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走了,不是因为没话说了,而是又有人来了。这次来的是令狐萧,他那一双入鬓的剑眉蹩结在一起,神态里,有一股深远的幽寂与宁静的落寞。他见令狐绝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且进来时卫兵没有丝毫的阻拦。便唇角抖索了一下,平静地道:“看来你是在等我。”
令狐绝是在等他,可等的不仅仅是他,只是他来的还算早。沉默的对视后,令狐绝缓缓地道:“你不该来。”
令狐萧避开令狐绝的视线,缓步上前,目光迷蒙地投向夜色,带着一抹沉重意味道:“来否则不来,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令狐绝细细品味着话里的意思,其实,从帝都外令狐萧施出枪皇的招式给老头子看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他不清楚,自己这个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转过身,和令狐萧相隔五尺,并肩而立却目不斜视地道:“他知道你的事吗?”
这个他是谁,彼此心照不宣。令狐萧斜瞅了一眼,又转过头脸,仿似自言自语般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这句话里的含义很丰富,可令狐绝能听明白,思索了片刻后,低沉地道:“没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前几天问令狐萧这个问题,他或许会很茫然,可现在,他有点看明白了。想了想,回答道:“师命难违。何况我曾经答应过师尊帮他做三件事,这算一件。”
令狐绝微微颌首,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叹息一声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令狐萧侧脸凝视令狐绝,目光中,也有一抹傲然不屈地气质,包含深意地道:“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我姓什么?”
令狐绝又长叹一声,仰首望着无月的星空,他知道先前那句话是令狐萧对自己的提醒。也同时表明了他的立场。不管是他的师尊。还是自己,谁对令狐家族有利,他就站在谁的一边。这样一想,他来要塞就顺理成章了。令狐绝也稍稍有些安心。至少他这个大哥,并没有陷得太深。微微垂脸,银晕微闪,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那本记载北斗七式的典籍,递过去的同时真挚地道:“这是本枪法秘技,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带着几分惊异,令狐萧先是看了一眼令狐绝,然后又把视线移向那本银色锦册,忽然淡淡的一笑一一这一笑中,含蕴了多少自嘲和落寞:“谢了。可我不需要。”
令狐绝并不意外,他也不勉强,把典籍再度收回了储物戒指后,平静的转首道:“你什么时候走?”
令狐萧英伟的面孔上浮起一丝奇特的意韵,微闭着眼道:“这应该就是你等我的原因吧?”
令狐绝并不否认。虽然他的用意并不只是如此,可他不想解释,坦言道:“我不管你那个师尊是怎么跟你说的?但这里,不适合你。”
把微闭的眼睁开,令狐萧吁了口气,低沉地道:“放心,我就是来辞行的。”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再度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道:“自己保重。”可是等他说完这话,再次举步时,旁侧的厢房传来清冷且包含威仪的语声:“等等。你小子给本皇过来。”
老祖宗。你总算开口了。令狐绝暗松了口气,其实,他让雪祖在此地戒备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她出面,劝劝自己这位大哥。不要跟柳絮儿牵扯在一起。他的身份摆在这里,有些话不太好说,也不能明说。
令狐萧一愣,下意识地转身把狐疑地目光投向令狐绝。
这时,厢房的门开了,罗天雕走了出来,毫不客气地道:“傻愣着干嘛?还不进去,有你小子好处。”
令狐萧生性谨慎,这点和令狐明比较像,迟疑着不肯举步。
“去吧。”令狐绝含着一丝诚挚和鼓励道。他相信,只要一进去,雪祖自然有办法表明她的身份。
迟疑着,令狐萧朝厢房走去,可房内的雪祖仿似等不及了,一道璀璨夺目的法阵虚空浮现,迸射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刚要抵抗的令狐萧拉进了厢房,同时“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罗天雕嘴里咕哝了几句,走下台阶,来到院子里,带着古怪意味的看了令狐绝一眼,吧唧了一声后道:“你小子有几个兄弟姐妹?”
令狐绝一愣,迷惑地道:“你老问这个干嘛?”
贼兮兮地看了厢房一眼,罗天雕压低声音道:“要是你兄弟多的话,是不是可以改姓罗?”
令狐绝哑然失笑,他现在知道,罗天雕为什么神秘兮兮,这话要是让雪祖听见,少不了挨一顿臭骂。嘴唇一抿,朝罗天雕勾了勾手指,罗天雕会意地把耳朵伸了过去,令狐绝压低声音道:“要是雪祖同意,我没意见。”
“滚。”罗天雕断然喝道,可也没生气,他刚才也只是随性一说,并没想过令狐绝会答应。
屋内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传出,可见雪祖设置了消音的结界,不想令狐绝听到她对令狐萧说了些什么?
“来,小子,趁现在有时间,本王跟你说说我们罗家的情况。”已经坐在石桌旁的罗天雕招手喊道。
嗯了一声,令狐绝转过身,刚举步,坐在石桌旁的罗天雕充满威严的眼眸已移向院墙的某一个阴暗角落,恶狠狠的道:“别藏着了,给本王出来。”说完,举起的手掌浮漾起一团白光。
随着几下有节奏的鼓掌声,神秘组织的那个秦门主在黑暗中现出身影,倏而一旋,就如鬼魅般落在令狐绝的对面,站是站在令狐绝对面,可面朝起身的罗天雕,低沉地道:“雕王果然明察秋毫,本王佩服。”
罗天雕丝毫不领情地道:“别来这套,本王知道你是故意泄露气息,否则本王早动手了。”
秦门主也不否认,转过脸,凝视着令狐绝。缓缓地道:“令狐绝,本王是火门门主,今夜前来,是想通知你。现在大局已定,我们的人也要撤了。”
火门。令狐绝唇角僵硬地勾动了一下,他想起了水仙。面无表情地道:“就怎么走了?难道不想做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秦门主警惕地道。见识过令狐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她先前的轻视之心早就荡然无存。
“你不觉得柳絮儿走的太轻松了吗?”令狐绝意味深长地道,双眸深处,流展着一抹深深的残酷意韵。
秦门主立刻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无讽刺的道:“令狐将军你倒是好算计,自己不动手,想让我们动手?”
“怎么,怕了?”令狐绝的话听上去有点激将。可其实没有一点激将的意思。
秦门主也干脆得很,坦言道:“不是没想过,可我们不是柳絮儿的对手。”
“对付不了柳絮儿,难道还对付不了其他人?”令狐绝安详地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相信。这个神秘组织是很乐意落井下石的,这点,从他们出手对付帝都内流影宗的人就可以看出。
秦门主沉默了,她脸上蒙着的黑纱也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这么近的距离,可令狐绝连轮廓都几乎看不清楚。片刻后,她缓缓地道:“让本王想想。”
“你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如果我估计没错,要不了几个时辰,柳絮儿潜在的势力就会全部撤离。”令狐绝在眼里闪过一片光彩,莫测高深的道。根据雪祖所说,柳絮儿走的时候,身边只有流影宗的人。他知道柳絮儿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做给他看的,只要他敢带人尾随截杀,那潜伏在要塞内地下联盟的人就会立刻动手。这也是他从未想过追击的一个原因。
“行了,本王知道。”秦门主硬邦邦的回答,作为一个绝顶的杀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杀人的机会。也不多废话,双足微错一旋,整个人带起一股黑气后,就倏而消失。
“她走了。”罗天雕冷峭的道。脸色微微动容,显然是惊诧于这个秦门主遁术的奇妙。说实在的,要不是对方故意泄露气息,他还未必真发现的了。
令狐绝微微颌首,心中也没多大负担。正如他中午所说,他只是想借别人的手给柳絮儿一个教训。至于别人是不是会如他所愿,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该来的都来得差不多了,他真的不来吗?”令狐绝喃喃自语道,俊秀的面庞上,流露着一片难以言喻的坚定和凝重。
罗天雕惊异的睁着眼睛,迷惘的望着令狐绝,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这个侄外孙到底是在等谁?
这时,厢房的门开了,略带兴奋之意的令狐萧缓步跨出,在出门后,还转身朝房内躬身行礼。
雪祖略带威仪的语调再度响起:“好了,回去后仔细想想本皇说的话。”说到这里,声音停顿了,但很快再度响起:“绝儿,把你刚才拿出的东西给萧儿,自家兄弟,那来那么多客套?”
令狐绝开始不勉强,就知道雪祖会来这么一手,急忙取出记载北斗七式的典籍,快步上前递了过去。这次,令狐萧没有推迟,只是在接过前,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令狐绝刚想说话,房内的雪祖已冷冷地道:“谢什么谢?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以后令狐家就靠你们了。”
这下,令狐绝连不客气都省了,令狐萧朝他笑了笑,这笑,比先前,温暖,亲和多了。
朝罗天雕也躬身行了个礼后,直起身的令狐萧朝令狐绝重重地点了点头,简单明了地道:“走了。”
令狐绝也点了一下头,在彼此短暂的对视中,令狐萧快步离去。
“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直说,别跟本皇耍什么心眼?”雪祖在令狐萧的背影消失后,从房内走了出来,撇着嘴唇不屑的道。
令狐绝连说不敢,可心里暗暗叫屈,要是直说的话,你会答应吗?未必吧!
陪着笑脸,把俩位长辈请进房内,自己也跟了进去,只是在关门的刹那,朝长廊望了一眼,依旧没有人影。他轻叹了一声,这个时间不来,他等的人是不会来了。不过他相信,不来自然有不来的理由,在这个计划里,他只是个配角。
门缓缓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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