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北风打着呼啸儿旋转,令狐绝坐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静静的向泥沼凝视着。昨夜水仙想出的那个办法,一下子让他联想到了这处沼泽。原因有二:一是这特殊的环境,有利于他伏击,也能让各族强者相信此地有异宝。二来,此处还有他一个算不上同伙的盟友,他相信,就算他不提出要求,只要这些强者踏入沼泽寻宝,珈蓝魔蛤必定会出手。
现在,他唯一的困惑,就是如何让各族强者相信此处有逆天宝物存在?毕竟血族是知道此处有王级魔兽在,普通的宝物恐怕并不能把那些强者吸引过来。
轻轻吁了口气,黑雾冒起。夜魅俏立于他背后,长发迎风飘舞,别有一番飘然飒逸的韵息。挨近令狐绝,夜魅轻轻地抱膝坐下,侧转脸,微翘的眼角有几丝细微的皱纹,那是枉动圣器,透支生命力带来的后遗症。自然她没有把这一点告诉令狐绝。“想什么呢?”她轻笑着,更靠近了一点。
悄然换了一个姿势,拉开些距离,令狐绝不可置否地笑笑道:“在想该如何模拟你说的那种叫青菱玉莲的皇级灵草。”
察觉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夜魅苦笑了一下,用手指梳理着自己那一头微见零乱的秀发,幽幽地道:“这种灵草我也只是听说,没见过,不过能产于泥沼中,又有足够诱惑力、且会引发天地异变的灵草,我和玄风探讨了一下,也只有这青菱玉莲了。”
微微颔首。令狐绝轻缓地道:“你把这青菱玉莲再详细的说一下?”
手儿支在膝盖上撑起脸颊。夜魅思索着道:“典籍上记载。这皇级中品的青菱玉莲高约三尺,花开一朵,枝分六叶,通体青白如玉,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香气。未成熟时,它藏于泥沼深处,只有在即将成熟的时候,才会在皓月当空之时。浮出泥沼,吞月色之精华。每当这个时候,有青白气柱沟通天地,这个时间据说很短,最多不超过半株香。”
令狐绝默记着夜魅说的每一点,确认自己不会有遗漏后,仰脸望了望天色,离明月当空还有那么一点时间,于是,好奇地问道:“这青菱玉莲到底有什么功效。你们为什么说没有一个修士能抗拒它的诱惑。”
有趣的望望令狐绝,夜魅浅笑道:“以青菱玉莲的叶子为主药炼制的“破劫丹”。能让修士在突破爵级,经历天劫,成为王者时的成功率提高六成,这些年来,没有隐入秘境的各族强者,成为王者基本上靠的就是这种丹药。你说诱惑大吗?而且,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青菱玉莲的莲花能配置皇级强者需要的皇灵丹,那可是皇级强者修炼用的不世奇丹。”
什么?令狐绝心弦一颤,脸色顿变。青菱玉莲妖孽的功效已经超过了他的预计,要是那些隐世的强者一窝蜂的赶来,那他的罪孽可就大了。
夜魅望着令狐绝阴晴不定的俊脸,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噗嗤”一笑后,略带风情的横斜了一眼道:“看你,我们就这么没脑子啊,像青菱玉莲这等灵草,是可遇不可求的,每次异象出现,只有三天,再出现时,不知在几万里之外。所以,就算那些皇者知道消息,也不会赶来,除非就在附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根据典籍记载,青菱玉莲冰清玉洁,对血腥气特别敏感和排斥,所以,像血族,血精灵族等族强者要是敢在异象附近出现,反而会惹众怒。”
令狐绝这才心定,感激似地望了夜魅一眼,从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夜魅确实用心良苦。
“怎么?想谢谢我?”读懂目光里含义的夜魅突然挽起了令狐绝的胳膊,仰起脸儿娇媚地道。
目光瞧了瞧那条缠上来的手臂,令狐绝一时紧张,唇儿翕动,却楞是说不出话来。
夜魅本来就不是腼腆的女子,此时更是不依不饶的道:“说嘛,想怎么谢我?”这一声“说嘛”,神情又是娇憨,又是魅惑,直令人心旌荡漾,骨骼酥软。
借着挠头,令狐绝把手抽离了开来,以憨笑来掩饰刹那的慌乱。
“好了,不逼你了。”夜魅嘟着那张菱形的,红艳艳的小嘴,再度双手抱膝,好似不满意地道。别看她神情委屈,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她知道什么叫欲速不达,对付令狐绝这种面冷心软,又情根深种的奇男子,潜移默化才是最合适的。
看着红晕上浮,娇羞却不失飒爽的夜魅,令狐绝心里暗叹一声,垂下目光,而那目光竟是如此肃穆:“夜魅,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仿似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夜魅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强颜笑着阻止道:“别说,我现在不想听。”
一看夜魅的反应竟是如此幽怨,令狐绝更觉得深刻的惭疚与不安,他觉得自己更不应该这样模糊下去,硬起头皮刚想说话。
察言观色的夜魅已抢先一步道:“时辰快到了,还不准备。”
令狐绝仰脸一看,果然,皓月当空。只能把持住自己因为内疚而显得有些波伏荡漾的情感,苦涩一笑。
这一笑让夜魅先前的欢愉完全消失了,她知道,至少在此刻,令狐绝的心里还只有思思一人。神色变得凄艳,她悄然侧转脸,不让令狐绝看到眼眶内隐现的泪雾。
长叹一声,令狐绝站起身,目光深沉的凝注天际,仿拂在思维一个艰辛的问题,一个纠缠得紧紧的结………片刻后,他轻吟道:“法则、随心。”
这仿似蕴含着他些许愁苦的低沉语音飘落,在脚下三丈外,险恶漆黑的泥沼地带。一支和夜魅描述的一模一样的青菱玉莲浮现。薄薄的氲氤升腾起丝丝灵气。在气泡冒升的丑恶泥沼处更显灵气逼人,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空灵之韵。
就连明知是假的夜魅在刹那都有种惊艳的感受,她缓缓站起身,面颊上因这浮动的灵光染了一抹淡淡的异彩,越发显得妩媚和哀艳了,喃喃地道:“就是这样。”
闭眸,令狐绝在灵台内幻想着气柱冲天的异象。泥沼处,一股朦胧的白气也随之升起。萦萦绕绕,袅袅而升,在五丈高的空中,倏尔形成一道青白玉般的气柱,迎着皓月直入云霄,仿似一道于无尽苍穹相连的灵桥,横贯天地之间。
那一刹那的风情,极美。
让夜魅都有种坠入梦境的感受,她转脸痴迷的仰首凝视着闭眸凝神的令狐绝,一双美丽的眸子里闪射着异样的光芒。这光芒是令人震撼的。只是令狐绝没看到,等他收起随心法则。天地又恢复黯淡之时,夜魅的目光也变得宁静和柔和了。“怎么样?”令狐绝胸口起伏着,急切地道。
“不怎么样?不过足可以糊弄了。”生怕令狐绝再提及方才的话题,夜魅收敛起波动的心弦,装出一副极其自然的样子,留下一串清澈的语声后,化为元素没入令狐绝的体内。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令狐绝施展了精灵之翼,化为一道流光,倏尔向沼泽外飞去。如此大的异象,要塞城楼上的士兵要是没发现,那除非是眼瞎了。
驭风高飞,令狐绝俯视着远处品字形矗立,如巨大怪兽匍匐般的要塞三城,目光很是凝重。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立体的感觉,但说实话,每次在空中俯视的时候,那起伏的地面还是给予他神秘,浩瀚,又不可期的感觉。
他刻意没有施展魔法护罩,任劲烈的罡风扯着身体的肌肤,在丝丝的紧绷中感受着风的奥妙。他的琐事太多了,根本没时间好好去修炼,境界晋升慢,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权衡之下,他只能利用每一次空闲,见缝插针的去修炼。
在抵达多伦城上空之时,才收回心神,缓缓而降,肌肤感觉也由如割的冷峭慢慢转变为柔风拂面的轻腻。他选择落下来的地点很巧妙,是城楼的内侧,不会引起那些守城士兵的注意。
收起双翼,他准备朝城楼下跃去,这时,旁侧传来急切,而又明显压低过的呼声:“三哥,你怎么了?”
回答的是一声痛苦的呻吟。令狐绝跃起的脚步一滞,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是一个高约俩丈的哨塔,他轻轻一跃,在他足尖着地的一刹,眼角余光所见,几个士兵正半蹲着围成一团。
“怎么回事?”令狐绝突然想起的清朗语声让那几个士兵吓了一跳,倏尔转过身来,神情在刹那的惊愕后,面孔浮起一片激动的红晕。齐齐起身行了个军礼,颤声道:“师团长。”
透过他们站起身形的缝隙,令狐绝看到一个士兵正平躺,低声呻吟着。令狐绝急跨几步,蹲下身,一摸那士兵的额头,滚烫。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股白光从掌心透出,侵入士兵的体内。
不消片刻,那士兵悠悠醒来,当瞳孔摄入半蹲移手的令狐绝面孔时,激灵灵的一颤,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令狐绝一手扶住。目视着近在咫尺的师团长大人,那个士兵语声带着颤音道:“师团长。”
令狐绝示意他不用说下去,转过脸道:“扶他下去,喝碗姜汤,应该就没什么事了。”这个士兵得的是伤寒症,这病是由严寒引起,来的急,去的慢,很是麻烦。虽然以令狐绝的魔法境界,此病可以手到病除,可魔法也不是万能的,效果还取决于受法人的体质和身体潜能。
“不,师团长,我撑的住。”那个士兵争辩的,强撑着站起身,虽摇摇晃晃,但神色间还透着那么一股顽强。
“这是命令。”令狐绝不容他争辩,低沉地道。有俩个士兵赶紧搀扶上那个士兵,目视着想努力站直,却依旧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三人,令狐绝感叹的道:“下去吧,你们俩个也不用上来了,在轮哨前,我守在这里。”他这不是惺惺作态。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就算病了。也不能脱哨。
“是。”这些士兵那个没听过师团长的事迹,那个不了解师团长的秉性,也不坚持,只是回答的语声中有些哽咽了。
三个士兵走下了哨楼,令狐绝捡起地上一张略带污垢的兽皮,披在了那个仅剩的士兵肩上,那个士兵年纪很轻,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略显稚嫩的脸庞冻得有点泛青了,他抬起头,目光闪烁,那欲言又止的局促模样清晰的落在令狐绝的眼眸内。
“你叫什么?什么时候加入师团的?”令狐绝微笑着平静道。
半垂下目光,有些不安与兴奋,那个士兵嗓子有些抖生生的道:“启禀师团长,我叫青风,是明特城人,在地动后加入的师团。”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有些抖索的道:“师团长。刚才城外,西南方向百里外,有一道奇异的光柱出现。”
令狐绝本来还正想问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情况,他这么一说,反而把话堵住了。只能微微颌首后,继续温和地道:“你还是个新兵,说实话,怕吗?”
令狐绝平易近人的姿态让这个叫青风的士兵胆气壮了起来,麻溜的站直身子,昂头道:“启禀师团长,我不怕。”
长长吸了口气,令狐绝严肃地道:“是嘛?这天寒地冻你真不怕?这腥风血雨你真不怕?”
“不怕。”青风初生牛犊的脾气上来了,脖子一梗道:“科特鲁的那些畜生杀了我哥,还踢伤了我娘,是猎鹰师团把我娘从废墟中救了出来,给我们粮食。我娘说了,做人即要记住别人的咬,也要想着别人的好,所以我不怕。”
“记住别人的咬,想着别人的好。”令狐绝默念着,从这句平凡的话里他体会到一种朴素的情感,在感触中把话声放得好低:“你娘说的很好,那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这名叫青风的年轻士兵激亢地道:“我要做烈炎骑兵。”
这个回答颇出令狐绝的意外,他略带迷惑地道:“为什么?”
青风开始一楞,可面对自己最敬仰的师团长,心中那股血性被点燃,目光中射出一股愤怒与仇恨交织的光芒:“我要为我哥报仇。”
这个单纯的理由让令狐绝有些晃神,不解地道:“那你现在不可以吗?为什么非要成为烈炎骑兵?”
青风年轻的面容上散发着一片湛然的光辉,是那么坚定,那么纯真地道:“启禀师团长,我知道,烈炎骑兵是我们师团里精锐中的精锐,不是随便能进去的,但我一定要进去。狼走哪里都是吃肉,犊子躲角落也要挨揍,我就要做那头狼。”
狼走哪里都是吃肉,犊子躲角落也要挨揍。这句话令狐绝老早听过,最早说这句话的就是修达族长,后来被图苏转用,在训练骑兵的时候时常说,现在,已成为烈炎骑兵最常用的一句口头禅。
“好,很好。”令狐绝因这句话想起了修达族长,想起了在部落时的自己,看着眼前那似曾相识的神采,他有些动情地拍了拍青风的肩膀,激励道:“我相信你能成为我们猎鹰师团里最强的那只狼,到那时,我亲手给你披甲。”
“师团长。”青风感动了,他没想到,在这样的夜里,能从自己最敬仰的师团长口中听到他一直默默激励自己的话。
令狐绝含笑地再度拍拍他的肩膀,刚想再说几句。哨楼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并迅速的沿楼梯而上,是一个小队长领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士兵。
一上楼,就行了个军礼,这个年纪和令狐绝相仿的小队长喘息着,略带不安地道:“师团长,是卑职的错。”他看到先前那几个士兵下去,知道师团长在守哨楼,立马带人赶了过来。
令狐绝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看得出是先前那个士兵强撑着没说出自己的病情。详细的询问了一下最近士兵的身体状况后,准备离去。他不是个假惺惺的人,既然士兵都来了,他这个师团长再坚持下去,就有些装腔作势了。
刚走到楼梯口,他想到了一件事,转过身来,正视着依依不舍,却又昂首挺胸的青风,低沉地道:“青风,如果这场战役胜利了,你,我都还活着,那你来找我,想做狼王,首先就要学会奔跑,我给你一片草原,任你驰骋。”说完,径自转身,朝楼下走去。
夜深沉,空气寒瑟而萧索,令狐绝残留的语音有如抖索的琴弦,是那么震人心弦,那么令人感动,每一个字都是这般坚实,敦厚,真挚,含了无限的激励,在青风质朴的感受里,没有一丁点疵瑕,一丁点矫作……
目注着令狐绝消失于夜色的背影,在众人迷惑的眼神中一直失魂落魄般的青风突然探出身子,撕心裂肺般大吼道:“师团长,等着我,我一定会活下来。”
那乳虎咆哮般的吼声,令狐绝听见了,他微微一笑,他这个决定来源于玄风的提醒:这个少年身上有股常人不具备的血煞之气,如果和血精灵缔结契约,俩者相铺相成,前途不可限量。
缓步走着,令狐绝心里默数:吴邪、瞳儿、再加上这个青风,君临堂后继之人也不少了。
“我看好吴邪。这个少年根骨、心性都不错,最主要是能忍,有大将之风。”体内的夜魅开始发表她的意见。
“不,不,魅公主,这个我可有不同意见,我认为青风这孩子更好,性格淳厚,善良,又身居血煞之气,你是不知道,只要他修炼我族的秘技,在我族族人的辅助下,那进度,一日千里,数年后,足可以赶上猎鹰。”玄风见猎心喜,反驳道。
俩人争论着,可令狐绝却不参与,在他心里,其实更看好那个和他有仇的瞳儿,这个少年,天赋高,性格坚毅,而且胆大,有那么一股狠劲。
他暗自评价着,全然不知自己忽略了一个最像他的孩子。
在明特城的一幢民居的后院,淡淡的月光落下,鹅掌大的雪花满天飞舞,削面的寒风也在呼啸的吹着,天气冷得连空气都好似被冻结了一般。可就是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天气,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院内腾跃挪移,从他脸上流着的汗水来看,应该是练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一声压低嗓门的轻叱中,他缓缓收势,梳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露出的红彤彤小脸正是红月部落幸存的孩童之一:卢卡斯。自从住进明特城后,他就从来没有间断过这种刻苦的训练。虽然前些日子他听到令狐叔叔千里复仇,大胜而归的消息,可他没有一丝的喜悦,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成为像令狐叔叔这样的人,守护红月部落,不容任何人再来侵犯。
他仰起脸,目注着红月部落的方向,一股骇人坚定,又自他那眼角微微上挑的俊眼中暴射出来,喃喃道:“修达族长,我没忘记你说的话,等令狐叔叔老了,我来守护红月部落。”
冥冥中,他仿似看见,修达族长粗犷的脸庞正在天空中向他点头,露出笑脸。刹那间,泪珠儿滑落,在还未落地之时,他一抹眼眶,再度腾跃起来。灭族的杀伐,让这个心智早熟的孩子,提早领略到生存的残酷,也造就了他那颗欲成为强者,想要守护的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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