法从事”
胡金科原本倒是自我感觉不错,现在看到袁世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也是一惊,他到底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员,今天接了命令,心中也是盘算过的,这事情虽然危险,但是思前想后,有护**那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也是拼死来了。
此时话已出口,虽然心底哆嗦,但是这读书人的执拗劲上来了,倒也立刻恢复的冷静,嘿嘿干笑了一声,拱拱手说道:“这位想必是庆字军中的能员袁大人吧,我听周参将说起过你,就连南洋大臣秦大人似乎也对您颇有印象,只是……今日一见,似乎大人这能员的名头,竟然连审时度势都有些勉强啊”
袁世凯听了之后也是一愣,他自我感觉自然是十分良好,不过在越北几战却是多是败绩,最好成绩也就是据守而已,没想到自己的名头竟然被现在风头正健的南洋大臣秦铠看重,想到这里,他立刻意识到这胡金科也不简单,这话那可是话中有话。
护**,那是朝廷下了旨意,由钦差大臣秦铠提督军务管理的军队,虽然也算是越北东线战区的,不过算起来,这支兵马却十足是一个游离在外的势力,毕竟挂的名头都是越南土著的士兵,当初也就是炮灰部队……
不过,这支炮灰部队确确实实打了不少胜仗,这一点而言,可比自己这些大清的正规军要牛气的多啊。而且,就算是吴长庆要动这支兵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南洋大臣秦铠在朝堂上可是个方方面面都玲珑的角色,否则那有可能这么年轻就担任督抚之职。
自己想比这位秦大人也就小两岁,现在只是个从六品的营办,人家可都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想到这里,他也多少有些个泄气,不过对于胡金科出言讽刺,他自然感到刺耳,双眼凶光一露,反问道:“依你所见,今日当如何审时度势?”
胡金科看对方虽然还是模样凶狠,但是这语气已是大为改观,这下子胆子又壮了几分,他拱拱手说道:“大帅、袁大人,若是此时庆字军由海路退入国内,先不提这海道危险,就算到了国内,这败军之责,不知道该有谁来承担?”
这道理,吴长庆岂会不明白,他现在也是不得已才走了这条下策,若是这支兵马也折损在这里,他可就百死莫赎了,原本回去,他就准备上折请罪,不过自己的败阵,估计连直隶总督张树声也要担上莫大干系……但是现在还有第二条路嘛
不过,此时胡金科提出这个问题,让他也是大为惊讶,因为现在局势的糜烂,稍有常识之人都能判定出这战事的结局,这驻防河内的四万多清军都已经崩溃,难道还能指望哪一支作为炮灰的护**?
不对……吴长庆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胡金科话中带话,现在局面已经如此,若有一线生机那也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下,也是为张树声大人争取一番,想到这里,他倒是放下架子,先开口说话了,“慰庭,你坐下来人,给胡书办搬个座椅来胡书办,你的意思老夫明白,莫非周参将有什么回天之计嘛?”
胡金科壮着胆子发问后,此时背心早就冒冷汗了,这可是军中,而且对方那是一品提督,就算当场把自己砍了,自己也无话可说,不过一听到对方给自己放个座位,这悬着的心才算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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