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威很快出了北城,身后是三十名亲卫与二十名铁卫。
在北城门外十里处,谢神威看到了一队人,约是百余名黑甲骑兵。
一名身穿黑色鸳鸯服的缇骑司使迎上来使对谢神威说道:“将军,我家大人有请。”
这是缇骑的人。
谢神威让身后的五十人停下,一人上前。
一名黑衣黑帽的年轻人打马上前,说道:“见过世子。”
谢神威眼神微微眯起。
“周锦棉,你在此处拦住我,是要做什么。”
年轻人正是缇骑文书官周锦棉。
周锦棉笑道:“我与世子同行。”
谢神威淡淡的笑了笑,道:“本世子不信任你们。”
周锦棉身后的缇骑司使瞬间握紧了鸳鸯直刀,面色不善的看向谢神威。
谢神威这句话里用的仍然是“本世子”而不是晋帝之前册封的忠武将军的“本将军”。而且谢神威毫不掩饰的说出了“不信任”三个字。站在周锦棉身后的几名缇骑司使已经能感受到谢神威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杀意。
在谢神威的理解中,毫无疑问是缇骑的无能,才导致了谢神策如今的生死不知,他对缇骑,如果说以前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话,现在就是有着不愿掩饰的恶感了。
周锦棉微微尴尬,耐心说道:“世子可以不信任我们,但请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如果你们不能帮上忙的话,那就不要妨碍我。”
谢神威随后招手,后面的亲兵与铁卫跟上,沉默的从缇骑面前经过。
周锦棉苦笑一声,随后隔了段距离跟在了谢神威的后面。
谢神威行军极快,一路上跑死了八十余匹战马,只用了六天时间便到了铁门关。
姜起出城十里迎接。
当然迎接的不止谢神威,还有跟在谢神威后面的缇骑。
周锦棉经过六天疯狂的行军之后很是疲惫,实际上如果不是缇骑司使抚着,他根本下不了马。
这名年轻书生的大腿内侧已经血迹斑斑了。
姜起很体贴的带来了一辆马车,周锦棉也不推辞,也不觉得丢人,直接上了马车,然后昏昏睡去。
六天行军近两千里!
总共在路上跑死了近两百匹战马!
要不是从晋都到西北的驿道以及驿站十分平整完备,谢神威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六天的时间里赶到铁门关。
然而即便是谢神威也已经非常疲惫了,周锦棉倒头就睡真的不算丢人,你实在不能对这个年轻的文书官要求更多了。
姜起将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接入北大营,简单休整了一下午,晚上在帅殿召开了一个会议。
根据姜起最近得到的情报,谢神策等人确实是完成了对二里人的剿杀,也安全的出了大灞城,但之后便再也寻不见踪迹了。
在这几天时间中,姜起唯一的突破就是,救回了几名缇骑司使。
根据四名生还缇骑司使的叙述,缇骑安排好的接应人员反水,袭击了缇骑。据生还者估计。大约有上百名缇骑已经可以确定死亡,另外一些人可能已经隐藏起来了。
至于张总司,应该已经死了。
谢神策与贺若缺、杨总司还有那个二里人女人,都不知所踪。
这便是姜起目前所有的消息。
然后姜起让亲兵将那些笔录取了过来。
谢神威与周锦棉一张张的看过去。
看完笔录卷宗,周锦棉问道:“姜帅,那些人现在何处?”
那些人自然就是生还的缇骑司使。
姜起道:“就在大营中,周大人可是要当堂对证?”
周锦棉笑道:“这个是自然的了,我缇骑的人,自然还是要我缇骑来问问。”
姜起干脆的让亲兵将四名逃回来的缇骑司使带过来。
那四人很快被带到了帅殿上。
周锦棉看着下面的四人,眼睛中闪过一丝精芒。这些人有人浑身是伤,有人却安然无恙。
周锦棉道:“报上你们的司号与代号,所执行的任务以及时间。”
四人在上殿的时候便发现了十余名身穿鸳鸯服配鸳鸯双刀的缇骑司使,便明白了是缇骑司来人了。
一名职位最高的缇骑司使道:“卑职乃是第二司执行司的司员,代号为注视,任务乃是监察段部东北以及王庭西南,时间是正隆三年至今。”
另外三名是缇骑司使,也就是最底层的缇骑,分别报上了自己的信息。
“你们是如何走出来的?”
一名缇骑司使回答道:“是卑职带的路。先是进入了阿拉善荒漠,然后从阴山小道进入西北,通过黄沙关回来的。”
周锦棉听他说完,径直走到了沙盘前,沉默不语。
姜起自然是知道周锦棉身份的,因此对周锦棉的举动给与了极大地尊重,便没有打断他的思考。
周锦棉想了很多东西,然后转身,指向那名带路回来的缇骑司使,说道:“他是奸细,杀了他。”
立即便有两名黑甲缇骑抽刀上前,对着那名缇骑司使的脑袋砍了下去。
那名司使大惊,慌忙叫道:“卑职不是奸细!卑职乃是二司的情报人!”
周锦棉一挥手,两名黑甲缇骑放下了手中刀。
“你说你不是奸细,那你怎么证明?”
那名司使大声道:“卑职有证明!如今在二司收集司的吕司员,他是卑职的老上级,卑职入鲜卑的文书就是他当年批下来的!”
周锦棉想了想道:“吕思刚么?我记得有这么个人。但是很遗憾,这条理由仍旧不能打动我,所以,我还是要杀了你。”
那名司使抬起头,看着周锦棉,正色:“请告诉我您的身份,您不一定就有杀我的权力。”
周锦棉微笑着说道:“我是周锦棉。”
那名司使瞬间面如死灰。
缇骑的文书官,是一名年轻人,是一名深得晋帝喜欢的年轻人。他在缇骑多年,所为无一差错,所言无一差错,干什么都无一差错。
文书官是没有权力私自处理缇骑,即便是最低等的司使,但周锦棉是个例外,他有晋帝赐予的宝刀,有晋帝的圣旨,圣旨说他有权处理内部人员,那他就有权。所以那么司使在听到他说他是周锦棉的时候,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缇骑的文书官居然来到了西北。
阶下的那名司员赶紧辩解道:“文书大人,卑职等实不知此人乃是奸细,卑职......”
周锦棉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们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也是刚知道。”
缇骑对周锦棉说那名带着他们走出来的缇骑司使是奸细的说法深信不疑。
周锦棉说道:“你明明可以带着他们直接穿过阿拉善荒漠到达缇骑的补给点,然后再通过传送渠道将信息传到京都的,你为什么不那样做?缇骑司在一年前便设立了位于阿拉善荒漠与阴山之间的联络点,你为何要直接到铁门关来?”
那名司使道:“仅凭这一点就能确定我是奸细么?卑职可是几人中受伤最重的!”
周锦棉严肃的说道:“能!”
“你确实是缇骑的人,但是,你已经变节,却也是事实。你受伤轻重与你是不是奸细没有关系。如果非要说有,那我只能说是你被发现真实身份后,被我缇骑所伤。你的一家以及你大伯的一家,都在一年前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从晋阳搬到了风陵渡,这个理由,足够了吧?”
姜起对周锦棉肃然起敬。周锦棉是提起的文书官,平日里要处理的卷宗便多不胜数,居然还能记住一名小小司使的家庭变迁,这简直就是奇迹。
周锦棉似乎是感觉到了姜起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解释道:“这些东西自然是接到消息之后才着手查看的。”
姜起道:“周大人果然博闻强识。”
周锦棉微微一笑。
“你现在可以说你自己知道的了,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所以你就不要说废话了。”
那么司使惨然一笑,道:“你杀了我吧。我的父母现在已经到了秦国,缇骑不能把我家人怎么样了。”
周锦棉眉头一挑,说道:“好,我知道了。”
随后两名黑甲缇骑便将这名司使拖了下去。
谢神威皱着眉头问道:“这就完了?”
周锦棉理所当然道:“是啊,这就完了啊。”
“是不是太草率了?你什么都没问出来,就把他杀了?”
周锦棉自信笑道:“我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留下他也是可以的。当然即便你怎么审,我敢打赌,你也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来。如果在他身上花费时间的话,得到的结果也不外乎是传递了几个消息而已。没有什么价值了。”
姜起起身道:“请周大人明言。”
周锦棉说道:“首先,我敢肯定,这件事肯定有蜂房的参与。我看过卷宗,小侯爷围剿二里人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应该也有蜂房的人暗中帮助,只不过做的极为隐蔽,以至于没有引起缇骑的任何注意。然后,可以肯定的是,小侯爷在出了大灞城之后,没有南下或是西行。那么,小侯爷只可能往东去了,只不过我想不通,小侯爷既然往东去了,他是想要去哪里呢?东边,是段部,段部的东边,是北燕啊......”
谢神威与姜起同时眉头紧锁,不得其解。
在会议结束后,谢神威单独找到了姜起。
姜起道:“世子有什么发现么?”
谢神威点头,“我知道我二弟可能去了什么地方,不过要证实和找到他的话,需要姜帅的配合。”
姜起说道:“可以。”
......
半夜,谢神威回到了住处。一名铁卫走到谢神威跟前,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谢神威点了点头,便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个清瘦的背影,听闻推门声,背影转了过来。
能进谢神威房间的,在西北自然只有贺若雀了。
谢神威走到贺若雀面前,说道:“我来了。”
贺若雀张手便是一巴掌,却在触及谢神威脸庞的时候骤然停下,变成了抚摸。
谢神威伸出手,将贺若雀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然后将她抱住。
贺若雀在谢神威怀里放声大哭。
谢神威一手轻轻拍着贺若雀的背部,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胸前的衣衫。
“我会找到他们的。”
(ps:一周结束了!明天该上课的上课,该上班的上班啦~
下周依旧一天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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