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预感又来了。
似乎完全发自于下意识,当警钟声传入耳朵,阿吉立刻把危险的信号与贝贝那个小家伙联系在一起。
在贝贝的讲述中,只有当部落陷入真正的危机,警钟才会被敲响。而根据之前的预期,八足妖在混乱中的攻势根本无法对络灵防御构成威胁,多说也就像幼童隔了一堵围墙扔几块石头过来,声势固然不小,想要造成任何伤害却是难之又难。
可现在,警钟竟然莫名其妙地敲响了!
那毫无疑问是部落那里出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严重一些甚至还有可能出现了人员伤亡。
冷汗就着雨水流在了阿吉的后背。
他开始加快脚步,拼尽全力飞奔不停。泥水在他身后飞溅,扬了路路通一脸。
驴子此刻仿佛也得出了大事不妙的猜想,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阿吉的速度有些令他吃不消了,在另一方面,他好像也在犹豫着什么。气喘吁吁中,他的速度忽慢忽快,与阿吉的距离也越拉越大。要不了多久,这片漆黑的雨幕就将成为阻隔,而他们也将从此各奔东西。
那当然就是驴子的计划。
在那位傻小子的帮助下,路路通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正该甩掉一切包袱,正式踏上成为史上最为强大的暗系魔法师的光辉旅途。
然而路路通却偏偏犹豫了起来,就好像身前那正在发疯奔跑的傻小子竟然真的是他的朋友一样,令他很难就这样不顾而去。于是,在良心彻底找上来之前,路路通向阿吉发出了他预期中的最后的好心提醒。
“我说,你别回去了,阿吉!”他大声叫嚷着,“如果那边真的出了什么麻烦的话,倒霉的只会是你。他们会把一切责任推到你头上!”
阿吉置若罔闻,仍然在竭尽全力地奔跑。
就着半空划过的电光,路路通可以清晰地看到傻小子那瘦弱但却坚定的身影:他上半身向前探着,仿佛绷紧的弓箭;雨水打湿了整个后背,却来不及顺着衣袖流下,早被那双快速摆动的双臂甩到了身后。
阿吉的急切与坚定路路通看在眼中,那好像在他心里敲了一下,虽然不算很重,但那一记敲打已经带给他足够的气力继续前进。
六蹄落地,驴子终于拿出了全部的速度,拼出全力跟上阿吉的脚步。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路路通摇晃着脑袋,似乎在嘲笑阿吉,又似乎在嘲笑他自己,“不过我喜欢你这股傻劲,因为傻瓜最适合当朋友了,就像我们俩,一对傻瓜。”
阿吉连头都没回,更没有意识到路路通刚刚进行过什么样的心理斗争,只是一门心思地向回飞奔。
雨下得更疾了。
电光反复划破夜幕,引事隆隆的雷声,仿佛就爆响在耳旁。
这里距离高麦森林大约只有三公里,但这三公里却是阿吉在十年通信员生涯中所遇到过的最为艰难的一段路途。雨疾路滑称不上什么难处,而且为阿吉带来困扰的也并非是恶劣的自然环境,那种艰难的源头是担心,程度超过以往任何时候的担心。
那种担心的感觉,阿吉从没有过,就连半年前大饼受困凶虎崖命悬一线时,阿吉也未曾这样提心吊胆。那并非是大饼在阿吉的心目中的重要性不及贝贝,事实上,对于好朋友的座次排序,阿吉从来没有改变过,第一的位置一直由那位圆脸的同乡牢牢占据。
而这一回的情况太不一样了,因为阿吉此刻的感觉就像五脏六腑被挤压在了一起,令他难受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这里的原因,阿吉说不清楚,或许在他的下意识里真的把那个小家伙摆在了朋友的第一顺位,还有可能是他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真的学到了什么,而那些新装进脑子里的东西虽然与秋罗要求的仁慈与怜悯不大一样,却好像又有些相通……
飞速狂奔中,三公里的路程终于到了尽头,高大的杨桦林已经出现在了眼前,转过前面的弯角,就将到达村口。
就在那里,一道道魔法光束激射冲天,幻光耀眼,比之天空中的闪电也毫不逊色。那样的光束,阿吉见识过,毫无疑问,那正是秋罗正在发挥她那光系魔法战士的惊人天赋。估计秋罗正在帮助部落的人进行作战,而她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在暴雨之中迷昏了头脑的八足妖们。
同时,还有一声声炸雷一样的爆响传到耳中,其中隐约间杂着一个粗大嗓门的怒喝:
“死吧,死吧!你们这些臭虫!!”
那应该是佘山的声音。
阿吉听贝贝讲过,佘山的身份是狩猎队的统领,号称部落最勇猛的战士。他手中的那把大砍刀是络灵部落久古传下来的信物,叫做印灵刀,除了上面刻满了祖训布告,被佘山那粗胳膊挥舞起来更是威力巨大,一刀下去足以轰碎坚硬的山石。
看来那个粗莽的壮汉动了真火,此刻正在拿那些冒失的妖兽发泄满胸的怒气。
加入战斗的似乎还不只秋罗和佘山两个,因为单凭这两个人绝对制造不出这样的声势。
喊杀声、咆哮声、魔法咒念声、金属交格声不绝于耳,甚至连隆隆的雷声都被压制了下去。
从眼下的情形来看,部落对八足妖被动的迷乱状态已经不再采取谅解的态度,完全撤下了天网一样的络灵防御,转而真刀真枪地展开了一场血战。
这种状况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八足妖的雨夜进攻给部落造成了无法接受的损失!
脚下虽然未曾停歇,可此刻的阿吉却觉得自己的双腿好像灌了铅,沉重得连每迈出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那是超过以往任何时刻的担忧。
阿吉还记得,贝贝在夜里走出自己的房门时,脸上一直挂着狡狯的笑意。那个小家伙太聪明了,他一定猜出了整个行动计划,说不定还想着插上一脚,来一次对他而言极度刺激的大冒险。
但就算如此,贝贝当然没办法赶上阿吉和路路通这一对飞毛腿,尤其他们在出发时特意还绕了路。在这种情况下,贝贝恐怕别无选择,只能失落地绕上两圈,在彻底被浇成落汤鸡之前,乖乖跑回木屋里睡大觉罢了。
然而事态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蜥甲犀与无尾黄鼬率先发难,将一场无妄之灾引到部落这里来。
从时间上来算,八足妖应该是在半个小时前到达部落这里的,并随即展开进攻。按照以往的说法,树冠中的部落哨兵只会笑嘻嘻地守在那里看着发疯的妖兽劳而无功,不会敲响警钟,更不会主动出来应战,因为等到雨季结束,一些终将恢复平静。
可是……
如果贝贝那个家伙真的跑了出来,还固执地留在了村外呢?
不会,一定不会的!
阿吉在奔跑中摇了摇头,奋力将这个不祥的猜想挤出脑袋。
然而当他在电闪雷鸣中冲过那几株突出的杨桦,阿吉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出现在了面前。
激烈的战事正在发生!
佘山带着上百名狩猎队的战士正与上千只八足妖正面交锋,刀光闪烁,长矛突刺,随处可见妖兽的尸身倒落于地。秋罗脚踏光棱于低空盘旋,手挥魔法光束抵御横空袭来的粗大蛛丝以及蛛丝上缠卷着的巨石。
在村口正当中的位置,族长雷丸单膝跪在泥土中,仰面朝天,无声悲痛。
在雷丸双臂上,一个瘦小的身躯横在那里,四肢无力地下垂,远远望过去,只能看到一张苍白的面孔,以及胸口布衫上那正被雨水冲刷得渐渐淡去的鲜红……
是贝贝!
不必看清那张面孔,也不用看清那条义肢,那个身影,阿吉已经认了出来。
过去几个月里,那个身影曾从各个角度出现在阿吉面前,只不过多是动态的,是活生生的,有些时候是得意的摇晃,有些时候是欢欣的跳跃,有些时候是憨皮的扭动,有些时候疲惫的俯仰……
那个身影,就是阿吉对这个野蛮世界的全部认识,全部依恋。可现在,那个身影已经远离了生动,远离了活跃。
在那一刻,阿吉忽然觉得好像有几万吨重的巨石凌空飞来,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样的剧痛只是个开端,就在下一秒钟,难以名状的疼痛奔涌来袭。那种感觉如千万根满带寒意的利刺从心脏向四周散射,锉磨骨骼,撕裂筋肉,还要将血管中的每一滴血液冻结。
“贝贝……”
透骨的寒意令阿吉的牙齿开始打战,不断发出格格的异响,甚至连大声呼唤出小家伙的名字都无比艰难。
阿吉想要拼尽全力冲过去,一直冲到雷丸身边,好好地确认一眼,看看那是否只是一幕幻觉,只是一场恶作剧,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浑身的肌肉已然不听使唤,就好像被封在皮囊之内的,只是一块块僵硬的石头。
“不……贝贝,我不要你这样!”
他终于拼尽全力喊出一声,脚下却已经失去了狂奔的动力。
“扑通!”
阿吉扑到在了泥水中,向前滑出了几十米远,一直滑行到混战杀场之中。
八足妖们发现了阿吉这个脱离于人族群体之外的攻击目标,在愤怒与惊慌之中纷纷将捆绑着巨石的蛛丝挥打过来。然而在秋罗的光盾阻隔之下,那些石块只是在一片光幕中溅起点点五色光斑。
“快躲开,傻瓜!”秋罗急切地高声叫喊。
但阿吉好像已经聋了。
他在战场当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表情呆若木鸡。但他还可以行走,向着贝贝所在的方向艰难地拖动着脚步。
“你起来……贝贝,你站起来。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
阿吉喃喃地念叨着,仿佛在试图唤醒那枕在他腿边沉沉睡去的孩童。
然而就在他行将走过部落战士的防线时,佘山那明晃晃的印灵刀却当头劈下!
“是你害了贝贝,该死的风行者!”
他大叫着,怒不可遏。
“轰!”
伴着一声炸雷般的爆响,一片耀眼的银光冲天而起。
那是风之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主动挡下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刀,外在的阿吉虽然毫发无损,可内里的他已经伤重难支,一下子扑倒在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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