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太监,对上四个二里人级杀手,居然不落下风。∮頂∮∮∮,..晋帝宫中供奉的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然而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要他们双目赤红以至于以命相搏是不实际的。谢神策做梦都想看见的两拨人打生打死,决然没有可能出现。
都不是傻子,晋帝在老太监死后,自然会认真叮嘱这些人要心行事,务必稳妥。而二里人杀手,更不可能放着谢神策这么一个大敌不去对付,与宫中的实力拼命。
不过是技痒而已。
所以到即止。
不多时后,谢神策与一帮商队到了七人战斗过的地方。没有人发现任何异常。
三只商队,除了谢神策的一些装了泥土的箱子,剩下两只商队,都是货真价实的商队,而且是去西北的。
因为是结伴而行,这一路上都不会少了话题。商队的一些首领在经过短暂的接触之后,变得十分熟络,除却谢神策,几人都在一辆马车上话吃酒。
谢神策才不会这时候凑热闹,他得抓紧时间谁叫休息。
这支商队的主人没有出现,也没有应邀前来饮酒话,其他两支商队的几个首领管事也不在意,毕竟听那个年轻人带了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白天都不舍得出来......
一个管事起这件事,于是其他人都发出了压抑淫、荡的笑声。
若是在平时,可能谢神策会有些不正经的想法,甚至有可能付诸实践,但在此时,被两群饿狼紧紧盯住,他怎么可能有哪个心思。
就算是睡觉,他也睡不安稳。
车轮毕竟是木头的,虽然包了铁皮,但还是颠得厉害啊!这路又不是上辈子那种平坦开阔的柏油水泥。
加上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所以谢神策睡得很煎熬。
二里人与三个太监分开了,至于王,则是一路尾随。以他的手段,如果不想被人发现,那就真的很难被发现。
几名二里人在山间走着,边走边心翼翼的将自己走过的印记抹掉。
“也不知道教官在什么地方。连教官都失败了,咱们能成功?”
“别这样,那几条阉狗不是很有把握的样子么?”
“呸,什么玩意儿!几个没出过宫墙的阉人,哪知道世道险恶,以为凭借他们三个人,就能杀死谢神策——当然,我是如果,如果万一他们走狗屎运,真个杀死了谢神策,那也是因为教官之前做了关键的铺垫。”
同行的人摇了摇头。
他的这位搭档叫百斩——意思是至少杀了一百个人——对于那位传中的王教官崇拜到了极,如果不是因为自身性别不符,就要以身相许了。
与灯笼骷髅这类极度自负且恶心疯狂的人不同,百斩,加上他修罗,都基本上能算作是正常人。因此他们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有正常人该有的崇拜。
所以他与百斩一样,也崇拜王教官。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崇拜是理性的,而百斩是毫无保留的膜拜。他崇拜王教官近乎零失误的记录、绝高的杀人术、聪敏异常的大脑,而百斩是崇拜王教官的一切。
修罗毫不怀疑,如果他拿出一条内裤,是王教官的,百斩绝对愿意为他包一个月的花魁作为交换。
所以此时修罗对于百斩为王教官鸣不平也在情理之中。
修罗斜了眼另外两个一直默不作声的人,有淡淡的警惕。
他们是一个组织的,但是组织之中不是没有内斗。
内斗自然是绝对禁止的,二里人内部有规定,如果发现窝里斗,那么参与内斗的人——无论有没有理,都会被清理掉。
禁令的威严效力毋庸置疑,也没有人敢堂而皇之的挑战。然而这么多年以来二里人内斗不断,被处死的人却很少。
这其中自然不是二里人禁令如烟云般是虚设,只是因为有的人莫名其妙死了,却永远没有抓到凶手。
既然都是出色的杀手,制造不在场证据以及抹除一切痕迹都是需要满分通过的必修课。
死在禁令下的人都是技术不精的。没死的都是大师。
记得当年自己也是宋国一个极为出色的杀手,在荆楚一带有些名声,但是进入二里人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九年前,王教官给自己上的第一堂课就是,怎样在一片雪地里前进三里而不留下任何脚印。
那堂课,一共十三名学生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而王教官他能做到——只是没有演示。
修罗与当是还是零斩的百斩自然也没能做到,就算是今天,他们也一样做不到。所以他们对王教官佩服的五体投地,认为至今只在教官那儿学到了些皮毛。
从来没有人怀疑教官假话了。或许有,修罗不确定当初一个组现在已经死掉的那三个人,是不是曾经怀疑过教官。
所以现在百斩很困惑,王教官都办不到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办到。其中不是因为对自己实力的否定,只是因为王教官实在太强大。
摇摇头,将一些陈年往事甩开,修罗继续与百斩着些无聊的话,然后分出三分心思来提防旁边的人。
一对话唠与一对石头,这样奇怪却不失协调的组合在山间行走,走过结冰的山涧,走过向阳的山坡,走过采药人踩出来狭窄山道。
谢神策醒来,然后看着即将要落下的太阳,问道:“还有多久到前面的集镇?”
车夫探出头来道:“还有约莫半个时辰。”
谢神策有些担忧。
半个时辰......天黑得快,估计是来不及了。
然而其他两只商队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谢神策思虑着若是单独加快速度,可能正中追兵的下怀——就是人多了才顾忌,人少了反而好下手——于是作罢。
谢神策叹了口气,用湿手巾擦了脸,然后提起精神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刺杀。
太阳飞快的落下,天已经暗了。按照这个季节来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会完全看不见。
而此时还有约二十里才能赶到下一个集镇。
谢神策让人起了火把,加快速度。
远处一座山的山坡上,三个瘦的身影蹲在一棵树上,看着渐渐长起来的火龙,一个人笑了出来。
“果然还是怕死,这么早就把火把起来了。”
“换谁不怕死?”
“可惜陛下不准把事情闹大,不然这子早就死了。下毒、暗器,哪一样不能弄死他?”
“蛊王在他手上,他便百毒不侵,至于暗器,他警觉得很,这段时间没机会下手。”
“不急不急,总有他放松的时候......”
“......”
“你们看我干什么?”
“不急,你了两次。你急了。”
“......确实有些急了。然而有些人比我们还着急。”
“就怕他们按耐不住啊。在二里人里面,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你是指......有人捣乱?”
“看着吧,总会有人出手的。”
年轻太监迟疑着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些讲出来,他们这样做......要不要阻止?”
中年太监嘿嘿笑道:“阻止什么?需要阻止的话,我早就了。放心,不会影响到我们。狗咬狗嘛,此次辛苦,总得欣赏欣赏。”
另外两个人一怔,然后也阴测测的笑了。
陡然一看,年轻太监似乎是三个人中间的主事人,然而实际上,这个中年人才是拥有决策权的人。正如刚才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一样,消息的传递与收集,都是中年人来做的。另外两个人,都要依靠他来行动。相比之下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又了几句话,中年太监不声不响的滑下大树,然后消失在树林中。
谢神策警惕着窗外的情景,听着树林间野兽的叫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心中突突的跳。
直觉告诉他,今晚有事发生,然而他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发生。
谢神策不喜欢事情脱离他的掌控,无法掌握一件必然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让他很难受。而今晚的事情又关系到他的生死,甚至还有王解花,所以他更难受。
不能掌控,就连对方可能的更多一些的信息他都不知道。
之前与老太监激战并在五里大槐树与他交手的人他不知道是谁,现在追过来的几个太监,他同样不知道是谁。
二里人的教官,晋帝宫中的供奉。这就是谢神策知道的全部信息。
这些信息,理所当然的然并卵了。
格外的想念大师兄啊......有他在,哪至于像现在这样,光溜溜的躺在砧板上,等着人家下手。谢神策惋惜叹息。
莫大师兄,就是李阎王,就是谢神威或者贺若缺有一人在这儿,谢神策的境况都不至于日此糟糕。
终究不是谢神策实力太弱,而是没有哪怕一个帮手。
“这是要杀死我啊......”谢神策在心里喃喃自语。
“然而我不能死。我死了,父亲与大伯就会死,大哥也会死,谢家的人都会死......”
谢衣还在讲武堂。谢裳仍然在户部,处处受到陈华的掣肘,晋都之中赵宏泰与齐王党还在步步施压。在北方,司马檀据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的北方军。淮扬道王臻已经基本上吞食了王鼎的权力,王逵成了水军统领,王钟被发配到太仓,任一七品县令。
谢神策如果死了,那么晋帝绝对会用一切手段将谢神策塑造成卖国贼,然后将谢家彻底打垮。
而如果谢神策没死,成功到达西北了呢?
晋帝便不敢动谢家人——万一谢神策反了呢。
西北军即使被裁割,但也保留了大半的主力,至于陌刀军更是保留了八成以上的数量。朝廷为了安抚西北军,在这两年更是拨下了大量的盔甲钱粮、兵器战马,西北军人数虽然减少,单位战斗力却增强了。
在晋帝看来,如果以谢衣谢裳威胁谢神策,那么谢神策很可能不受威胁,然后易帜造反。
那将必然是大晋的灾难。
当然,晋帝知道,谢神策目前是没有反心的,因为至少他还没有将皇帝要杀死他的消息弄得人尽皆知。
自然,晋帝也不会感激谢神策的识相。
......
此时的谢神策在车上,感受着王解花手上的温度,然后想着远在晋都的父亲母亲大伯伯母,想着那位心性大变的皇帝陛下,心下一阵寒冷。
“大不了就反了嘛。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漆黑的夜空下,火把在摇晃,树影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惨淡的光芒。距离镇还有十余里,谢神策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同一片漆黑的夜空下,几名黑衣人在狂奔,他们的背后背满了弓箭,腰间都挂着长弓。
商队与负箭而行的人将要相遇。
在距离一里路的时候,背着箭的几人迅速散开,然后隐蔽在道路两边,有人还爬到了树上。
打着火把的商队慢慢过来了,有人将箭袋放到了左腰侧,方便抽箭。有人在活动手指,还有人已经将箭矢抽出来了,然后搭在了弓弦上。
谢神策看着前面的山口,眼皮跳了跳。
右眼皮......
“警戒!”
谢神策低声喝道。
商队镖师不明所以,但谢神策的坚定,出手又大方,隐隐得知对方是晋都来的大商,于是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让手下的人戒备了起来。
镖师是镖师,与雇佣军不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镖师远没有雇佣军军人的气质,永远是一盘散沙。
即便是戒备起来的商队,整体感觉上也没有多大的变化。谢神策的眼睛放在了一些平日里并不引人注目的镖师身上,微微笑了笑。
即便是整体感觉上没多少不同,但谢神策却能感觉到,有几个人身上的气息不一样。明显是杀过人——而且是杀死过不少人才能有的煞气。这样的人虽然仍旧散漫,精气神却提了起来。
总算全是废物......
这些人有自己的判断,在总镖头下令之后,也能感受到前面山口潜藏的危机。
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不能简单地准不准确、靠不靠谱。
有些人有感觉,直觉灵敏,一般时候派不上用场,在关键时候,却往往能救人一命。
所以当第一支箭将走在最前面的人射死之后,被谢神策雇佣的总镖头就觉得自己没有由着困倦拒绝谢神策的建议,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羽箭很刁钻,极少会将人直接射死,大多数都是将人射伤,还能让人呼救。
然而人受伤了,又是在夜间遇袭,自然会慌张。要是被一箭射死也就算了,但既然还没死,被死神的触角碰到了脸,那边要大声呼救,让同伴赶紧过来救自己。
杀手们的射的极有技巧,最大程度的节省了体力,隔几个人射一箭,还造成了最大限度的恐慌。
于是商队乱了。
另外两个商队的人还不如谢神策这边。
谢神策好歹是有准备的,因此不至于太慌张,遇袭之后还能最大限度的保持队形,将货物推出去,作为掩体,两个人配合,也能将伤员拉回来。有弓箭的人还会寻找敌人的弓箭手进行还击。
另外两个商队的人就没这么走运了。
无头苍蝇的人人到处跑,眼看着就往这边冲了过来。
谢神策眯起了眼睛,对身边大声指挥着的总镖头道:“有人试图冲进我们的营盘,就杀了他!”
总镖头讶然,道:“可是,他们不是敌人啊!”
谢神策看着他的眼睛冷笑道:“冲毁了我们搭起来的掩体,你的人就会死!你也会死!”
总镖师咬了咬牙,然后抬头对冲过来的人大吼道:“守好你们的营盘!禁止过来,冲撞我营盘的人,杀无赦!”
大嗓门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因为有很多人在这个时候的声音比他要大得多,尖锐的多。
有人冲过来了,然后尖叫着要扒开货物跑进来寻找安全感。
镖师们搭上了箭却不忍心射击,有些犹豫。有人将围成圆形的车辆扒开了,然后他兴奋的冲了进来。
一步,两步,他向后仰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心口位置,已经有了一支羽箭。
谢神策冷冷的将弓箭还回总镖头手中,道:“不要让我教你第二遍!”
“还愣着干什么!把车推回去!”谢神策大吼。两个年轻的车夫连忙爬起来将马车推了回去。
总镖头不敢看谢神策的眼神,接过弓箭之后,大声骂道:“娘希匹!给老子提起精神来!莫要让人冲散了营地!”
二十来名镖师齐声应和,谢神策觉得气势已经变了。
未必挡得住,但是可以坚持一阵子了......
总镖头并不止顾着自己这边,在接连射死了几个敢于冲营的人之后,也大声呼喊,组织那两支商队的人也将车子围成一个圆,然后慢慢开始反击。
“咻!”
一支羽箭出现在总镖头的胸口。
总镖头看着者之羽箭,感受着胸口的刺痛,心脏跳动的厉害。他大口的喘气,冷汗浸湿了后背。
谢神策将那支羽箭扔掉,道:“你太明显了。”
于是总镖头飞快的找了掩体,才敢继续高声话。
有人在树上,躲好了的谢神策仔细的回想刚才那一箭,然后想判断刺客是在窝在哪棵树上。
然后谢神策失败了。
这种类似于上辈子狙击手的弓箭手,除了极为高超的箭术之外,还有寻常箭手不能比拟的细腻与警觉。
在射出一箭之后,他们会享受猎物死亡的瞬间。
刚才的那一箭,在扎进总镖头胸口不到一寸时,被谢神策及时的抓住了,没能带走总镖头的命。
刺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于是明白了对方也有高手,而这个高手,很可能就是谢神策。
有些人即便穿着破烂,也能从不经意的动作言语间判断出他有良好的教育。这便是气质。
谢神策穿的很普通,就差不是青衣帽的奴仆装了。然而他只是伸手握住刺客的一箭,便被刺客认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质太好,所以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谢神策在车厢后面,没能推算出刺客藏身的那可大树,很可能刺客已经换了位置。
刺客确实换了位置,然而此时他也不能判断出谢神策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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