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谢神策的小院子里。
“哥!你不会是真喜欢上了那个姑娘吧?”谢神策说道。
谢神威怔了怔,说道:“那又如何?”
谢神策叹气道:“你们是不可能的,而且,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他们都走了。”
“那又如何?”
“哥!她是鲜卑人!被灭族的贺若部人,爷爷、父亲、大伯他们都是不会同意的,而且,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对你很中意。那你跟她就更不可能。”
“那又如何?”
“哥,父亲为什么会那么说?”
“昨夜,我与贺若缺杀了些人。”
“......”
然后谢神威淡淡的说了一遍昨夜的经过。
谢神策听完,沉吟不语。心道:这么说,爷爷与父亲母亲都是知道的了。
昨夜父亲与爷爷联手设计了一场反杀,用计将秋猎袭击的幕后主使人一网打尽,连根拔起,给了真正的幕后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重要的是,谢家得到了一条消息,这个草原人商队,隶属一个叫“二里人”的组织,而关于这个“二里人”,谢家后院书房,已经有了一沓资料摆在了老太傅的书案上。那么,接着顺藤摸瓜,就能揪出真正的幕后人,谢家就能找机会将其彻底拔除!
而关于贺若部的兄妹,谢家应该是希望他们永远不要说出他们反水这件事,至少在暗中摸清二里人以及那个幕后黑手之前,都是保持沉默的好。
什么人最会保持沉默?
自然是死人。
“哥!快出城!那兄妹两有危险!”
“什么意思?”
“你别问什么意思了,没时间解释了,快出城!向东南方向追,找到他们!”
“他们......?”
“爷爷不会让他们活多久的。”
谢神威不是傻子,稍一思考就明白了谢神策话里的意思。
是的,爷爷既然知道了有人会对自己的孙子们不利,现在又找到了线索,那之前帮忙的贺若部兄妹两,自然就没什么用处了。
这时,谢老三在门外喊道:“少爷,世子可是与你在一起?老太爷回来了,让您与世子同去一趟后书房。”
“快走!来不及了!你拿我的腰牌,有需要先到留下城胡记布庄。爷爷那里,我先顶一下!”
“多谢。”
谢神威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情况危急,他定然会全力以赴,力求能及时救下两兄妹。从后门出了院子,偷偷回自己院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去马厩牵了两匹马,飞速出了城门。往东南方向追去。
至于为什么是东南方向,既然是谢神策说的,那么谢神威就不会怀疑。
在后书房,老太傅见到谢神策一个人前来,便明白了因果,说道:“文昭去哪儿了?”
谢神策老老实实回答道:“大哥去追贺若部的兄妹了。”
老太傅点头道:“是你让他去的?”
谢神策道:“是孙儿的主意。”
老太傅低头不语,谢神策乖乖站着。良久,老太傅道:“既然如此,看造化吧,若是救下了,便再作打算。”
至此,谢神策松了一口气,感受着背后冷汗蛰着伤口的火辣辣的疼痛,谢神策垂首道:“多谢爷爷。”
老太傅不再言语,挥手示意谢神策出去后,对着烛火,叹息了一声:“都是痴儿。”
谢神策此时回到小院子里,叫过谢老三,吩咐道:“以我的名义,发信到留下城那家布庄,让他留意持有我的腰牌的人,尽量给予帮助。”
谢老三不清楚原由,问道:“少爷,要不要用甲字令?”
“不用,丁字就好。”谢神策说道。
谢老三下去后,谢神策望着东南方向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冲动了,但既然做了,而且是为了大哥,他就要做到底。
先前从送别兄妹两的谈话以及终南山下的对话中,谢神策猜测他们最有可能去的方向就是东南方向。东南方世家大族遍地,是北方势力最为薄弱难以插手的地区,因此谢神策让谢神威去东南方向,其实他自己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只是事出突然,如今只好祈求自己的猜测准确,大哥不会白跑一趟了。
而且,谢神策将自己腰牌给了谢神威,等若在谢神威困难时可以动用部分淮商帮的力量帮助寻找。但是也只能使部分而已,如谢神策所说,丙级以上的情报点,谢神威就无法动用。不是因为级别,而是如今,王谢两家的“资源共享”已经有整整两年了,谢家已经使用了王家的淮商帮进行了许多活动,爷爷既然动了杀心,要在路上除去这两兄妹,那么久必然会动用最顶级的甲字令进行,一旦谢神威也表明身份用了更隐蔽的渠道,到时必然会遭到阻力,反而不如最低级的丁字令,可以提供帮助也不会引起注意。
希望来得及吧。
其实谢神策让谢神威去救兄妹两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就在贺若缺身上。
不要误会,谢神策对贺若缺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他觉得贺若缺很符合他心中侠客的形象,勾起了他对金庸古龙的回忆。
不然怎么会有“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呢?
我不想让你死,却只能做到这儿了,你能在三千拓跋铁骑的追杀下逃生,希望这次也能活下去。谢神策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第二天,谢神策醒来后,洗漱完毕,刚吃完早餐,就听见院子外一阵说话声,谢神策奇道早晨哪来的这么热闹?
正想着,小院的门就开了,进来几人,谢神策一看,心道原来如此,竟是大姐陪着齐王与婉婷公主到了。
齐王见谢神策就要起身行礼,连忙上前扶住,婉婷公主笑道:“学生见过打虎英雄。”
说着还一本正经的行了一个学生礼。
谢神策哭笑不得,说道:“我哪里是什么打虎英雄,都被虎打成狗熊了。”
齐王笑道:“你可莫要谦虚。你们猎得的那头猛虎,父皇让人确认过了,就是两年前伤了数名御林军的那头,极为凶残。却不想还是落在了你们兄弟的手里,本来父皇是想在早朝之时予以嘉奖封赏的,却是因为你受伤一事作罢,你可莫要心生怨怼才是啊。”
谢神策笑道:“陛下厚爱,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有怨怼。”顿了顿就又严肃说道:“其实陛下可以随便赏个千把黄金的,我虽受伤,还是扛得回来的。”
齐王哈哈大笑,婉婷公主也忍俊不禁,笑道:“好生无耻。”
大姐在旁掩着嘴道:“贫嘴,齐王与公主在此,休要再胡言乱语。”
众人笑过,婉婷公主问道:“怎不见文昭表哥?”
谢神策心道:来了,进入正题了。于是回到道:“大哥昨日回来后当晚便走了,我亦不知他所为何事,去了何处。”
听到这话,小公主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淡淡的“哦”了一声,再次问道:“表哥确实不知?”
“真的不知道。”谢神策看在眼里,心道:难道要我告诉你真相,你的梦中情人追他的情人去了么?
大姐也说道:“说起来我也是不知道文昭去了何处,也不知何时回来。”
既然谢家姐弟都说了不知谢神威去了何处,连何时回来都不知道,小公主也就不再多问。
昨日上午谢神威进宫进献了一张猛虎皮,两张火狐皮,让皇帝很是高兴,也就根本没有在意谢神威殴打守苑官一事,反而事后好言勉励了一番。随后皇帝将猛虎皮赏给了温文尔雅却又颇有勇力的齐王,又命织造领去了两张火狐皮毛,要给最喜爱的婉婷公主做一条围领。兄妹二人从皇帝口中得知赏赐之物是谢家兄弟所献,本就有意代父表谢意,再加上身为婉婷公主的老师的谢神策受伤,因此兄妹二人便早早来到了威侯府。
随后自然是去后院,见了谢太傅。
谢太傅对这对兄妹的来访很是喜欢,拉着齐王与婉婷公主说了好一会儿话。对齐王直言国计民生,对婉婷公主则是说了许多前朝趣闻,言语之间也不乏劝勉勤读之意。
齐王自是持学生礼,时而宏辩涛涛,时而谦虚疑问,竟是心无旁骛,专心致志。让谢神策惊讶的不仅是齐王的学识,更是他极为善于思考,才思敏捷四字便是占了个齐全。谢太傅对齐王的态度明显十分满意,竟是少有的当面夸奖了一句“勤思巧捷”。齐王并不谦虚,欣然受之。
而婉婷公主竟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故事时时被打断带入到国事经略上,认真听讲的同时竟能而插得上话,可见小公主单纯归单纯,却绝不愚笨。这让谢神策对其大为改观。
谢神策与谢神裴极少插话。不是谢神策不想说话,只是有些事情他真的是有自己的看法,而这些看法,却是与齐王甚至与谢太傅都有些许相左,所以他忍住了不去说出来。
谢太傅以前朝大楚文豪屈谭墨“邦盛十代百姓苦,国衰百世家不宁”切入,与齐王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辩论,从孔子“苛政猛于虎”到孟子“民贵君轻”再到董仲舒“春秋大一统”,再到司马迁“究天人之际”,最后到佛宗出世与红尘,二人思辨天花乱坠,谢神策听得云里雾里一二佛出世又升天,却实在无甚兴趣。
他极为赞同屈谭墨那句兴衰,张养浩的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则更为简略。谢神策对二人将史记的地位抬的极为崇高相当不然,他不是否认史记的历史地位,只是对它英雄人物创造历史的潜在观点有所保留。他对齐王拥刘反项颇又不以为意,如果项氏注定失败,那么汉家两百年后大楚项氏却为何独享三百年江山?
他其实很想对齐王说:你如今立身的晋阳城,在当年田氏反项五家分楚时,曾埋下了过二十万的骸骨,你可以不知道他们都是谁,但请至少在提起“甲士二十万”时,可否稍微表示些许可以忽略不计的敬畏?
(ps:一个月了,从新书榜下榜了,分类新书精选还在,好开心,另:我有一个好编辑,好呀好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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