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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继成面对着跪下的人,这时也跪了下去。他刚跪倒,一个人从后边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抱着他的脖子,就大哭了起来。马继成抬头一看是邻村的丁柱。
这人三十多岁,个子不高,瘦吧啦叽,右脚有点瘸。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是他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本来家里就穷,后来他娘又得了哮喘病,为此,家里更是穷上加穷。他都二十六七岁了,连媳妇也没找到。十年前,他找到了马继成,叙说了家里的情况。马继成一听什么话没说,就把他安排到了厂里让他看仓库,工资按老工人的标准发。从那,他家里的情况有了改观,不仅娘俩能吃上了饭,他还找了一个哑巴媳妇。小日子开始走向了上坡路。
丁柱抱着马继成越哭越伤心,马继成怕他伤了身子,就劝:“大兄弟,你别哭了,咱起来说话行吧?”
谁知不劝还好,一劝丁柱哭得更伤心了,并且边哭边说:“马大哥,这十年,是你救了我们娘俩,是你让我找上了媳妇。如果没有你们马家,哪有我们现在的一家人?从明儿开始,我们一家人不知怎么过了呀?我饭碗子丢了,回去之后,我怎么给我娘和我的哑巴媳妇交代啊?”
丁柱这么一说,一百多人跪在那里都潸然泪下。
马继成擦擦眼泪,抬手也给丁柱擦擦眼泪,说:“大兄弟,你别说了,哪怕我以后不做镰刀了,只要我能吃上饭,我一定也叫你吃上饭。从下月起,我照样给你发工资。”
“我儿说得对。丁柱,我们马家锅里有两碗饭,就有你们丁家一碗。今天这一百多口人可以作证,如果马家食言了,天打五雷轰。”刘泽兰往前走了走,说:“大家都起来吧,你们假如再不起,我就给你们跪下了。”
刘泽兰说完,丁柱一个响头又磕了下去。
接着一百多号人齐刷刷地又给刘泽兰磕了一个头,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人们带着惋惜,难受,迷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马家。一百多个人离开的时候,都是一步三回头,眼泪包眼珠。
刘泽兰一家子人都站在门口相送着,个个眼里也噙满了泪水。离去的人是和他们马家相依为命,多少年在一块混饭吃的人啊。离开了,走掉了,双方能不哭不泣,不难受吗?
当大伙走了又回,回了又走,走了三四个回合之后,正不知道要往哪去好的时候,村西头噹噹地响起了锣声。一听锣响,他们立马猜出,玩猴的人来了。
“走,看看去。”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声,于是,人们想回家的也不回家了,想打牌的也不去打牌了。忽啦一下,像马蜂一样向敲锣的地方飞去。
噹.噹.噹,这时的锣声更响了。
飞去的人,有先有后地到了那里,两眼都找着猴子,可是找了半天,连一根猴毛也没有看到,映入眼帘的是七台收割机。
只看鲁含雪白的衬褂扎在裤腰里,两只袖子卷得老高,脚下两只黑皮凉鞋崭新崭新的放着光。此时,他正趾高气扬地指挥着工人在干活。
“都来看唻,都来瞧,两台收割机又买到。”噹!噹!噹!锣被敲地越来越响。一个叫武壮跟着鲁含开收割机的人又喊了起来:“都来看唻,都来瞧,两台收割机又来到。”
人们围了上来,听武壮一喊呼,一切都明白了。这是鲁含在作秀,在向全村人炫耀他的本事。
看着那么多的收割机,人们自觉不自觉地对鲁含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鲁含在部队当了三年兵,临退伍那年入了党,沾政策的光,从部队一回来,他就被安置到煤矿当了一名矿工。一进矿,他觉得煤矿挺好玩的,高高的井架,深深的巷道,乌黑的煤炭深深地吸引了他,认为当一名矿工是很光荣的。可是,两个月之后,他的感觉就变了,认为干煤矿没有出息,远看像个要饭的,近看是个挖碳的。成天在暗无天日的井下生活不说,还是重体力劳动,不是在那趴着就是在那跪着干活,谁能受得了,真是太没意思了。于是,他就铺盖一卷,连一声招呼不打,调骄回府了。矿领导对他负责,来他家两次,动员他回去上班,可他连理都不理。就这样,他成了矿山的逃兵。
他回家不久,县商业局招工,他想进商业局,觉得那活清闲,就叫他爹出面走门子,谁知那刚调来的公社书记不认他爹这壶酒钱,楞没让他去,说他捻轻怕重,是一个逃兵。公社是不能推荐逃兵的。鲁含商业局没进去,就在家里使心事,不是摔盘子就是砸碗,弄脸给他爹看。弄得他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差一点倒过来喊他爹。
后来,他觉得这事也不能怨天也不能怨地了,就死了当工人的心,老老实实的把一条腿插进了墒沟里当起了农民。谁知,他农民当着当着,就又不安分了起来,一心要当村支部书记。可当时的村支部书记,是他爹鲁华明啊!是爹怎么了?过去不是有很多皇太子与他爹争皇帝当的吗?儿子杀爹多的是。爹都能杀,何况一个小小的村支部书记不能争?于是,他考虑了三天,制订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就向他爹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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