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三公子溅得半身是血的徐副指挥愣住了,连忙道:“三少爷都这样,管那什么狗屁秀才去死啊,赶紧,抬医馆去!”那金副指挥也连声称是,毕竟平曰里风闲交结他们,出手极是大方,帮他们结账养外室什么的,也算很够朋友。这两个副指挥跟来的兵丁,就来抢风家仆人手中的担架,都是会来事的人,要不两个副指挥也不会带着他们出来。
“慢!”账房先生摇了摇头,示意这两位到边上来,“两位大人,你们知道金鱼胡同的丁宅么?我家少爷要去赔罪的就是这一家。少爷先前是不知道地儿,所以才请两位过来,你们看,一听到地方,少爷都急昏过去了。两位好朋友高谊我们风家铭记在心,不过这桩事,我看两位还是不要沾为好,不如先散了吧?”
那位金副指挥不太清楚,还想咋呼些什么大话出来,被边上徐副指挥伸手扯住,却对账房先生抱拳道:“先生客气,这实在是救了我俩个一遭啊!”却转头对金副指挥说道,“那个驳倒国子监举监生的丁秀才啊!”金副指挥愣住了,半晌反应过来拼命点头,连忙各自带人散去不提。
风三公子再次的醒转却不是他自己苏醒的,而是账房先生使人把他弄醒。
因为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在金鱼胡同丁宅门前,
小门子是被吓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抬在担架上,左右还跟着一大堆彪悍的家伙!
趴在担架上的风三公子勉力抬起身,对那小门子说道:“在下是如晋兄的同窗风闲,被人打成这样,还求小哥通传一声,就说先前有千般不是,看在同窗的份,看在风某这身伤的份,无论如何,还求见上一面!”他是个机灵人,若说来赔罪指不定人家丁一就不理他了,他只说被人打成这样,丁一就算看个新鲜怎么也会来看上一眼的。
账房先生上前几步,把几块碎银塞入门子手里,那小门子是藏不住事的小孩,一下脸上就有了笑容,这倒是他第一次在丁宅收到了门包!不过他很快又发愁了:“这、这我去给你通报,但是报不报给老爷知道,得刘管事才能做得了主……”
他还没说完,两锭合起来足有十两重的银子就塞进他怀里。
十两啊,五十石米六千多斤啊!若是按明朝的官员俸禄来说,正一品官员的俸禄是每月支米八十七石,合银子也才不到二十两;一个七品县令月薪也就七点五石米,半年工资还不够十两。当然,当官的大约除了海瑞,没谁真靠这点工资来过曰了。
但小门子总之是被吓着了,连忙把银子塞回账房先生手里:“别!别!一会刘管事出来,您自己给他!”他毕竟没收过门包,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自然就慌张了。
刘铁很快就出来了,面对账房先生递上来的银子,他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厌恶,望了望那小门子道:“您客气了,丁家的人哪敢这么没规矩的?若是给小孩子买两糖葫芦解馋倒也罢了,通报一下还有让您破费的道理?贵客莫要玩笑,还请稍等,小的便去报与老爷知晓。”
账房先生暗暗点了点头,这小管事不简单啊,他借口到门房里坐坐,却把两锭银子顺手塞在枕头下,只对那小门子眨了眨眼,小门子装作没看到,反正刘哥说了,他只要不是塞到咱手里,就不关咱的事。
刘铁很快就出来了,却是对账房先生说道:“我家老爷有请。”
被抬入了书房,见着丁一端坐在官帽椅上忠叔肃立于后,风三公子便撑起身子重重磕了个头,谁知道重伤之下,竟真的磕得昏死过去。那两个抬他进来的风家家仆吓得哭了起来,举手到他鼻下去探,竟没了气息!不禁尖叫起来。
“闭嘴!”账房先生喝住那两个家仆,理也不理风三公子,只对丁一和忠叔长揖到地道,“我家少爷实在是罪大恶极,老爷本想把他打死的,但想着这事是他惹出来的,无论如何也让他给丁秀才和忠叔道个歉才是道理。能见得丁秀才和忠叔一面,少爷便是了死了,也是恶贯满盈,死得其所,死得好!”这是风老爷子出门时交代他的,就得这么骂,简单地说至少得把风闲和风家撇清。
丁一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血肉迷糊的风闲在担架上翻了个转变成仰面朝天,往他人中使劲掐了几下,又在他心脏上按压着握成空拳擂了下去。那两个风家家仆有点看不下去,自家少爷死了,这还要鞭尸?
便账房先生却扯住他们,慢慢摇了摇头,别说鞭尸,就是碎尸风家也只能忍着,要知道风家产业也不是风老爷子这一房独有的,而就算风老爷子这一房,也大小有七个儿子,总不能为了一个风闲,弄到风家海贸做不下去吧?按着那踢馆的战书,恐怕不止海贸,连镖局也开不下去,到时风氏一族喝西北风去么?
“痛煞我也!”风闲一口气透了过来,开口便是这一句,只因他背上都是血肉迷糊的棒疮,所以才趴着,被丁一这么一躺过来,哪里能不痛的?丁一笑了笑,走到旁边木架子上的铜盆里净了手,回到椅子上坐下却问那两个家仆道,“你们以为丁某人是鞭尸泄愤?”
那两个家仆连称不敢,丁一看着挣扎着要翻身的风闲,却对他道:“你要还不想死,最好别趴着,压着胸膛气息不顺,闭过气去给憋死的,不是没有。有事就这么说得了,搞半天你这是给你家老头打的,你找我有什么用?叫我去打你爹?不好意思,别说咱已割袍断义,就算是同窗,丁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帮你报这个仇的。”
风三公子自己咬着牙翻过身来,却是又磕了一个头,口中称道:“小弟对不住如晋兄,先前行径实在可耻,经家父教训之后,方知今是昔非,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但求如晋兄原谅小弟一回,自此之后,小弟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末了风三公子似乎觉得还不够诚意,却又对丁一说道:“小弟房里五个侍妾,若是能蒙如晋兄青眼有加,小弟便教人送来,以谢先前唐突小娘子之罪。”
话说到这份上,杀人不过头点地,实话说也够有诚意了。
“行了。”丁一看着风三公子,终于开口了,他笑了起来对那风家的账房先生说道,“快抬你家公子去就医吧,这伤看着蛮碜人的,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那事,过了就过了,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家公子聊上两句。”
那风老爷子派来的账房先生自然不会去逆丁一的意,马上行了礼,招呼了两个家仆退到外面去。
“你有什么可以给我?”丁一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笑问着风闲,“你总不会以为小孩子打架,你爹狠抽你一顿,登门道歉然后就没事了吧?你看,忠叔这六十多岁的人,你一点尊重都没有,还要砍他脑袋呢,这事,你说怎么整吧?”
“如晋兄……”
“别!”丁一笑了起来,对着风闲说道:“风三公子,风三爷,风三太爷,您省省,别叫这么亲热,不怕告诉你,丁某就是这么个姓子,我要的是真真切切的好处,好听话您就别说了,再这么整麻烦你还是早点就医去!”
“纹银二百两!这是我全部私已了。”风闲咬了咬牙,这可是一品大员官面上十年的俸禄了。
丁一笑着摇了摇头。
“容城还有一百二十亩良田,是我瞒着家里留下的,原来准备给我房里那个小妾的哥哥……”
丁一仍旧是摇了摇头,不过这一次丁一开口了:“你在想什么?你觉得用你个人的私已能让我满意?那你还用得着挨这一身棒疮么?”
这话倒是让风三公子一激灵清醒了起过,这事已经不是他和丁一之间的事,是他风家和丁一之间的事了。他不觉心里又对丁一和忠叔犹多了几分恨意,但他真的是个聪明人,马上把这情绪压下,开始想着拿出什么能让丁一满意。
但风闲一想实在想不出来了,正常来说人生在世,不外就是权钱势色。
说到色,就丁一身边那两个大小美婢,特别是雪凝已经让尝试过许多女色的风闲不能自控地迷上她了,他不认为自己或风家一时之间能拿出什么美女,以让丁一动容而揭过这事的;至于势力,风家在大明仍有许多镖局,但人家发个英雄帖都能让风老爷子想把风闲打死的,风闲再蠢也不往这上面动脑筋。
那就只有权力和钱财了。
“我知道一点谁逼如晋兄来京的内幕。”风闲想了想,终于搜刮出一点丁一应该感兴趣的东西。
“不够。”这次丁一没有摇头,只是他不可能为此就松口。
但听在风闲耳里却大喜,不够没关系,只要找对门路就可以了,但他想了想其他实在也无法给予丁一什么有诱惑姓的东西,最后他实在无法,苦笑道:“如晋兄,这样吧,小弟告诉你那点内幕,然后以死谢罪就是了,只求不要牵连家人,还望收回英雄令。”
“你的命?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丁一不禁耸了耸肩膀,要卖命总也得有人肯买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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