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卓显然是似懂非懂,他说:“许师傅你好,这个。。。你们那行的各种忌讳,我们也不是很懂,我就说明白点吧――许师傅你过来一趟帮忙,我们该要付你多少酬劳才好呢?”
许岩和陈遥雨一听就明白了,这位李公子还是把许岩当成了来骗钱的神棍。
许岩淡淡一笑,摇摇头不说话,倒是陈遥雨气冲冲地说:“表哥,你把人家许师傅看成什么了?人家又不是靠这个来挣钱的,人家只是纯粹看了跟我的交情,我好不容易才请了大师过来帮忙过来看看的,大师不收我们一分钱!你这还不放心吗?”
许岩摆摆手,站了起来,他洒脱地笑笑:“陈小姐,你不用再说了,俗话说,佛渡有缘人,看来,我是跟贵府无缘了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这样,还得劳烦陈小姐您辛苦一趟,送我出小区好了。”
“啊!”看着许岩自己要走,陈遥雨也急了――她是真搞不清楚许岩是欲擒故纵地装姿态还是真的要走。她急忙跑过来,一把抓住了许岩的手,嚷道:“许大师,你不许走!小姨,表哥,你们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让许师傅看看,他又不收你们钱,能有什么损失?”
“这~~”文姨和李卓欲言又止,踌躇着不说话。
许岩看着他俩,心中倒是好奇: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医生已拿病患没办法了,拖下去也只能是等死了。既然有人拿来了其他的救命法子,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跟原来一样罢了,对这家人来说,能有什么损失?
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位文姨是女流之辈,一时想不明白也就罢了;倒是这位李卓先生看着长了一副聪明的脑袋,很精明能干的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呢?
其实,许岩倒也是误会了文姨和李卓――出身这种官宦家庭的人,道德品格如何不说,单论智商,他们绝对是不缺的。许岩这个大学生能想到的问题,他们沉浸宦海多年,岂能想不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是第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其实,文姨和李卓倒不是担心被许岩骗钱偏财――就算被骗子骗了十万八万走,那也不过是给公安局打个电话的事,用不了半天,那钱就能追回来了。市委副书记的家庭,倘若连这点底气都没有,那也枉为高官了。
他们真正担心的是,是这件事传出去,会给李书记造成不好的影响――一个市委副书记,岳父得了病,他不是求专家求医院,却是跑去向江湖骗子求助,身为高级领导干部却搞这种封建迷信活动,这件事倘若传出去,只怕对李书记的仕途是大大的有妨碍。
沉默片刻,最后,倒是文姨下了决心。她说:“小云,你过来这边,小姨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陈遥雨犹豫了下,她回头瞪了许岩一眼,叮嘱他道:“你不许走!”这才跟着文姨走过去:“文姨,你找我?”
文姨扯着陈遥雨走开了几步,拉她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她低声问:“小雨,这位许师傅,你清楚他情况的吗?这个人,可靠吗?”
陈遥雨很坚定地点头:“我当然知道,我亲眼看见他救人的。。。”
“傻丫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这个许师傅,他人可靠吗?他嘴巴严不严吗,会在外边乱说话吗?”
陈遥雨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小姨担心的是什么,她生气地一跺脚:“小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啊!姥爷都快要死了啊!”
文姨脸色微红,她嘀咕着解释了几句,陈遥雨也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但她看得出来,小姨最担心的倒不是许岩是骗子,她只是担心许岩来会给姨夫造成不好的影响。
陈遥雨保证:“小姨,你就放心吧,这位许师傅,人家是真有本事的人,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骗子。真有本事的人,人家是很低调的,没必要出去乱说你们这些东西。事实上,这趟我能请他过来,都是因为机缘巧合,人家欠了我人情,再加上我求了人家好半天才肯出手的。不然的话,人家才不稀罕上这来呢。”
得了陈遥雨的保证,文姨显得安心了很多。她再三询问,想打听许师傅的情况,但陈遥雨却不肯说:“小姨,你没必要问这个。他若是治不好,今天就当是没来过这儿,我们也就当没见过这人,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就是了,不就是了?何必刨根问底呢?”
“唉,你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行吧,这会就依你的,希望不要搞出什么乱子来吧。”
两人嘀咕了一阵,文姨又把那位李卓公子拉开去商量去了。等他们几个终于商量妥当回来时候,文姨和李公子的神情都显得客气了很多,脸上也泛起了笑容:“这个,许师傅,这一趟,我们家老爷子的病,就辛苦你了。您看着,您动手治病之前,还需要我们这边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许岩也不知道,陈遥雨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把她小姨给说服的。他瞄了一眼对方,不动声色:“倘若方便的话,我先在一楼看看,看看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捣鬼。”
“不干净?”文姨吃惊道:“这怎么会?我们家不会不干净的,清洁工每周都来打扫的。”
倒是那位李卓公子见多识广些,他捅了下文姨的胳膊,小声说:“妈,许师傅说的不干净,是说那种‘脏东西’,不是打扫的问题。”
“脏东西?什么脏东西?”
看到许岩微微颌首,文姨才陡然醒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声音也低了下来:“哦哦,许师傅你是说这个啊。。。好好好,我陪你看看。”
别墅的一楼其实也没多大的地方,就是客厅、厨房、杂物间、卫生间等地方,外边还有一个车库和一个小围着篱笆的小花园,院子里种着几颗小树,围着一个花圃。许岩晃悠着,把整个一楼的各个角落和花园都走了一遍,然后,他又走了一遍,整个过程中,他阴沉着脸,却是一言不发,倒是弄得陪在他身后的文姨提心吊胆的,问:“这,许师傅,你瞅着,咱们这屋子,该没啥问题吧?”
许岩看她一眼,摇摇头不说话,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摸了一副墨镜来戴在头上,又开始重新查看第三遍。
这几遍查看下来,足足花了小半个钟头。许岩在前面不做声地走着,后面跟着几个提心吊胆的人。最后,许岩停住了脚步,站在花圃边不出声,戴着墨镜平视着前方,那神情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冥想。
这时候,文姨再也忍不住了,她又追问了一次:“许师傅,我们这花圃,该没啥问题吧?这些花,都是机关管理局统一种的,这些。。。”
许岩摇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淡淡说:“我们先上去看看病人吧。”
说罢,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许岩已经转身,一个人先朝屋里走去,众人慌忙跟上。看着这位被陈遥雨吹得神通广大的许师傅不动声色一言不发,文姨和李卓公子心里都有点发毛,感觉事情好像很严重。
其实,倘若可以,许岩也很想吓唬他们几句的,但问题是,他这个装出来的大师其实是临时上阵的冒牌货,风水先生的术语和行话他都是一窍不通,真要对答起来,只怕说多几句自己就要露陷了,这时候,许岩就牢记言多必失的道理,坚持沉默是金――只要我不出声,神仙都看不出我不懂吧?
在楼梯口,许岩停了一下脚步,他请李卓走在前面:“李公子,麻烦带我到病人那里。”
“哎,好,许师傅请跟我这边来。”
一行人沿着楼梯上去,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在二楼的主卧室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恰好从卧室出来,迎上了这一行人。这位男子穿着一身白衬衣,相貌儒雅清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相貌跟李卓有几分相似,却是多了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许岩瞅着他也有点面熟,像是在本地的新闻里常见到的人物。
这男人望了许岩一眼,目光很犀利,被他看着,许岩有种被针刺一般的感觉,他心里隐隐有数了,这位便该是陈遥雨的姨夫,文姨的爱人,锦城的市委副书记李尚原了。
这时候,许岩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陈遥雨:这小妞太不地道,她光说要救人了,却没说到哪里救人。倘若早知道是要到市委大院里来,要到市委副书记这样的高官家里来行骗,哪怕陈遥雨脱光了衣服冲自己哀求自己都不可能答应这事的。
李尚原副书记扫了一眼众人,却把目光投在了站在最后的陈遥雨身上,他冲陈遥雨招招手,略带疲惫地说:“小雨,你过来吧――你姥爷,怕是挺不过去了,你进去,跟他见上一面吧。”
“哎!”陈遥雨闻声,急匆匆地进了卧室,这时候,李书记才注意到许岩,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许岩:“这位是。。。”
“尚原,来,我来跟你说啊!”
这时候,挺身而出的人是那位文姨,她拉着李书记的手,把他扯到了走廊的远处,嘀嘀咕咕地跟他说着什么。李书记皱着眉,不时转头过来望着许岩,目光里有些疑惑,又有些厌恶。
最后,李书记显得很生气地抬高了声量:“瞎胡闹,彤丹,你就是瞎胡闹!小雨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她一起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女人婆,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说你们啊,净是瞎搞一气!”
说罢,李书记一摆手,挣脱了文姨的手的,转身气冲冲地朝楼梯那边走了,“蹬蹬蹬”地上了楼。
看着李书记被气走了,许岩心想这下坏了,救人的事多半是不成了,却没想到文姨又向他走过来,神情显得很轻松,说:“许师傅,我爸就躺在这卧室里,您看,要不要进去看看?”
“啊?”许岩愣了下,他指指楼梯的方向:“刚才,李书记不是发火生气了吗?他不是不同意吗?”
许岩此言一出,文姨和那位李卓公子都笑了,他们心想,这位许大师虽然被陈遥雨吹嘘得神乎其神,是有真本事的高人,但无论他如何神通广大,在官场方面,他毕竟还是个外行啊。
刚才李书记表现得很生气,骂文姨是“瞎胡闹”,但他却是没说半个字说要把许岩赶出去,也没有阻止文姨的行为。然后,他发火之后就离开了,这就是更明显的暗示了,就是让文姨不要顾忌他,尽可放手进行。
只是,这事关系到李书记的面子,说破了大家都难堪,文姨和李卓都不好解释,他们含糊地说:“许师傅,这个,老李这人比较讲原则,他自己是不信这些东西的,还常常骂我们。不过我们不管他,我们干我们的――许师傅,我们这就进去看看吧?”
许岩点点头,跟着两人一起进了卧室。
这个本来该是卧室的地方,现在已经布置得跟医院的病房差不多,病床的四周到处都是心跳监控仪和呼吸机等仪器,许岩走进去时候,首先就闻到了刺鼻的药水味道。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围在床边,有的在调试仪器,有的在换药瓶,都显得很忙碌的样子,不过放在许岩这种有心人的眼里,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医护人员其实只是装出来的忙碌罢了。
看,那个医生邹有介事地盯着调波仪,还拿笔在本子上很认真地记录着――你记个鸟啊,这些心跳数据就算抄上一百遍又有屁用;另外几个护士忙着把药水从这个瓶倒进那个瓶,又从那个瓶把药水倒进了这个瓶中――倒来倒去,那些药水最后还是回到了原来的瓶里了。
不过这也是难怪,李书记的岳父泰山得了重病,由首都专家组成的医疗小组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走向衰亡。现在病人只剩半条气了,估计未必撑得过今天。
医生们都知道,自己现在除了每隔半个小时给病人打上一剂强心剂,其他还真没什么可做的了。但空闲下来的时候,自己若是闲着没事两手抄在胸口看热闹的话,等下李书记或者病人的其他家属看到了,他们那一肚子邪火会不会撒自己头上来?为了安全起见,自己现在必须得装出一副忙忙碌碌竭尽全力样子,不然等下病人断气以后,家属们都憋了一肚子气,那还不要统统发自己头上来?
医生们的那点小心思,许岩是搞不清楚的。进了病房,他第一时间就是走到病床前观察病人:
病人年纪很大了,面颊消瘦,颧骨高耸,眼睛紧紧的闭着,他那布满皱纹的额上脸上,隐隐约约的有一层浓黑如墨的气体在上面慢慢的翻涌着,那黑气布满了他的脸面和额头,顺着脖子一直蔓延到胸口,再往下的部分,因为被被子盖着,许岩就看不到了。
许岩默默颌首,果然是魔气入体之症,与宫雪婷父亲的病情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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