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的惨案自然是震动了整个朝野,所有大明的官员们都被震到了,弹劾岳阳的奏折如同雪片般飞向了皇宫,崇祯的御书房里每天收到弹劾岳阳的奏折得用箩筐来装,只是这些奏折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丝毫的效果。
崇祯看着两名小太监又抬上来的一箩筐奏折,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对旁边的王承恩问道,“这又是弹劾岳正宏的奏折吗?”
王承恩苦笑了一声,“回禀皇上,正是 ” 。这些言官们每天不弹劾一次仿佛就不会罢休,奴婢算是服了这些人了。”
崇祯看着面前慢慢的一箩筐奏折无奈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两名小太监便将这些奏折抬了下去,若是那些言官们知道自己每天辛苦写上来的奏折皇帝连看都不看就扔到库房里等待发霉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看着太监抬下去的一箩筐奏折,王承恩心中暗叹了口气,这位忠勇侯也太能惹事了,到山东上任才多久啊,竟然就对那些士绅和商贾举起了屠刀,难道他不知道大明的国策就是君王与士子共治天下吗?
崇祯又批阅了一会奏折,突然抬起头问王承恩道:“大伴,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依照岳正宏那般嗜杀的性子能将山东治理好吗?”
对这么重大的问题王承恩哪里干擅自多嘴,他只能是谨慎的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只是一个废人,对于军国大事是不懂的,此事皇上自有圣裁哪轮到奴才多嘴。”
看到王承恩在那里装糊涂,朱由检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你这老奴又在装傻,这里又不是金銮殿上早朝,朕叫你说你就直说,怕什么?”
“是!”
王承恩露出了一副惶恐的神情,实则心中却很是高兴。他知道皇上在信任自己想听听自己的看法呢,他想了想才用一副疑惑的口气说道:“皇上,奴婢说句实话,军国大事奴婢是不懂的。但奴婢总想啊,大凡这有本事的人总喜欢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来,现在那些御史都说忠勇侯滥杀读书人以及拒不发兵曲阜救衍圣公,是大明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可奴婢就不明白了,难道忠勇侯就这么笨吗?他就不知道杀了那些读书人会得罪天下人吗?
奴婢记得忠勇侯曾说过一句话,评价一个人的好坏不应该看他说了些什么。而应该看他做了些什么。万岁爷把江山交给了那些读书人治理,可那些读书人都做了些什么呢?天天嚷着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结果只要朝廷说要纳税一个个不是装聋作哑就是请辞,这么多年过去了朝廷的赋税却越来越低,忠勇侯的名声是不好,可看看自打他治理山西以来给朝廷上缴了多少银子和粮食,难怪民间都盛传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依奴婢看。那些读书人心眼太多最不是个东西!”
“你……哈哈哈……”朱由检指着王承恩愕然愣了半响,这才哈哈哈大笑起来,“大伴啊,朕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在朕的面前说别人的坏话呢。这些话平日里你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看到朱由检难得欢愉的样子,王承恩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喏喏道:“皇上,奴婢看那些大臣们整日里诗曰子云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真让他们办点事却没几件能办好的,累得皇上每天都要劳心劳神,奴婢实在是……实在是……”说到这里。王承恩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唉……”
看着眼圈变红的王承恩,崇祯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伴,治国难啊,那些读书人虽然朕也不待见他们,可若是没了他们偌大的大明江山总不能让朕自己来治理吧?所以啊,朕虽然不喜欢他们,可又离不开他们,朕的心里也很为难啊。”
看到崇祯脸上一副落寞的样子,王承恩哽咽道:“皇上,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惹您难过了。”
“这不关你的事!”崇祯摆了摆手,走到龙案旁正要坐下来重新批阅奏折,一名小太监走了过来恭声道:“皇上,这一期的《大明时报》和《金陵时报》到了。”
“哦……都拿过来给朕看看。”一听到这里,朱由检的精神突然变得振奋起来。
说起大明时报的事情,崇祯对它的态度也是一波三折,从刚开始的厌恶和愤怒慢慢的开始接受,直到现在的每期都不拉下,这个过程的转变一直持续了一年多。
而《大明时报》经过一年多的发酵酝酿和岳阳的大力支持,它已经从一个每期发行量不足三千份的小报到如今发行量达到每期三四万份的大报,可以说如今大明十三个省份都建立它的分社。相比之下以和《大明时报》打擂台为己任的《金陵时报》无论是设备更新还是投资力度来看都远不如大明时报,如今已经被《大明时报》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看到崇祯拿起报纸仔细的阅读,王承恩知道一时半会皇帝是不会再理会自己的,于是便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只是他却没留意到,崇祯刚一拿起报纸就看到被头版头条的题目给吸引住了,而这个标题就是《丑陋的读书人》
崇祯刚一看到这个标题就感到天雷阵阵眼前一阵眩晕,大明时报这是要自绝于天下的节奏吗?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继续看正文,只见正文第一篇就讲到:“我大明但凡士子便言要与君王共治天下,可大明养士二百余载,直至今日大明有读书人不下十数万,可至此国难当头却未见一人能为国挺身而出。大明如今外忧内患,朝廷每年赋税不过区区四百万两,今上每欲对商贾士绅征税,大明的读书人就会全都跳出来反对,开口便是莫与民争利,然皇上问众臣有何法子时却又齐齐闭嘴,最后只有干巴巴之一句增收田赋。
可吾等皆知我大明百姓皆苦,朝廷若是增赋一分。地方恶吏便敢多收三分四分,而今大明流寇四起,但这些士子却视而不见。吾着实不明白,为何百姓早已困苦不堪还要增税,而那些每日里花天酒地家财万贯的商贾与士子却偏偏一文钱不用上缴给朝廷,却还振振有词的说此乃祖制。大明养士二百余载难道就养出了一群酒囊饭袋吗?
世人皆言魏忠贤阉人误国,可据吾所知魏忠贤当朝时辽饷从未短缺,鞑子也从未踏入我大明边境一步,魏忠贤被诛时我大明普天同庆曰天下太平矣,于是乎一群所谓之正人君子把持了朝政。只是好景不长,鞑子的骑兵便入我大明如入无人之地,难道这就是我大明士子所说的天下太平吗?阉人尚且能拒敌与大明境外,可这些所谓的读书种子却只能放任鞑子入我大明腹地烧杀掠夺,呜呼……悲哉……”
“混账……这个混账……”
看到这里,崇祯只觉得心头一阵火起,这个岳阳还真是敢说啊,连他这个皇帝都骂进去了,这不是在骂自己识人不明。用的人连一个阉人都不如吗?好吧,我忍……再看这个混蛋还写了什么。
其实何止是崇祯,此时整个大明都被岳阳写的这篇《丑陋的读书人》给惊呆了,自从开天辟地以来。还从来没有谁敢这么直白的痛骂读书人,这不是和一个两个或是一群人做对,这是要和整个读书阶层做对啊!
紧接着,这片文章又写道:“我大明今天外有鞑子肆虐。内有流寇横行,可纵观天下却只有应州府岳阳一人挺身而出外拒鞑子内剿流寇,而今正欲为朝廷尽力多征收些赋税为君分忧。近日济南商贾和一些所谓士子为了蝇头小利却公然罢市扰乱朝纲,阳逼不得已之下派兵弹压,却被当成了满朝的公敌,悲呼……我大明士子眼中莫非除了这些阿堵之物外就再无其他东西呼?”
岳阳这片满篇白话的文章一出,犹如一记闷棍狠狠的打在了大明无数人的头上,打得那是直冒金星,至此大明士子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就这样被岳阳毫不留情的扯了下来。
其实在发这篇文章之前武清等人也劝过岳阳,要是这篇文章一刊登出来他和读书人可就彻底撕破脸皮,对他今后的可是很不利的,但岳阳对于这种观点却是嗤之以鼻。在岳阳看来,这些大明所谓的读书人是最没有节操的一群人,在另一个时空里满清入关后杀人多不多?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的人那叫海了去了。世人皆说后世南京大屠杀为二十世纪最大的屠杀,可是却不知早在几百年前满人已经把这事干过了,而且干的还不止一次。
按说满清人杀得那么狠不是把天下人都得罪了吗?但事实上那些读书人对这些事就像是集体换了失忆症似地,最早响应满清号召剃头留辫子的就是这些人,换起满清服饰来那叫一个快,指望这些人有骨气无异于天方夜谭。
总而言之,当岳阳把这个炸弹扔出来后,整个大明的读书人全都炸开了锅,整个士林都乱成了一锅粥。
尤其是在《大明时报》的大本营金陵,岳阳亲自写的这篇《丑陋的读书人》更是把整个金陵都震动了。岳阳的便宜老丈人王迁也是个狠人,自打他被岳阳救出来后他就知道今后的命运已经和自家那位女婿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在刊登出这片文章后,他还雇佣了一批读书人在金陵各处人流多的地方都贴上一份这份报纸,而且还雇佣了一批识字的人给过往的行人和百姓念出来。由于这片文章是用白话文写的老百姓也听得懂啊,老百姓听后一琢磨好像是这个道理啊,凭什么咱们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每年都要缴纳沉重的赋税,可那些吃得脑满肠肥的商贾和所谓的士子凭什么就不用纳税呢?如今朝廷财政困难那些整日里高喊着忠君爱国的读书人都到哪去了?难不成把这个担子都压在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身上,那些读书人都干嘛去了?于是乎老百姓看那些读书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而对此感受最深的自然是那些商贾和读书人了,平日里他们走在金陵的大街小巷上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往日里他们有功名、有银子,走起路来头抬得那叫一个高,老百姓碰到他们也都敬畏三分。可自打这篇文章传播出来后,他们便发现往日里总是用敬畏的眼神看他们的百姓现在看他们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虽然老百姓尚且不敢对他们怎么样。但他们却感觉到总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背地里在一些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用一些不敬的语言来说他们的坏话。这种变化让不少人直感到郁闷。
而且最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岳阳已经如此诋毁他们了,可过了不久竟然跳出来一批读书人对岳阳进行声援,而这些人就是本应是他们一员的读书人。
是的,他们的眼睛没有花也没有听错,最先跳出来声援岳阳的就是一群读书人,要不说堡垒总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呢。
任何地方都有圈子,读书人也不例外。大明的读书人成千上万,自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钱人,否则穷秀才酸书生这个词汇也不会出现了。而且连后世小鬼子都知道要收买汉奸为他们卖命。岳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大明那么多读书人,总有不少混得不如意的读书人,大把的金钱撒下去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投靠,而已经收到岳阳叮嘱的王迁也没有歧视这些人,而是将他们都组织起来,这些人分别在《大明时报》上分别发表文章声援岳阳,不少人更是指出如今的大明已经成了不少士绅和商贾的玩物,他们不断的吸食着大明的血肉来壮大自己,这些人在日常生活中可以一掷千金。但在朝廷收税时却不舍得交出哪怕一个铜板,这种人才是地地道道的蛀虫。
随着这些批判力量的出现,原本一致声讨岳阳的士林也出现了另外的声音。前面说过,士林也并非铁板一块。相互之间也同样有矛盾。而且说来也怪,岳阳开的地图炮把所有所有读书人都骂了,但同样有不少读书人却崇拜起他来,认为岳阳是一位敢说真话的人。一个敢于向所有士子开炮的人是勇敢的也是值得他们钦佩的,更何况岳阳的文章并非胡编乱造,而是言之有物。许多话说得他们无言以对,经过这件事以后,岳阳在士林的名望竟然上升了不少。
“这个逆臣贼子如此猖狂,我等绝不能任其嚣张,我们要反击要向所有人士子揭发其真正面目,让他成为千人所指遗臭万年!”
在客栈的客房里,身形肥胖的衍圣公在客厅里背着手不断的转圈圈,一边转一边破口大骂着岳阳。
就在前天,失踪了十多天的卢之理终于回到了济南,在他回来之前重伤的刘泽清也被他的家丁抬回了总兵府衙门,刘泽清和卢之理的剿匪之旅已经宣告失败,去的一万多官兵能回来的不足三千人,剩下的不是被打死就是失散,至此被隶属于柯振楠、马科等人的武装力量已经名存实亡,纵观整个山东再也没有一支能抗衡岳阳的武装力量。
而这是时候衍圣公终于尝到了失去流落他乡的苦果,他出来的时候由于太过匆忙,随身携带的钱财并不多,绝大部分都留在了曲阜便宜了李自成和他手下那群流寇。正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流落在外的衍圣公终于体会到了杨基写这首诗时的心情。
要知道衍圣公可不是一个人跑出来的,一大家子一百多人加上家丁仆役,每天花的银子就如同流水似地,他带出来的银子根本禁不住他这样的花销,眼看着腰包一天天瘪了下去,可李自成这些人却还占据着曲阜不走,一想到这些流寇已经将自己家里的粮仓和银库都搬空,衍圣公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这些天他每天都要跑到布政使柯振楠、马科等人的府上,磨着他鼓动官府出兵收复曲阜。
但让衍圣公失望的是无论柯振楠还是马科都很无奈的告诉他,如今整个济南能帮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岳阳。可是之前衍圣公已经把岳阳得罪得太狠了,估计想要让岳阳主动出兵收复曲阜的可能性无限接近零。一想到这里,衍圣公就气得要骂娘。
“混账……我是衍圣公,我是圣人后代,那个粗鄙的武夫竟然不出兵帮我收复曲阜,其罪大焉,我一定要奏明圣上把他治罪……一定要将他治罪!”
衍圣公如同一个疯子般在客房里嘶吼着,一直喊道了嗓子沙哑后才停了下来,最后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目无神的望着窗外喃喃的自语道:“难道我真的要有家不能回吗?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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