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亮,王氏便和三婶吴氏带着数十个丫鬟婆子来到范宁的府宅,所携带的各种财物堆满了数十辆牛车。
三婶吴氏是朱元丰的次妻,和王氏年纪差不多,也是平江府人,朱元丰的正妻十年前去世后,吴氏实际上就是主母,她十分精明能干,把朱元丰的府宅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方面王氏和吴氏的私交关系极好,王氏跟随丈夫去青州任职,长子朱哲就托付给吴氏照顾,另一方面,吴氏对铺床很有经验,能给王氏很大的帮助。
接待她们的,自然是范宁的母亲张三娘,后天儿子就要成婚了,布置婚房当然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见到亲家母,两人关系很快就融洽起来,张三娘虽然是农妇出身,比不上王氏出身大家闺秀,又长期是官夫人,但张三娘有儿子撑腰,和王氏打交道一点也不怯场,有说有笑地带着众人去内宅。
当然,王氏也刻意放低身段,这位将来可是女儿的婆婆,不能得罪了她,否则以后女儿有罪受了。
“佩儿从小就懂事,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她才七八岁吧!知书达理,聪明秀美,当时我就觉得她象个小仙子一样,那时我就认定她了,去年初,曹家来平江府找我谈联姻之事时,我一口就回绝了,谁也比不上佩儿在我心中地位!”
张三娘很直爽,毫不掩饰内心对朱佩的喜爱,听得王氏心花怒放,而且她能感觉到亲家母不是客气话,而是发自内心对自己女儿喜爱,更让她感动。
“我和佩儿父亲也是因为她和阿宁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感情深厚,所以才支持老爷子的想法,把佩儿许给阿宁,亲家母,你可不知道,佩儿原本是和柳家有婚约的,是佩儿祖父把这个婚约解除了。”
张三娘赞道:“我也听说这件事了,还是老爷子有魄力,能决断,说句老实话,柳家儿子可配不上阿佩。”
在张三娘看来,只有她儿子才和朱佩是天设地造的一对,除了她儿子,别人都配不上朱佩。
“谢谢亲家母的夸赞,阿佩其实还是有很多缺点,尤其她从小被祖父宠坏了,脾气不太好,以后还请亲家母多多宽容。”
“不必担心,我们都是从媳妇过来的,明白做媳妇的苦楚,我不喜欢的事情,绝不会强加给佩儿。”
张三娘说的是真心话,当年他们被公公赶出家门,贫困潦倒整整两年,那时她就发誓,绝不让自己的儿女再尝到这种滋味。
........
众人进了内宅,开始忙碌地布置起来,一捆捆绫罗绸缎,一幅幅罗绡幔帐,一件件名贵奢华的器物,搭建青庐,铺设婚台,黄金烛台,白玉盘盏,金丝错银灯笼,就连结婚的‘囍’字,也是用金箔打制。
朱家在布置婚房上一掷千金,不惜血本,充分显示了朱家无以伦比的雄厚财力。
临近中午时分,王氏又找到了张三娘,王氏和吴氏都是第一次来范宁府中,范宁府的结构和布置和她们想象的大不一样,使她们在布置过程中发现了很多问题,王氏不得不来找张三娘商议,如果不妥善解决好,成婚仪式会遇到麻烦的。
“亲家母,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张三娘见亲家母神情严肃,心中也有点担忧起来,他们都没有安排大型婚礼的经验,肯定很多地方考虑得不周到。
张三娘连忙道:“我们去大堂上说。”
“不用了,是关于客人的招待细节,还是在这里说比较方便。”
王氏指了指旁边的一片空地,“宴席就准备安排在哪里吗?”
张三娘点点头,“那边大概能容纳一百余人,我们联系了附近的清风酒楼,到时由他们提供饮食。”
王氏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光朱家的亲朋好友以及同僚就有近两百人,我担心这里坐不下。”
张三娘吓了一跳,他们发出去二十多张请柬,原以为朱家多一倍,没想到居然来两百多人,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这可怎么办?”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我三婶发现的,她经验比较丰富,她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也问她怎么解决。
“她说有两个解决方案,一个是树林花木都平了,这样地方就大了。”
张三娘连连摇头,“这肯定不行,婚前都是植树种花,以求子孙昌盛,哪有砍树除花的道理,太不吉利了,这个方案不能采用。”
王氏苦笑一声道:“我也觉得这个方案不妥,那就只有换个地方举行酒宴了。”
“这个办法倒不错!”
张三娘赞同道:“飞虹桥东面就是清风酒楼,距离这里只有不到五十步,把酒楼包一天,还不用改请柬,客人可以直接过去吃饭。”
婚宴一般是从中午开始,大家一直吃到黄昏,而迎亲队伍也是下午才出发,婚礼就是黄昏之礼的意思,拜堂什么的都是天黑后进行。
所以酒宴结束后就是婚礼,然后宾客便酒足饭饱各自回家了。
王氏本来想提议去朱楼,最近的朱楼距离这里约有一里,但张三娘一句话提醒了她,请柬早就发出去了,如果改地方还得一家家去通知,太麻烦了,清风酒楼也是京城十大酒楼之一,不算差。
“就不知道清风酒楼能不能容纳这么多客人?”
“可以的!”
张三娘连忙道:“这两天我们都在那边吃饭,特地问过掌柜,他们三层楼可以容纳一百人,后面还有几间院子,也能容纳一百多人,如果把酒楼完全包下来,院子里也可以摆十几桌,三百人就餐没问题。”
“好吧!这件事就拜托亲家母了。”
停一下,王氏又道:“还有一个问题,也是我三婶看出来的,只是说出来有点无礼,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亲家母莫怪!”
张三娘当然知道肯定有问题对方才提出来,都是为了儿子的婚礼,她哪里会有意见?
张三娘连忙道:“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肯定有考虑不周之处,你现在尽管提出来,以免到时候尴尬。”
“那我就直说了!”
“尽管说!”
王氏望着内宅道:“我和三婶都是第一次来这里,阿宁的府宅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占地不小,但房舍却不多,尤其内宅只有两座院子和一处内堂水榭,说实话,真的只能住他们二人,别人还住不下。”
张三娘深有同感,她点头笑道:“你和我完全想到一起去了,这里房舍确实太少,明明是八亩宅,感觉比我老家的三亩宅还要房间少,所以我不赞成亲戚住在内宅,现在大家都住在外面。”
得到了张三娘的鼓励,王氏又继续道:“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内宅布置好后,我们就要锁门了,到时候宾客来也不能进内宅,大家只能呆在外宅。”
张三娘忽然隐隐感到了有点不妥,但她一时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妥,她疑惑地望着王氏,希望她能说清楚。
王氏又道:“虽然酒宴的时间是中午到黄昏,但实际上大部分宾客下午就会回来,从下午到晚上,宾客在这里至少要呆两个时辰,一般女客都会回避,所以我们必须要给男女宾客找休息的地方,尤其喝了酒,肯定会宾客不胜酒力,需要房间休息,这些细节我们都必须考虑到。”
张三娘叹口气,“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些细节,亲家母,你就直说吧!我可不希望阿宁的婚事因考虑不周而让人笑话。”
王氏点点头,指着原本要举行酒席的空地道:“那里会搭两座大帐,主要给男宾客聚会聊天,醉酒男宾也可以休息。
然后翠云楼的一楼正堂是拜堂之地,布置好后不能进宾客,必须要锁门,大堂旁边有几间屋子堆放了杂物,我们要清理出来,给新郎新娘等候拜堂之地,现在就缺女宾客休息之地。”
“女宾客上二楼三楼都可以啊!”
张三娘刚说完,忽然明白过来了,如果二楼三楼要布置为女宾客的休息房,那就不能住人了。
王氏歉然道:“我真的不好意思提这个问题,但又不能不解决这个现实问题,要不请亲家母暂时住到佩儿的三祖父府宅去,那边有贵宾房,条件很好,而且生活很方便,住几个月都没有问题。
或者我们家在朱雀门那边还有一座空宅,大概五亩左右,是佩儿的陪嫁,亲家母完全可以搬过去住,只是十几年没有住人了,需要收拾一下。”
张三娘叹口气,“亲家母说得有道理,阿宁和佩儿成婚了,他们小两口当然要有自己的地方,我们不该和他们住在一起,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样吧,我们商议一下,今天就搬出去,腾出来给你们布置。”
“提出这个无礼的要求,亲家母,真是抱歉了!”
“没事,我去和阿宁爹爹商议。”
张三娘转身向翠云楼走去,正好看见了明仁,她连忙道:“明仁,你爹爹在哪里?”
明仁挠挠头,“好像在清风酒楼那边,在和酒楼商议菜单的事情。”
“赶紧去把爹爹找来,有重要变更。”
“我这就去!”明仁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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