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将人放开。
宁也呼吸不畅快。
傅蕴庭右手的大拇指,一点点擦去她嘴唇上还残留着的血迹。
那血迹被晕染了,在宁也的嘴唇上,显得宁也的嘴唇有点红。
而他的手指碰到着宁也的嘴唇。
宁也心都跟着发紧。
过了很久,傅蕴庭说:“椰椰,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宁也没有敢说话。
但是她整个人,像是从水牢里放出来的。
这是因为无法确认自己分量时,所带来的惶恐。
这样的表情,傅蕴庭之前见过,那个时候他生气回单位,宁也去单位找他,回来后,她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
想靠近又不敢,整个人战战兢兢的。
那个时候,傅蕴庭是头一次,想要让她明白,管束和伴侣,是不同的。
所以他对她说:“我的管,就是把我当**人一样,可以对我信任的管。”
因为他想让她明白,管束和感情是不同的,她索要的和傅蕴庭给予她的,也是不同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再试图这样逼着她,因为现在对于他来说,只要宁也还活着,只要她还在自己面前。
而不是陈赞口中无法确定的一句像他的屏保,不是隔着监控器那一块冷冷的屏幕。
哪怕这一辈子,她都无法明白,他付诸在她身上的过界的感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他都可以全盘接受。
哪怕他永远无法得到同等的回应。
因为那是傅家的人,赋予她的缺陷,他在傅家的那些年,也曾经有可能添砖加瓦过。
傅蕴庭说:“椰椰,那些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再被困在里面。”
是的,他不会永远被困在里面。
所以那个小孩,如果宁也在意,对她来说是根刺,那么他可以拔除。
四年前,傅蕴庭虽然从未解释过,但是如果宁也当时跟他说在意,他也不会对她有所隐瞒,他说要交代,就从未想过要隐瞒。
只是那个时候,宁也害他,而且她好像对他以前的事情,半点也不在意。
宁也看着他。
傅蕴庭说:“其实我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高尚,那个孩子,我只是想要留下他,让徐韧可以留下一个血脉,可是如果真正要算起来,我曾经想要留下他的初衷,其实也并不是因为爱,当时只是我的痛苦,没有办法寄托,我需要这样一个寄托。”
可是那个寄托最后也没有了。
他被打入了更痛苦的深渊。
傅蕴庭说:“椰椰,他并不是我的小孩,但你永远是我户口本上的被监护人,永远且是唯一的,哪怕结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宁也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起来。
她说:“怎的吗?”
傅蕴庭说:“是。”
他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宁也的头发很软,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很漂亮,傅蕴庭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丝之间,他说:“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你想要做什么,只要是安全的,不是违法的,你永远不用害怕。”
宁也说:“我刚刚咬了你。”
傅蕴庭说:“那你要不要去买个创口贴。”
宁也点了点头。
宁也害怕的看着他,说:“我对你发脾气了,你会不会讨厌我,不要我了。”
傅蕴庭说:“不会。”
他顿了顿,说:“但是只能对我这样。”
宁也不太理解的看着他。
傅蕴庭说:“不可以再去咬别人。”
宁也想起他说,会留印记。
宁也眼眶红红的。
傅蕴庭便带着她下了楼,去宁也的科室。
宁也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到宁也的科室,傅蕴庭站在外面,没进去,宁也进去,拿了消毒用的东西。
出来的时候,宁也说:“要先消毒。”
傅蕴庭说:“都可以。”
他没有什么所谓。
哪怕不处理,他也没什么关系。
宁也让他坐在椅子上,她低着头,在给傅蕴庭用碘酒擦着伤口。
傅蕴庭的视线,落在她瘦小的身体身上。
她有两颗小小的虎牙,咬得有点深。
宁也眼眶红红的,后来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但是没有声音,如果不是落在傅蕴庭手背上,傅蕴庭大概都感觉不太到。
傅蕴庭将她的下颚抬起来,给她擦了擦。
宁也说:“XS,我好像,受不了,你对别人比对我好,明明以前,我只是想要让你管管我。”
傅蕴庭说:“不会对别人,比对你好。”
他顿了顿,大概是为了缓解她的情绪,他说:“当时听说我进你们医院的时候,你是一助,后来为什么出去了。” 午后时分,慵懒的夏风混着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毕业答辩台上,慢声细语陈述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软绵绵的女声舒缓轻柔,犹如催眠小曲,台下三个评委老师眼皮沉重,不住地点头啄米。
封窈当然知道这是一天之中人最懒乏困倦的时段。正因如此,在决定答辩顺序的时候,她刻意选了这个时间。
糊弄学资深弄弄子,从不放过任何糊弄过关的机会。
果然,困成狗的评委完全起不了刁难的心思,强打精神提了两个问题,就放水给她高分通过了。
封窈礼貌地向老师们鞠躬致谢。
本科生涯落幕,不过她和庆大的缘分还未尽。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将来拿到博士学位,她还打算留校任教。
庆北大学作为一流高校,教师待遇极好,研究经费充足,寒暑节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样,阿姨从不颠勺——
世间还有比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适合赖上一辈子的地方吗?
封窈脚步轻快走下讲台,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优瘫咸鱼躺,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废人……
“——卧槽!快看对面天台!”
才刚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顷刻间,走廊上本来在排队等待答辩的学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护栏。
本楼相隔二三十米远,正对着美院的昌茂楼。大企业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楼,全国各地不少学校都有。
大太阳刺眼,封窈眯眸眺去。只见对面楼顶上,赫然有个男生坐在天台边沿,双腿悬在外面。
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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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这哥们儿不会是要跳楼吧?”
“偶买噶,学校又逼疯了一个……”
众生嗡嗡议论,紧张中隐隐透着莫名的亢奋。楼下渐渐聚起了人,仰头张望。
有人试着喊话:“同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别想不开啊!”
封窈收回目光,转身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她既不认识这位同学,又不懂心理学,爱莫能助。有老师和这么多热心的同学在,相信不会出事的。
“——哎,封窈!”
还没走出两步,同宿舍的冯璐璐瞧见了封窈,冲过来拉住她,“正找你呢!那个,不是刘东旭嘛?”
封窈只得停下脚步。“刘东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
冯璐璐瞪圆了眼睛,“他追过你的呀!你忘啦?新国国立美院来的交换生,在表白墙上狂刷告白,说你是他的缪斯女神,还在咱们宿舍楼下拉过小提琴……被你骂了的那个?”
封窈恍然,“噢!”
那还是开春的时候,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封窈长了张美艳的脸,皮肤雪白,一双细长微挑的狐狸眼风情撩人,身材如其名,窈窕婀娜,凹凸有致。她在校园里从来不乏追求者,只是生性懒散,谈恋爱这种弄不好轻则劳心伤神、重则全家爬山的麻烦事,在她看来不是很必要。
通常对于追求者,她都是礼貌婉拒,能避则避。只是大好的春日清晨,正是裹紧棉被舒舒服服地酣眠时,有人非要扰人清梦,她被起哄的室友叫醒,起床气难免稍微有点大。
当时她推开窗,对楼下拉琴拉得如痴如醉的男生说了句:“同学,你这把锯,有点钝了。”
“没有骂人哦。”封窈纠正道。
冯璐璐侧眼瞟过舍友这张过于妩媚的脸,压低声音,“你说,他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有这么长的反射弧吗?”
“……也是。”
冯璐璐忽然想起来,“哦对!我好像听谁说过他后来交了女朋友来着?”
就说嘛。
楼上楼下乌泱泱挤满了伸长脖子的人,老师领导们很快赶到了对面天台上,开始展开沟通劝说。
封窈把胳膊从冯璐璐手中抽出来,“你慢慢看,我先……”
“——封窈!我要跟、跟文学院的封窈说话!”
这时刘东旭似乎是在劝说下开口了。
一声干哑发颤的嘶喊,仿佛一滴水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现场瞬时炸开了锅。
冯璐璐下意识地再次拽住封窈,张着嘴巴瞪住她。周围认识封窈的目光唰唰如聚光灯,争相照了过来。
庆大虽大,学生不免有重名,但“文学院的封窈”,指向精确。
马上便见主持答辩的徐教授快步奔来,手机贴着耳朵,“对对她在这儿……好的主任,明白……”
“封窈你快来,赶紧劝他下来!”徐教授招手。
众生像摩西分红海一样让出了路,封窈从懵圈中回神,很为难:“可是,我基本上不认识这位同学,不知道怎么劝啊。”
万一劝不好,不会还赖她吧?
“不认识他为什么指名找你?”别说徐教授不信,旁人的表情也明显都不信,不少人自认懂了——准是感情纠纷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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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先过来!”事态紧急,徐教授没空跟她掰扯,“人命关天!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应,总之先把人劝下来再说!”
人命关天的大帽子压下来,封窈没得选,只能挪到晒得发烫的护栏前,清了清嗓子。
“同学——”
她才刚开口,对面刘东旭猛地坐直,身形摇晃,惊起一片呼声,吓得封窈的心也直颤,“……小心。”
“窈窈!你终于肯见我了!”刘东旭的嘶喊如泣如诉,“我以为我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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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热浪蒸腾,空气成了一面扭曲的透镜,将男生深情款款的脸折射得扭曲变形。
封窈一阵恶寒。
这是精神病吧?
“同学,何出此言?我跟你并不熟……”
“不熟,呵!”男生凄凉一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想公开,我不敢把我们交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暴晒下的水泥板烫屁股,强光混着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刘东旭抬手抹了抹,立刻放下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天台边沿,生怕一不小心真掉下去——
开什么玩笑!他是要成为当代罗丹的男人,生命多么贵重,怎么可能为个有眼无珠拒绝他的女人跳楼?
只是有人出的价码实在太诱人,要他在今天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按对方的要求,他最好卡着封窈答辩的时候上来,顺便毁了她的毕业答辩。
只是以为这楼看着不高,刘东旭上来后才感觉到怕。抖着腿直打退堂鼓,念着那人许诺他回国后大好的前途,他才咬牙横下了心来。
些微耽搁而已,她的答辩肯定还没完成……
刘东旭想象不久的将来,比眼前多百倍千倍关注聚焦于他、膜拜他,兴奋如电流窜上脊背,他的声音颤抖变形,倒真像极了为情绝望的歇斯底里:
“你要口红,要包包,我都给你买了。你说讨厌马玉玲,我也跟她分手了……你明明说你爱我,可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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