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宁也对傅老爷子是带着深深的恐惧的,她说:“你是不是又因为我,被爷爷打了?”
傅蕴庭抬手,揉了揉宁也的头发,他说:“不是。”
可是怎么会不是呢?除了傅老爷子,就没有人敢打他,而傅老爷子打他,也大多只会因为她。
从小到大,在傅老爷子眼里,她不仅是宁舒瑶的女儿,还是一个会偷东西不学好,不干不净的野种。
特别是当初考试的时候出了那样的事情,宁也被传出那么多谣言,对于他来说,宁也和宁舒瑶并没有多少区别。
哪怕宁也和傅蕴庭并不存在任何羁绊,傅老爷子也绝对不会让宁也和傅蕴庭在一起。
宁也说:“是不是很疼?”
傅蕴庭说:“没什么感觉。”
他确实没有多大的感觉,相比于这些,宁也这些年所经历的,才是真的要了他的命。
他只要想一想,当初宁也去拿着手表抵押,却因为手表的手续不齐全,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因为无法证明手表的来源而崩溃,就有些受不了。
宁也却很难受,她抿着唇,问:“要去买药吗?”
傅蕴庭说:“不用。”
宁也说:“买冰敷一下么?”
傅蕴庭还是说:“不用。”
他把摁灭了的烟蒂丢去了垃圾桶,站在宁也面前,问:“还要不要去警局?”
宁也看着他的脸,和他黯到无边,像是将人裹夹的眼睛,这会儿又不想去了,她说:“明天去。”
“那现在想去哪里?”
宁也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问:“回去么?”
傅蕴庭问:“要不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吃?”
宁也眼眶红红的,说:“不要去了。”
傅蕴庭最后将宁也带回了家,他让司机先回去了,自己开着车。
宁也很害怕的问:“耳朵会不会有问题?”
傅蕴庭说:“不会。”
他想了想,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将两人的安全带给解了,将宁也面对面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傅蕴庭说:“宁也,真的没事。”
宁也眼睛还是红红的。
傅蕴庭知道她是因为当初被傅老爷子和傅敬业打了后,耳朵失聪,有了心里阴影,所以才会格外在意他的耳朵,傅蕴庭说:“没有打到耳朵。”
宁也得到确认,才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过去,抱住傅蕴庭的脖颈,抱得死紧,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软软的,声音有些哑的说:“不想你被打。”
傅蕴庭说:“其实还没有你气我来得难受。”
宁也没有出声了。
傅蕴庭抱了她一会儿,让她坐直了,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沉默着,说:“心疼我么?”
宁也没说话。
傅蕴庭想了想,没把她带去名苑小区,而是将她带回了深航小区。
宁也刚开始并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直到看到熟悉的景色,才意识到,傅蕴庭是带着她来到了深航小区。
宁也心里紧了紧,她说:“为什么要来这里呀。”
傅蕴庭下了车,问:“要抱么?”
在名苑小区的时候,宁也感觉还好,但是到了深航小区,一下子就把宁也带回了当初考试的那段时间,让她有些怕怕的,宁也说:“怎么会来这里?”
傅蕴庭说:“想过来了。”
宁也“哦”了一声。
傅蕴庭说:“要不要抱上去?”
宁也还是伸出手,抱住了傅蕴庭的脖颈。
她个子小,傅蕴庭抱得并不吃力,两人到了电梯旁,才发现,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电了。
宁也说:“电梯上不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本来从傅蕴庭的公司开车去傅悦的病房,开车就挺远的,从傅悦的病房到这边,也要四十来分钟。
现在外面天都黯了下来。
傅蕴庭说:“走楼梯吧。”
他把宁也抱去了楼梯那里,楼梯间也黑漆漆的,这会儿是连应急灯也没有。
宁也说:“我下来吧。”
傅蕴庭说:“没事,也不高。”
宁也心里挺紧张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回到两人刚刚入住在这里的时候的那种感觉。
心里也颤颤的。
她抱着傅蕴庭的脖颈,都不敢用力,可是又怕掉下来。
傅蕴庭将手机的等打开,带着宁也朝着楼上走上去,黑暗里,宁也将呼吸都放得很轻。
傅蕴庭也想起,当初在这里亲她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真的把她吓坏了,宁也当时年纪又还小,傅蕴庭也是第一次带孩子,完全没有经验,只是不想就此放过,那个时候其实也不完全是当成小孩来管。
当然,确实是小孩子,还是个问题小孩,只是那个时候,他的感情已经完全无法掩藏,也不准备掩藏,所以才会给宁也来带绝无仅有的压力。
宁也那个时候,浑身都是缺点,又爱撒谎,胆子又小,受了欺负,哪怕他再三叮嘱,她也是半个字都不提。
可是傅蕴庭却依旧包容着她。
傅蕴庭把人抱到当时两个人亲吻的楼层,想了想,将她放了下来。
宁也心弦绷紧了。
黑暗里,她的手心全是汗,无意识的喊了一声:“X*。”
周围只有傅蕴庭手电筒的光照着,显得很黯,傅蕴庭索性把手机的灯给关了,周围一片黑漆漆的,显得傅蕴庭的身形更加的高大。
宁也说:“怎么——”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傅蕴庭已经把她的下颚抬起来,他想了想,低下头,将她抵在墙壁上,朝着宁也亲了过去。 午后时分,慵懒的夏风混着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毕业答辩台上,慢声细语陈述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软绵绵的女声舒缓轻柔,犹如催眠小曲,台下三个评委老师眼皮沉重,不住地点头啄米。
封窈当然知道这是一天之中人最懒乏困倦的时段。正因如此,在决定答辩顺序的时候,她刻意选了这个时间。
糊弄学资深弄弄子,从不放过任何糊弄过关的机会。
果然,困成狗的评委完全起不了刁难的心思,强打精神提了两个问题,就放水给她高分通过了。
封窈礼貌地向老师们鞠躬致谢。
本科生涯落幕,不过她和庆大的缘分还未尽。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将来拿到博士学位,她还打算留校任教。
庆北大学作为一流高校,教师待遇极好,研究经费充足,寒暑节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样,阿姨从不颠勺——
世间还有比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适合赖上一辈子的地方吗?
封窈脚步轻快走下讲台,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优瘫咸鱼躺,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废人……
“——卧槽!快看对面天台!”
才刚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顷刻间,走廊上本来在排队等待答辩的学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护栏。
本楼相隔二三十米远,正对着美院的昌茂楼。大企业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楼,全国各地不少学校都有。
大太阳刺眼,封窈眯眸眺去。只见对面楼顶上,赫然有个男生坐在天台边沿,双腿悬在外面。
好危险。
“不会吧这哥们儿不会是要跳楼吧?”
“偶买噶,学校又逼疯了一个……”
众生嗡嗡议论,紧张中隐隐透着莫名的亢奋。楼下渐渐聚起了人,仰头张望。
有人试着喊话:“同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别想不开啊!”
封窈收回目光,转身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她既不认识这位同学,又不懂心理学,爱莫能助。有老师和这么多热心的同学在,相信不会出事的。
“——哎,封窈!”
还没走出两步,同宿舍的冯璐璐瞧见了封窈,冲过来拉住她,“正找你呢!那个,不是刘东旭嘛?”
封窈只得停下脚步。“刘东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
冯璐璐瞪圆了眼睛,“他追过你的呀!你忘啦?新国国立美院来的交换生,在表白墙上狂刷告白,说你是他的缪斯女神,还在咱们宿舍楼下拉过小提琴……被你骂了的那个?”
封窈恍然,“噢!”
那还是开春的时候,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封窈长了张美艳的脸,皮肤雪白,一双细长微挑的狐狸眼风情撩人,身材如其名,窈窕婀娜,凹凸有致。她在校园里从来不乏追求者,只是生性懒散,谈恋爱这种弄不好轻则劳心伤神、重则全家爬山的麻烦事,在她看来不是很必要。
通常对于追求者,她都是礼貌婉拒,能避则避。只是大好的春日清晨,正是裹紧棉被舒舒服服地酣眠时,有人非要扰人清梦,她被起哄的室友叫醒,起床气难免稍微有点大。
当时她推开窗,对楼下拉琴拉得如痴如醉的男生说了句:“同学,你这把锯,有点钝了。”
“没有骂人哦。”封窈纠正道。
冯璐璐侧眼瞟过舍友这张过于妩媚的脸,压低声音,“你说,他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有这么长的反射弧吗?”
“……也是。”
冯璐璐忽然想起来,“哦对!我好像听谁说过他后来交了女朋友来着?”
就说嘛。
楼上楼下乌泱泱挤满了伸长脖子的人,老师领导们很快赶到了对面天台上,开始展开沟通劝说。
封窈把胳膊从冯璐璐手中抽出来,“你慢慢看,我先……”
“——封窈!我要跟、跟文学院的封窈说话!”
这时刘东旭似乎是在劝说下开口了。
一声干哑发颤的嘶喊,仿佛一滴水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现场瞬时炸开了锅。
冯璐璐下意识地再次拽住封窈,张着嘴巴瞪住她。周围认识封窈的目光唰唰如聚光灯,争相照了过来。
庆大虽大,学生不免有重名,但“文学院的封窈”,指向精确。
马上便见主持答辩的徐教授快步奔来,手机贴着耳朵,“对对她在这儿……好的主任,明白……”
“封窈你快来,赶紧劝他下来!”徐教授招手。
众生像摩西分红海一样让出了路,封窈从懵圈中回神,很为难:“可是,我基本上不认识这位同学,不知道怎么劝啊。”
万一劝不好,不会还赖她吧?
“不认识他为什么指名找你?”别说徐教授不信,旁人的表情也明显都不信,不少人自认懂了——准是感情纠纷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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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先过来!”事态紧急,徐教授没空跟她掰扯,“人命关天!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应,总之先把人劝下来再说!”
人命关天的大帽子压下来,封窈没得选,只能挪到晒得发烫的护栏前,清了清嗓子。
“同学——”
她才刚开口,对面刘东旭猛地坐直,身形摇晃,惊起一片呼声,吓得封窈的心也直颤,“……小心。”
“窈窈!你终于肯见我了!”刘东旭的嘶喊如泣如诉,“我以为我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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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热浪蒸腾,空气成了一面扭曲的透镜,将男生深情款款的脸折射得扭曲变形。
封窈一阵恶寒。
这是精神病吧?
“同学,何出此言?我跟你并不熟……”
“不熟,呵!”男生凄凉一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想公开,我不敢把我们交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暴晒下的水泥板烫屁股,强光混着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刘东旭抬手抹了抹,立刻放下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天台边沿,生怕一不小心真掉下去——
开什么玩笑!他是要成为当代罗丹的男人,生命多么贵重,怎么可能为个有眼无珠拒绝他的女人跳楼?
只是有人出的价码实在太诱人,要他在今天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按对方的要求,他最好卡着封窈答辩的时候上来,顺便毁了她的毕业答辩。
只是以为这楼看着不高,刘东旭上来后才感觉到怕。抖着腿直打退堂鼓,念着那人许诺他回国后大好的前途,他才咬牙横下了心来。
些微耽搁而已,她的答辩肯定还没完成……
刘东旭想象不久的将来,比眼前多百倍千倍关注聚焦于他、膜拜他,兴奋如电流窜上脊背,他的声音颤抖变形,倒真像极了为情绝望的歇斯底里:
“你要口红,要包包,我都给你买了。你说讨厌马玉玲,我也跟她分手了……你明明说你爱我,可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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