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画圣 第84章：请原谅我的虚伪

言诚很欣慰。

不仅因为于器认真说话时有他几分风采。

人谁无过？

过则改之。

于器改了，由一个目空一切的修行者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然后，方能说出那一番话。

因此他觉得于器必能胜。

徐龙风掌势如狂风暴雨，掌一出便有势相随，瞬间将于器整个人困于掌势之中，进退不得。

徐龙风脸上有笑意，但笑并不代表他轻敌。于器是多年前便进入动念境的前辈，真若轻视这样的人物，必死无疑。

所以他这一掌看似猛烈，实际后招颇多，有先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图一寸寸夺取对方山河的意思。

于器静观，冷笑。

此时的他已然是动念境中境，对于这种初境者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精神，只觉得有趣。

若不是敌人，必有赞赏之意，但既然是死敌，直接拍倒便是。

他动，却不是闪避，因为他不想闪避。他要以雷霆一击将对方击倒，他要赢得漂亮，一击立威。

别怪我心狠，实是你们目中无人，举动太过狂妄。

他眼角余光望见了被困的于家人，望见了那个被一棒打在头上倒地不起的人。那人不知是生是死，但多半终是个死。

凡人的头只是头而已，没有任何天地念力保护下，被那样的大棒击中，后果可想而知。

他不由动怒。

于是左掌一凝，是为盾。

盾之意起，便有念力集中掌心，化为沉厚的念力挡住了对方这一掌。

两掌相击，空中立时传来爆竹爆炸般的响动。徐龙风身子一晃，手臂剧痛中退了一步，咧着嘴垂下臂。

显然，他的臂骨已然受损，肌肉也已无力。

徐龙风眼中透出惊恐之色，他没有料到于器的实力竟然会高出自己这么多。

于器右手握拳，并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击或退走的机会。他一步向前，如同战场上果敢的战士追击敌军。

战场之上，心中不必有仁慈。敌人不是人，只是敌人，一个应被自己杀掉的目标。他若不死，便是我亡，因为没有什么仁义可讲。

拳如枪，带着锐利气息，猛地向前击出，正中徐龙风胸膛。立时，有骨断之声传来，徐龙风的胸膛被天地念力保护着，仍是承受不住这一击，微微凹陷。

呼吸停顿，因巨大的痛苦。徐龙风双眼瞪得老大，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身子凌空而起，向着后方飞落，重重摔在地上。

“风儿！”徐天山方寸大乱，再不能保持方才的笑呵呵，又惊又怒地叫着扑向前。

“你敢伤我兄弟？”徐天山的长子徐龙云暴叫一声，飞身扑来，双掌向着于器连攻。

于器后退两步，看准对方两掌间的空隙，突然一拳打了过去。

一声闷哼，徐龙云踉跄后退数步，一阵气血翻涌。

徐天山扶起了徐龙风。他眼看着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儿子，此时竟然面如纸色，显然受伤不轻，不由气愤难平，瞪着于器大吼：“于器，你敢伤我儿？”

于尊原却是满面春风，不由大笑起来：“我以为你们徐家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却原来是一下出了两位修行者，真是厉害。只可惜人再多也没用。十只土狗，也斗不过一头猛虎！我于家，岂是你们惹得起的？”

“伤他又如何？我于家伙计若无大碍便罢了，若有人被你们杀害，我还会要他偿命呢。”于器看着对方，目光冰冷无情。

“于器，做人不要太狂妄。”徐龙云面色阴沉，一边调息一边开口。

“狂妄？”于器皱眉，“你们毫无道理杀入我家林场，打伤我于家伙计，此时却来说我狂妄？你以为你们两兄弟皆成了修行者，便可无视世间公理道义？我告诉你，你错了。”

“他没有错，是你错了。”

有人开口接话。

接话者不是徐家人，却站在徐家人队伍中。

那人一身青衣，衣服样式普通，戴个笠帽，样式亦普通。

他缓步自人群中走出，站到了于器的对面，慢慢抬头，目光平静注视于器。

“我如何错了？”于器问。

“修行者自然可以无视凡世中的那些所谓公理道义。”那人说。“因为修行者是天，是笼罩着所有凡人的庇护者。天不必懂大地的规矩，也不必遵守。大地只有向天仰视的资格，和供奉一切的义务。”

“扯淡。”于器笑。

“我有个朋友说过，天是最公平的，它生养了众生，对我们只有大恩。”他说。

“不公，是那些假托为天的虚伪混蛋造出的。他们明明出自凡人之中，明明亦是天盖之下的生灵，却喜欢自比为天。”他笑。

“真他娘的不要脸。”他骂。

“你说呢？”他问。

对方面色阴沉，对于这样的话实不知如何反驳，但又不能接受。于是拱手：“在下晋巍-。”

“在下于器。”于器亦拱手。

修行者之间如此多礼，若不是惺惺相惜，便是要做生死之决。晋巍显然不喜欢于器，于器更加讨厌晋巍。

“你来此助拳，想必徐家是给了你不少好处的。”于器说。“如此说来，你不过是一个有价格的打手罢了。之前自比为天，便更不要脸。”

“骂人解决不了问题。”晋巍皱眉，“修行者的事，还是要从拳头上论道理。你一击重创动念初境者，想必已然到了动念中境吧？”

“阁下呢？”于器问。

“动念上境。”晋巍说。“离巅峰境并不算遥远，也许有朝突然明悟，便能到达。”

然后他笑：“或者你拼死反抗之时的勇气，便能激发我一步越过这个门槛。”

“我送你去迈阎王殿的门槛吧。”于器微笑。

于微笑之中，突然出手。

左掌之盾坚实无比，右拳之枪凛冽带风。一拳出，便是枪之锐意破空，向着对方胸膛直攻过去。

“劲力十足，果然是好拳。”晋巍点头。

于交手中品评对方念术，若无绝对自信，便是送死之举。

他自然有自信。那自信，来源于境界的差距。

同是动念境，但二者一个中境，一个上境。而修行之道，越到后来越难，便是同一境中不同阶级，亦差距巨大。

上境与中境之间的差距，却远大于中境与初境的差距。那么既然于器可以一拳重创徐龙风，他自然可以一拳重创于器。

温小莲并不明白修行者境界之间的实力距离，但她看到对方如此从容，自己便焦急。

她情不自禁地揪住了衣袖，仿佛想替于器使力。

一拳破空至，晋巍点头。

及拳到近前，他才有所行动。他后撤一步以退为进，等于器一拳之势略老，前臂突然猛地一翻一抬，拳背向下，如重锤撞击。

空中立时发出一响，宛如爆炸声。

于器目光凝重，突然变招。打出的那一拳上，锐利念力突然间转换成了沉厚念力，枪便化成了盾。而后手上的念力却由盾转枪，前手抵挡，后手猛地出击。

这一下变招，实在漂亮，言诚看在眼中不由在心中为他暗暗喝彩。

徐家兄弟见了，却是面如土色。

他们终于知道，这一年间，于器非但将境界提升一阶，更将武技与念术锤炼得更加完美，应用得心应手。

若无晋巍，单靠他们两兄弟，便是合力与于器一战，也只是有败无胜之局。

这一拳变化，晋巍看在眼里，惊在心中。

“好手段！”他点头，大声称赞。

但惊讶与称赞，并不代表没有应付的手段。

他不再撤步，一拳如炮轰在于器前手盾上。

盾毕竟是临时换力生成，还不稳定，被这一击打得粉碎。

而此时，晋巍向前进步，另一拳抖肩而起，拳背向下斜向击出，亦如大锤撞击。

瞬间，两拳相撞，于器感觉自己仿佛击中了一柄真正的大铜锤，手臂传来剧烈的痛楚，枪念被震得四散而去，情不自禁地闷哼一声。

他不得不退，手臂软软垂下，却是在这对撞之中被作及骨骼肌肉，再无力运功使力。

晋巍微笑，快速进步追去，双拳晃动，似要再于于器身上连砸数拳。

“啊！”

于尊原和温小莲同时发出惊呼。

一样的惊慌中，却透出不同的意味。前者利益的味道重些，后者却满是真情。

于器脸色苍白，没命后退。

“他已经败了，你步步紧逼不给人退路，实在太不仁义。”

有声音起，然后有少年的身影飞掠向前，挡在了于器与晋巍之间。于是于器长出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抹了把汗后不再后退。

“你再不出手，我就死了。”他在言诚身后严肃认真地说。

“我这不是来了吗？”言诚一笑。

晋巍停下了脚步。

他有些疑惑。

眼前的少年，普普通通，只是一介凡人。

但他竟然敢插进两位修行者的大战之中。

他是疯了还是傻了？亦若背后有某种可怕的巨大力量支持着他，才让他有如此胆色？

看少年一身布衣，样式虽典雅，但却不似什么贵人。

晋巍觉得，自己随便一挥手便能让这少年身首异处，死相惨到不能再惨。

但不知为何，他却不敢贸然出手。

“你是谁？”他谨慎地问。

“于器的朋友。”言诚向着对方拱手为礼。

晋巍自然不会还礼。他是堂堂修行者，如何会向一介凡夫还礼？

“你想干什么？”晋巍问。

“虽然我并不喜欢于器的家人，但更不喜欢你们。”言诚认真地说。“你们仗着自己修行者的身份，仗着自己苦修得来的力量，便欺压他人，想自他人手中抢夺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这便是强盗行径。强盗祸国殃民，人人皆可杀之。”

“有意思！”晋巍看着这少年，眼里闪起寒光。

“你的意思，是你想杀我了？”他问。

言诚认真地点头。

“若不及早杀了你，那些被困者便不能及早得救。”他说，“他们中有人伤势极重，若不早救，便有性命之忧。先前我以为于器能独力解决此事，因此袖手旁观。现在看来，是我不对。”

他昂首：“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才应是我辈风采。所谓当仁不让，这种救人于水火的事，本是见了便应立时冲上。于这种事上谦让，却是虚伪。”

“请原谅我方才的虚伪。”他拱手，行礼。

在场者，皆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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