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月 第七章 莫名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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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军只需要冲锋陷阵的话。”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句意来源于托德尔一句著名的谚语：将军拔剑杀敌打仗，士兵早就已经死光。大意是真正的将领，只有手下没有士兵的时候，才会自己冲锋陷阵。这个观念尤其被维克多战斗与指挥学院所认可。当然在任何时期，都是有以个人勇猛著称的将领的，在兵力相差悬殊的极端情况下，他们也能带领部队在正面战斗中奇迹般以少胜多，这并不矛盾，只不过不为主流所提倡罢了。

听到这个声音，莫林与巴伦齐齐收起脸上的笑意，连忙转向声音的方向，便看到一个穿着宽松淡黄短袍，手持灰色长杖的中年男子，正在和蔼地看着他们。

“洛森老师！”莫林与巴伦一起恭敬地叫道，认真地鞠了一躬。

虽然洛森只是一名四阶法职，确切的说是一名初级的进阶秩序祭祀，但他的知识非常渊博，经常在少年学会中为学生讲学，因此确实可以被两名少年称呼为老师。

九级学徒步入正职之后，便按照阶等来划分实力，同时每三个阶等被冠以一个大称谓，并在称谓前用使用初级，中级，高级来区分一个大称谓中的三个阶等。比如九级学徒成为一阶法师后，被称作初级正职法师，而高级正职法师，即三阶法师，迈入四阶法师后则被称为初级进阶法师。

单以洛森四十余岁的年纪来说，四阶法职确实不算理想，不过他是一名秩序祭祀，隶属秩序神殿，把自己的精力献给了传承知识的使命，因此耽搁了魔力锻炼，反而格外令人敬佩。

“这几天准备得怎么样了？”洛森问道。

“都准备好了！”莫林与巴伦大声回答。

看着这两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洛森在心底轻叹了一声，都是潜力极好的胚子，却都有着严重的缺陷：巴伦就不说了，想要做一名将军，还不知要在指挥艺术上花多少毫无收获的工夫。而莫林，精力充沛，博闻强识，又乐观自信，还未经过任何训练，便接近了五级法职学徒的精神状态，是洛森见过的在法师方向资质最好的，却莫名其妙地不能使用魔法卡牌。

“这世道确实越来越乱了。”联想起大陆形势的一些传言，洛森不禁在心里感慨。不过他倒不至于让两个少年看出自己的心思，神色复杂地看了男爵宅邸一眼，洛森挥挥手，示意道：“走吧，去码头区，学会负责接送的船只马上就到了。”

正当三人要离开的时候，男爵宅邸的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老爹？”莫林惊道：“刚才可是说好了我去参加测试的！”

以为男爵想反悔，莫林连忙嚷了一句之前的事，然后才想起里来洛森老师还在一边，自己这样叫嚷实在是有失礼仪。他心里一阵自责，幽蓝的眼睛忐忑地向洛森看去，不想却被吓了一跳。

洛森完全没有注意到莫林的失礼，他此刻神情激动，仰慕地注视着台阶上的派克男爵，只见他将灰色长杖交到左手，挺起了胸膛，右手直申，平抬至胸前，五指并掌朝外，这个姿势定格了片刻，然后右臂回屈，右手搭至左肩，雷厉地鞠了一躬。

卡迪尔少年巴伦看得一头雾水，用手在身后捅了捅莫林，示意他给自己解释解释，见莫林不理会自己，便又捅了捅，谁想手指一痛，却是捅到莫林包裹中的铁盾之上。

莫林此时才没有心思理会他，巴伦不知道洛森老师那一套动作的含义，自己可是清楚的很。那赫然便是洛萨公国的军礼，难道派克老爹曾经是洛森老师的上级吗。莫林好奇的目光不停在他们间寻回，试图发现更多的线索，谁想听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信息。

只听洛森激动地说道：“第四旅团第三分队副队洛森・伍德曼”，他原本平和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波澜起伏，“见过军团长大人。”

如同一记惊雷，震得莫林目瞪口呆。

他愣愣地看着台阶上的派克老爹：那个身材发胖，圆脸圆下巴，深蓝的眼里总是藏不住那一丝狡黠，和蔼可亲得甚至有点点猥琐的派克老爹，他曾经担任过军团长？！

从小到大，或许是因为祖父的威严太重，就连被老爹踢屁股的时候，莫林都没产生过对父亲的敬畏。可现在，一丝敬畏与更多的崇拜油然而生。那可是军团长，军团长啊！

几乎是一场战争的最高统帅了！

想想从第四纪元初到现在，八百四十九年的时间中，哪有单方参战人数超过一个军团的战争？莫林快速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那些书籍，肯定地想着，一场都没有！军团，那可是格索克帝国那样强大的国家才有的军队编制，等等，莫林突然意识到，洛萨公国是没有军团的。

那派克老爹的军团长又是在哪担任的？

一瞬间莫林脑中转过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已分不清楚，只觉得派克老爹的形象忽然变得高大而神秘了许多。他有太多的问题想叫嚷出来，可此刻显然不是好的时机，只能生生憋在肚子里。

听到“军团长”这个词，巴伦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前跨一部，右手从背后取下石质平锤贴在胸前，微微前倾，保持了片刻，又把石锤放回后背，却是在行卡迪尔人的礼仪。卡迪尔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虽然喜好打斗，却格外尊敬强者。在他看来，既然能当上军团长这样的将军，那肯定是极强的。

派克男爵的嘴角微微抽搐，显然是没料到巴伦这个愣头青会跟着来这么一下。思量了下，他还是决定用淡漠的表情。

男爵并没有理会洛森或巴伦，甚至目光都没有片刻停留，他板着脸，一副严父的样子看向莫林，右手轻掷，一个银色的物体划出一道奇异的弧线，正好落在莫林的右手中指，是一个样式简朴的银质指环。

“这么重要的东西能忘记，那么好的记忆力又有什么用，等回来了自己领罚！”男爵声色俱厉地教训道。

“是。”莫林看清了手上的指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乖乖地回答。

指环是用来遮挡莫林中指上的墨色戒痕的，祖父和父亲都多次叮嘱过，出门要带指环将痕迹遮挡起来，自己却因为太过兴奋而忘记了，确实该罚，估计又好长时间不能吃肉了。

看到莫林的态度，派克男爵目光中流露一丝满意，毕竟才十二岁的少年，偶尔忘性大些也可以理解。至于一圈墨色痕迹，那封信里并没有提及，只说黑色的气息可能会留下痕迹，并造成一些其他的影响，男爵至今记得黑色气息里那种不详的味道，和莫林的祖父一致认为应该将痕迹遮掩起来。

“维克多学院的测试涉及到战斗对抗，自己小心些别伤着，”派克又对莫林嘱咐了句，“要是被揍得爬不起来就别报卡兰德家族的名字了，丢人。”

接着男爵淡漠的目光在洛森身上扫过，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摇了摇头，便转身进了宅门，“砰”得一声将门关上。

宅邸里再没什么声息传来。

洛森・伍德曼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心中有些怅然，当初那事的起因经过他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昧着良心做了选择，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愧对军团长大人和统帅大人。后来离开军队进入秩序神殿，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他看了眼莫林，发现少年正在好奇地盯着自己，幽蓝的眼睛里全是疑问，连忙开口把话头堵死：“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有问题你自己去问男爵大人。”此时他也不再称呼派克为军团长，继续道：“好了快点，船该到了。”

说完洛森转身向码头走去，莫林连忙跟上。

只有对这些反应相对迟钝的巴伦还在原地自言自语：“将来我也要当一个军团长……唔……军团长大人……”

哈里港的码头不大，水也不深，最多只能容纳中型船只。

原本在这个时间，因为出海的船都还没有返航，码头区一般都比较安静，没什么人。

可今天却大不相同，许多人，包括莫林熟悉的威尔大叔，都聚集在码头上。

他们在看船，一艘很大的船。

哪怕停泊在数百米外，庞大的船身都让人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那船舰楼很小，甲板上却竖着大大小小十数根桅杆，如同林木一般。

就连从小到大在都在海边的莫林，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的最大的一艘船，比他以前见过的大船还要大得多得多。

巴伦看了看四周，疑惑地问道：“这要怎么上去？”大船并没有降下小船来接他们，而哈里港的码头此时也没有任何可以将他们送过去的船只。

“笨，当然是用魔法呗。”莫林回答，满怀期待得看着洛森老师。

巴伦怒道：“看过的书多了不起么，我们来打一架！（让我来揍你一顿！）”

这种自讨没趣的事莫林当然不会干，他扭头看着巴伦，幽蓝的眼眸盯得卡迪尔少年一阵寒栗，认真说道：“你明知道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还要跟我打架，这可不是勇士的行径。”

要巴伦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勇士是不可能的，虽然才十二岁出头，卡迪尔人的荣誉感早已烙进他的骨骼。于是巴伦败下阵来，默默闭上嘴巴，以免不小心再说出什么有损荣誉的话。

在两个少年插科打诨的时候，洛森已拿出一张白色・魔法卡牌。莫林努力看去，看到了卡牌正面上法术模型的图样：几片纯白的羽毛环绕一个黑色方体，黑色方体浮在半空――这是一环魔法轻羽术，让物体近乎漂浮的一个魔法。

相比于古代施法，使用魔法卡牌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更少的魔力与精神需求，不需要咏唱或默念咒语，不需要手势，不需要施法材料。古代施法所有的步骤，都被一张小小的魔法卡牌所取代。于是数千年下来，再也没有法师喜欢古代施法，这也是什么现在不能使用魔法卡牌就很难被魔法学院录取的原因。

那张卡牌漂浮在了洛森胸口一尺，释放出淡淡的白色光辉，洛森将法杖挂到后背，左右手分别抓住两个少年的肩膀。

就在这时，巴伦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说的是我们来打一架，又不是让我来揍你一顿，自然会有所保留，这可是为了你的进步，怎么能说不是勇士的行径？”

听着巴伦好不容易想到的说辞，莫林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因为紧接着，洛森便双脚一踏，三人一同向天空飞去。

别看洛森只是一个初级进阶法职，但在魔力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身体力量可比一般人强的多，这也是为什么说在修炼魔力前每一点力量的进步都颇为可贵。

周围原本在眺望大船的人们，看到三人突然窜到空中，不由一阵阵惊叹，有些人也认出了莫林，还有特征明显的巴伦，知道他们前去参加测试，大叫着为他们加油。

三人每每上升十数米，然后羽毛般慢慢落下，同时前进几十米，快掉入海水时，洛森便脚尖轻踩，然后一个一米长宽的淡黄色方形图案就会出现在他脚下，凝做踏板，然后消散，洛森便也借力重新带着两个少年浮回空中。这种图形被叫做炫纹，是元素被精神力控制，借用身体的魔力所形成的短暂平面，多被用来借力，尤其被缺少飞行能力的战职所喜欢。

三人便时起时落，慢悠悠地向着数百米外的大船飘去。而两个少年都在不停大叫，只不过莫林发出的是兴奋的笑声，巴伦发出的则是紧张的嚎叫。

“啊哈哈哈，巴伦，原来你怕高啊！”只听远远的莫林的笑声传来。

“啊啊啊啊……脚下什么都没有能不怕吗……蛮人如果不能脚踩大地，那和地精有什么区别？！”巴伦声音都变得尖了几分，还不忘找一句谚语替自己开脱。

“巴伦，”这却是洛森的声音，“你抓我抓得太用力了，放松点，不会让你掉进海里的……”

因为下落的速度很慢，所以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数百米的距离，三人飘了颇有一会儿才到附近。

从这里看去，巨大的船只甲板如同广场一般，搭起了许多低矮的凉棚，也摆放着各色发光桌椅。甲板上面已有许多人，大部分都是少年，少数则是少年学会的教师或学院的考官，当然也有些贵族少年带着仆从。他们三五成群地分布着，大都在聊天或聚在一起玩些游戏，有些则在比试力气，但其中人数颇多的一群――身穿华美服饰带着随从的贵族少年们，正不坏好意地看着正徐徐降落的三人。

好巧不巧，洛森带着两个少年偏偏就向这群人的边上落去。

脚尖还没着地，莫林便听到了一阵哄笑。

然后是一个稚嫩而尖锐的嘲讽声音：“原来等了半天就是在等这两个乡下少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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