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夜风吹来,一切显得是如此安详。在离明特城足有十里外的西北方向,西亚蹲在一丛枯萎杂树之后,默默凝视着远方,离他约有七、八步左右。静静似卧着一排排的魔月猎弓营的士兵,他们全是一式的黑色轻铠,长弓压在身下,每个人都屏息如寂,默不做声,虽然敌人还远在二十里之外,但他们似乎都嗅到了大战将起的一抹硝烟,一只只眸子在黑暗中闪耀出激奋的光彩。
精致、线条流畅的精灵弓握在手里,一身黑色斗篷的特法罗盘膝坐在西亚的身边,他用滑凉的木质弓角轻轻摩挲着下颚,默默地似在沉思着什么……自从来到红月城,认识令狐绝等人后,他和他的族人体会到了另外一种生活。这里不崇尚和平,有的只是战争和厮杀,残忍和血腥。这些原本是应该是他们极其厌恶的,可不知为什么?看到每次战后那些百姓微笑着流泪,那些战士亢奋后沉默,他觉得所有的牺牲、鲜血都是值得的,他甚至还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有敌人侵犯精灵森林,那么他和他的族人是不是都能如此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的用生命去守卫?他有点茫然,所以他想找到答案,是什么让这些弱小的人类,如此轻视原本最值得守护的生命。
难道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抱着这样的心态和疑问,在过去的日子里,他默默观察着猎鹰中的每一个人,他慢慢发现,对这些人来说,有太多的东西比生命更值得他们守护,譬如尊严、爱情、友情等等,而这些情感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遥远,仿佛那生长在无法攀越的山崖顶的彼岸花,可望而不可及――――――――
轻微的咳嗽声,把特法罗惊醒了,他把思绪从茫然中挣脱出来,朝前靠近了点,道:“西亚,为什么不用那个东西?”
西亚微微一愣,不过很快明白了卡法罗说的那个东西是指上次重创科特鲁骑兵的那种药粉,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道:“这个季节不产制造药粉的那种药草,而且这药粉的保存很困难,时间一长,就没什么药效了。”
点点头,卡法罗若有所思地道:“西亚,你怎么知道敌军会来进攻明特城,让我们预先撤了出来,埋伏在此地?”
西亚再次笑笑,他知道这个平时不太说话的精灵人,已经对战争产生了那么点兴趣,于是详细地解释道:“我曾经看过一本笔记,其中有一句话,我很是赞同:战场上,没有什么必然,也没有什么偶然。只有你想到了所有的偶然,那胜利才是必然。我和阿绝制定的计划中,考虑到这个偶然,所以提早撤出城,如果敌军没来,我们就地集结,杀到敌军的右翼,来了更好,接下来的计划会更加顺利。特法罗,如果你以后带领一支军队,你要记住,未雨绸缪,就像你们弓箭手观察地形一样,是一个将帅必须具备的素质。”
他的这番解释让特法罗的兴趣更浓,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我们为什么要埋伏在这里,距离好像有点远。”
西亚冷峻的道:“敌军的斥候虽然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明特、定海这俩座空城上,但也不会放松对俩翼的巡逻,巡逻的范围一般在三十里左右,超过这个距离,对他们来说就没有威胁性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在敌人斥候的巡逻范围内。”特法罗有些茫然了,此地距敌军营地不过十五里,既然要被发现,为什么不近一点。
西亚知道他为什么迷惑,对于一个只是对军事指挥有点爱好的人来说,他的一些安排是超过常规想象的,于是从侧面解释道:“你认为人在什么时辰防备心最松懈?”
眉儿微耸,特法罗立刻道:“午夜前后,那是人最疲倦,最想睡的时间。”
深沉的一笑,西亚道:“对,你说的没错,可那是普通人,这些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士兵,和森林里的魔兽几乎没有区别,杀伐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所以吃饭、睡觉的时辰,他们是最戒备的。你知道森林里的魔兽什么时候防备心最低吗?那就是吃完饭,临睡前的那段时刻,在他们的感觉里,这时候受到攻击的可能性最小。”
特法罗也是个聪明人,从西亚的话里,立刻推算出他的意思,瞳孔深处有一抹深思的光芒,喃喃道:“你的意思是等敌人的第一批斥候到这里,我们杀了他们,就会出现一段时间的真空,我们趁机潜过去,等我们进入攻击位置的时候,刚好是敌人临睡前防备心理最低的时候。”
西亚凝视着特法罗专注的表情,对他的领悟力很是震惊,也是个好胚子。他心里评价着,这时,一阵急速如密雷骤雨般的马蹄声,却突然在沉寂的黑暗中响起,并且迅速地向这边移来。
从这急骤的蹄声中
西亚判断出这是一个小队的斥候,约莫50余骑。伸手摘了一片枯叶捏碎,西亚无视自指隙中流落的叶屑,低沉的道:“卡法罗,看你们的了。”这些斥候身上都带有传讯用的响箭,如果稍有不甚,那双翼的伏兵反而可能会被敌军个个击破。他敢采取这种冒险的战略,也是因为有这群百发百中的精灵弓箭手在。
闻言之下,特法罗立即挥手发令,幢幢人影闪幌,分散开去,极快的,那些闪幌着的人影亦各自找好位置。
骑影接近,依稀可以看到那闪亮的马刀。由于巡逻的关系,队伍拉的很散,这更有利于精灵弓箭手的一击致命。西亚这时才完全放下的长舒口气,他不担心精灵弓箭手的准度,但就怕巡逻骑兵没有按常规分散,而是聚在一起,那么全歼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手指轻搭弓弦,没有一丝的颤动。特法罗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也绷成一条线,浑身散发这一种令人心颤的意味。他不是紧张,而是习惯,对于每一个他要攻击的对象,无论是没有杀伤力的野兽,或者是无法匹敌的强者,他都会一视同仁。
蹄声再度接近,可以隐约听到人声。瞄准了领先一骑的咽喉处,他的目光宛如潜伏已久的毒蛇,而箭矢就是他口中的毒牙,那么的阴冷,那么的森然。
没有声音,真的没有一点声音。连弓弦都没有丁点的颤动,只见那个领先的骑兵已倏尔摔落马下,连一声惨叫都被刺穿喉咙的利箭所阻。
顿时寒芒如电,在一片尖锐的破空啸声里,所有的斥候骑兵都堕落马下,生命流逝的如此之快,快得让他们仓促惊惶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有是一轮箭雨,那陷入谎乱失措中的马匹也全部的倒下。这些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斥候军马,只要背上的骑士出现意外,都会第一时间跑回军营。
把猎刀斜倚肩上,西亚急步向前,无数的黑影毫不迟疑的紧跟而上,在平原上掀起一波人潮,他们踏过斥候的尸体,绕过逐渐冰冷的马尸,带着那么一股惨烈,蜂拥而上,片刻后,这个地方,只剩下那漂浮在夜色里的淡淡血腥味。
几乎同时,在另外一侧埋伏的多梭,也经历了相同的一幕,唯一区别的是,他没有立刻前进,而是继续选择等待,因为紧随他身后的是猎鹰师团最精锐的烈炎骑兵营。
二万余众的烈炎骑兵都静坐鞍上,在夜色中拉出几道长长的铁线。是那么的彪悍,那么的狂野,他们都是猎鹰师团的老兵,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他们的眼眸里,没有一点畏惧,也没有一丝亢奋,有的只是无比的冷静和镇定!!
夜风袭来,卷起此起彼伏的草浪,却卷不走,那股蕴含血腥的肃杀之气。
而此时,在明特城,只有这么一排站在城楼上的士兵,他们是都猎鹰八旗的新兵,看着远处连绵的敌营,听着那悠长浑厚的号角,眼眸里都有那么一丝惊惧,连笔直站立的身躯也在轻微的颤抖。
和他们的惊恐不同,刚刚赶到明特城不久的思思,带着她的伙伴飞上了城头,指着那绵延数里的敌营,兴奋地道:“怎么样?精彩吧?”
从小被和平灌输长大的五精灵面面相觑,他们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个公主,除了刁蛮,任性外,竟然还那么的好战,这是他们不想看到,也不愿看到的。于是,最为老成持重的金灵,劝慰道:“公主,人性太卑劣了,生命是神最大的恩赐,他们为了利益,如此轻易的就抛弃,会受到神的惩罚的。”
“p”思思在令狐绝不在的情况下,终于露出了精灵森林小霸王刁蛮的一面,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道:“你以为阿绝哥哥,西亚哥哥,他们想打吗?他们是反抗。”再次指着军营道:“你看,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不打怎么办?金灵,要是以后有人在精灵森林摆出这样的阵势,你是不是就立刻投降?”
思思的话勾起了城楼上一直偷偷注意她(他)们的新兵们心中那一抹情怀,是啊,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不打还算男人吗?眼神流露出一抹坚定,本来微微颤抖的身子再次挺直,更有几个心里活络的人暗付:怕什么,有咱师团长在,没看见这么多的元素精灵嘛?
水蓝色的翅膀挥舞着,水灵俏生生地道:“公主,那我们也要去打仗吗?”
“去,当然去。”思思攥着小拳头,恶狠狠地道:“任何和阿绝哥哥为敌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们要把他们全灭了。”
五精灵彻底无语了,现在他们知道,公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才说的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根本就是鹦鹉学舌,在她的心里,其实没有任何战争的概念,只有一个认知:那就是和令狐绝做对的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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