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县城郊区一块空地上,一辆桑塔纳小车正时顿时挫地摆头晃尾,不时发出阵阵轰鸣声,然后猛地前进了几步,就再也熄火不动。
“对,就这样,先踩刹车再踩离合换挡。”
李德盛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在指导秦然练车。
公司开完年会后,秦然就宣布了放假消息,到年初十再开始上班。于是,安排好工地值班留守人员,秦然和陈浩、李德盛三人便驱车回到了玉兰老家准备迎接新年。
当晚,看到李德盛从包里拿出的五万块现金,他老婆激动地赶紧把门窗关上,然后坐在床上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
“半年时间你就挣了那么多,看来地产公司真是有钱,比你之前的保险公司强多了。”
“呵呵,反正在江州花钱的地方不多。”
李德盛自己偷偷藏了两万块私房钱没上交,他没和老婆说实话,只说年终奖是三万,半年工资两万,合计五万块。
男人没点私房钱,腰杆都硬不起来。
但是第二天他发现,自己的腰杆还是硬不起来。不知道是久旱逢甘霖,还是金钱是最好的春药,他被要求一连交了好几次公粮。要不是惦记着老板要学车,全身软绵绵的他还真爬不起来。
“左脚放离合上,右脚踩完油门就放刹车上。开车时要胆大心细眼开阔,心静车行,心乱车停。”
李德盛很尽心教导秦然,毕竟对方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他看得出秦然天分很高,半天时间就能把汽车开动向前,只是有一些手生罢了。
“李叔,我看你去当驾校教练也挺合适的,那么短时间就把我基本培训出师了!”
秦然踩了一脚油门,手握紧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说道。
“那是因为你聪明,一般人没个两三天,基本开不动。再说,现在公司那么好,我可不愿意离开!”
秦然艺高人胆大,在空地上开得比较顺溜后,打算直接在李德盛指导下尝试一路开回自己家。幸好这时县城车不多,晃悠悠间偶尔熄火了几次,终于让他一路顺利到家。
“行了,明早再练半天,应该差不多!”
李德盛丢下这话,一溜烟跑了,他忽然想起来媳妇交代要去采购年货送丈母娘家。现在车有了,钱也有了,不到一直瞧不起自家的丈母娘跟前摆显摆显,就太浪费资源。
同样作为女婿,另一个在乡下当个税务所破所长的二女婿就一直是丈母娘口中的骄傲,平时她分点什么东西,自家总比他家少一半。过年回丈母娘家聚会,桌上聊天时总是围着他转,偶尔还拿自己买保险来开玩笑,想想就没少受过他的窝囊气。
现在跟着秦然在江州混,大大小小的干部自己也见了不少,厅级处级干部照样一起喝茶吃饭。现在再瞧瞧那个破所长――股级,呵呵,也就那样吧!
车刚到家停下,李德盛老婆就急匆匆走出来,大喊道:“你又跑哪里了?说陪人学车,学着学着都忘了正事!昨晚咱们不是谈好十一点去买东西回家吗?”
“嚷什么嚷,想让你老公明天就失业,是不是?都说了要陪老板的朋友学车,老板重要,还是你那偏心的妈重要?”
秦然交代了要对他的身份保密,就算是至亲也不能透露半点口风,不然后果非常严重。李德盛当然不敢说是陪老板学车,因而换了说法是老板的朋友要学。现在一回家,就被自家婆娘一阵抢白。平时在外装孙子都够久了,现在好不容易回躺家,想卸下面具休息都不得安生。
“我――我也是一时着急,语气重了点。你也不要――不要发火啊。”
看到李德盛怒了,他老婆语气马上软了下去,现在这年头半年能挣回五万块的男人可不多。县里不少企业都在分流,明说国企改革,暗地就是下岗待业。对比之下,自家男人实在是太能干了。
“再说我妈那人你也知道,我作为老大,从小就得让着我妹妹。你――你别生气了啊?”
如此看来跟了秦然,老李的腰杆还是比以前要硬了不少。
今天已是农历二十八,明天就是除夕夜。
秦然下午开始大扫除,自家三层小楼虽然空荡荡,但半年没人打扫,也落满了灰尘。
他先恭恭敬敬把自己“父母”的遗照擦干净,再挂回墙上,然后点上三炷香。
“秦爸爸,贺妈妈,感谢你们一家接纳了我,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秦然鞠了一躬,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家太大,有时也不是好事,至少秦然是这般认为,打扫起来太累人了!墙上的蜘蛛网要挑掉,灰尘还要扫干净,地上的垃圾还要清理,秦然一个人里里外外忙活了几乎整个下午,才基本把家里弄干净。
“砰砰――”
门口传来敲门声,秦然打开大门,发现是陈浩来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点关系,提前还钱现在把房产证拿回来了!”
陈浩气喘吁吁地对秦然说。
“行,真是辛苦陈叔你了!要不要进来喝口水?”
看到秦然一副打扫卫生的装扮,陈浩觉得还是不用进去了。他把房产证给回秦然,便风风火火开车走人,毕竟年前家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忙。
当初为了让家里承建教育局工程顺利完工,秦然把现在的这栋3层小楼拿去抵押贷了四万块,支撑渡过了那时的难关。
既然现在不差这点钱,那么家里的房产证肯定要拿回来,这事秦然就交给了陈浩去办。
秦然小心把房产证收好,开学时再一起带到江州,毕竟家里一直空置不是很安全。
除夕终于来临,过了今天就正式进入虎年――1998。
“李叔,怎么看上去你今天嘴巴笑得一直没合拢?”
上午秦然继续和李德盛一起练车,这次他们找了条人少的公路在练习。
“没啥,昨天开车去丈母娘家,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现在想想还是那么带劲,硬是用钱把那个偏心的丈母娘砸得目瞪口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家庭关系不是自己这样的外人能插嘴,秦然听闻,只是淡淡一笑。
“所以说钱真是个好东西,但能用钱买到的是好东西吗?”
李德盛一个人在自问自答,看来他真是感慨颇深。
“好不好先不说,但你至少解决了有无这一根本问题。既然存在,就是合理;既然合理,就无谓好坏。”
秦然应了一句,然后继续小心把着方向盘让桑塔纳在公路上行进。
“怪不得你是老板,我只是打工的,看问题的层次就不在一个水平面上!想了半天,你说的我都还是迷迷糊糊,似懂非懂。”
“行了,看来你到江州磨练了一番,马屁功夫炉火纯青!”
又经过半天的练习,秦然现在开车愈发熟练,把车开得如同他的姓格一般,沉稳又低调。
既然是除夕,那么照习俗,总要杀鸡宰鸭在家里祭拜一番。趁机会,秦然和李德盛练完车一起开车到市场准备买只鸡回去。
“哟,这不是秦然嘛!过年一个人来买菜啊!”
秦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以前的会计王长春。
“你好。”
“听说你到江州读书去了,在哪一所学校啊?”王长春嘴里叼着烟,笑眯眯询问。
秦然很淡定地回答:“小学校,不出名的。”
“也是,好的学校拿钱都砸不进去,你说是吧。唉,现在我跟着你叔一起,刚在年前标下了一个镇办公楼的项目。标的不多,才200万。”
王长春知道秦然半年前应该赚了十几万,以为他跑到江州逍遥去了。估计是花了大笔赞助费才勉强挤进当地的学校。而且他的口气可不像话里意思那样,200万啊,比当初秦然家的80万要强多了,所以却是非常自豪地在秦然面前摆显。
“200万,很不错!”
“那是,当初要是你肯听你叔的话,现在也用不着背井离乡。目前好多原来队里的人都跟着你叔叔一块干!”
看来自己让陈浩在玉兰找人到江州帮忙时,自家叔叔和王长春没少在背后搞鬼。
“秦然,好了,我帮你选了一只大阉鸡!”
李德盛提着一只健壮的大鸡走过来喊道。
“行,那祝你们成功。”
秦然闻讯,转头对还准备喋喋不休的王长春道,然后就和李德盛一起走出市场。
王长春有些好奇,刚才那个抓鸡的人到底是谁,他悄悄跟在两人身后准备一探究竟,好回去跟秦耀祖汇报。
看到那人把鸡放进了后备箱,然后秦然走上驾驶座,把停在路边的那辆桑塔纳开走了。
“照理说他赚的钱应该买不起这车啊,真是怪了,难道是他借来的?”
王长春坐在自己的小破摩托上,想了半天终于有了合理解释,然后脚踩打火发动好几次才打着火,一溜烟朝秦耀祖家开去。
“你说那小兔崽子回来了?”
秦耀祖一听王长春的话,就按捺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
“我刚在市场碰到他了,好像是在抓鸡。”
“哼!要不是他,我早发家了!上次的帐还没和他算清楚。黄毛小子还想和我斗,现在还不照样是我带着大家找饭吃!陈浩呢,你见到了吗?”
秦耀祖后来在王长春的内应下,收编了秦然家的施工队,所以才搭上了接工程的线。
“没见,据说他在江州一个大楼盘帮人干活。”
王长春现在是死心塌地跟着秦耀祖干。
“过段时间腾出手来,我再去会会那个又臭又硬的傻侄儿!”
恰巧,秦耀祖的老婆听到了这一番话,悄悄在心里记下来。她偷偷在厨房选了几样菜,包好,然后带着儿子出了门。
李德盛把秦然送回家,就开车离开。玉兰人照惯例除夕夜都要祭拜后,留在家里吃晚饭守岁,所以李德盛并未邀请秦然去他家吃饭。虽然秦然孤伶伶一个人,但叫了也没用,他肯定不会去。
“砰砰――”
秦然正准备杀鸡,家里大门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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