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间。
大礼堂内人声鼎沸,有吹牛的,有打问的,有勾肩搭背打着玩的,有你情我浓搂着玩的,有上天入地唯我独尊恨天高厌地厚闭目沉思解决方案的,有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出门都拿演算本的,有左手康德右手黑格尔言必称尼采语必缀叔本华怀揣少女之心的……
在一周要上六天课的年代里,短短的一天周末,实在称不上放松。
大学生多数也不将周末当放假日,该看书的看书,该自习的自习,人人都喊着要将失去的时间追回来。
老师亦是如此,在工作日的晚上或者周末的白天安排补习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尤其是一些重点科目的老师,生怕学生学不会,学不懂,总是想尽办法的增加课时,与中学期间别无二致。
当然,效果也是相当好的,80年代的大学生要出国留学,唯一的障碍就是国内的公费名额,那是要从千军万马中考出来的,而只要出去了,国外的课程考试对于此时的公费留学生来说,就显的轻松了,其中的佼佼者,比如中科大的留学生还为学弟学妹们在国外高校闯下了极好的名声,余荫多年。
相比读书,周末举办一场晚会或者表彰会,就变成了轻松的娱乐――没有电脑,只有康德叔本华和尼采的宿舍,除了睡觉,也实在做不了什么了。
即将接受表彰的学生们在后台有些坐立不安,尤其是大一的新生,刚刚一年的大学生活,尚未将他们唇角的青涩去掉,如此的大场面,亦是许多人生平仅见。
“小平,别喝水了,再喝上台的时候怎么办啊。”一名女生轻轻的给旁边的女生说话。
“哎呀,你别说啊,你一说,我又想上厕所了。”
“要去快点去,一会就开始了。”
“你给辅导员说一声哦。”女生说着放下水杯就跑。
学生们紧张,老师同样也不轻松,好几名来自不同院系的辅导员都在后台里打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不一阵子,生物系的辅导员柏善文就转了回来,再次数人头后,怒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小平去上厕所了。”坐在角落的女生赶紧站了出来。
“早不上晚不上,怎么就这个时候上,真是……”柏善文很是不爽的又嘟囔一句:“懒驴屎尿多。”
他这么一说,天之骄子就受不了了,角落里的女生大声道:“辅导员,小平是因为大会紧张,她在彩排的时候最用功了。”
“就是嘛,还不兴人家紧张了。”其他学生紧张归紧张,但也有忍不住帮女生出头的。
学生会的干部为了毕业有个好分配,得拼命的拍辅导员的马屁,但不是所有学生都如此。这年月,好多学生还不懂怎么拍马屁呢,小脾气上来了更是拦都拦不住。
柏善文也不想犯众怒,咳嗽一声,道:“是我说错话了,行了,都再检查一遍自己的衣着化妆,上台再发现就来不及了。”
见他道歉了,学生们也就不再追究,胥岸青心里却很不爽利,追问道:“柏老师,杨锐还没来呢。”
“哦,他好像还有点事,我去催催。”柏善文没当回事。
胥岸青道:“他昨天就来了半个小时彩排,弄明白了没有也不知道。”
“哦,杨锐最后上场,实在不行的话,我找个人带带他。”柏善文根本没当回事,今天的表彰会之所以晋级为全校性质的,就是为了表彰杨锐,说到底,是因为人家做出了东西,不是因为走路走的好。
胥岸青对此等差别待遇深恶痛绝,当然,他当年也是享受过差别待遇的人,但是,差别待遇的享受者和被差别者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胥岸青现在回忆起来,才觉得中学时代的美好,那个时候,哪个老师不惯着他,不说迟到早退写不写作业做不做值日的小事儿,就是各种奖项也是有了就给,省市一级的大会不知道做了多少,根本用不着彩――
想到此处,胥岸青突然愣住了。
晚上七点,表彰大会准时开始。
近百名受表彰的学生,依次出现在大礼堂的主席台上,引来阵阵的掌声、欢呼声与口哨声。
获得了国内大大小小的科学竞赛、设计大赛与学科比赛奖项的,获得了国外奖学金或国内政府奖励的,在体育比赛中获得了好成绩的学生们依次登台。
等在下方的杨锐也是听了一脑门子的各类奖项和奖学金名称,也是叹为观止,诸如数学建模奖什么的,杨锐自问专注数学再十年也是拿不到。
不过,做生物的用不着精通数学,如PcR这样的技术的设计,又是另一种思路。
在所有人都登台完毕以后,杨锐听到话筒中喊到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让我们欢迎刚刚参加了国际遗传学大会,自美国载誉归来的杨锐同学,他设计的“PcR技术”获得了全体专家的一致好评……而在此之前,杨锐同学的论文还发表在了著名的期刊《细胞》……”主持人极尽溢美之词,足足说了半分钟有余。
杨锐迈步走上了舞台,随意的向观众挥手。
主持人走过来,将他领到中间站定,才继续说起了台词。
比起奖学金或者数学建模大赛之类的奖项,杨锐所做的研究都是成人型的了,再加上媒体的报导,令杨锐的出现很是热闹。
下方甚至有几只相机在拍照,却不知道是学校的记者,还是报社记者。
胥岸青站在远离杨锐的地方,冷眼旁观,脑中是纷繁的回忆。
在杨锐上台半个小时以后,表彰大会宣布结束,观众们乱哄哄的往外走,被表彰的同学们也如释重负的返回后台。
柏善文此时过来,鼓励了大家两句,对杨锐笑道:“蔡院士在东厢的教室,你现在过去吧,有好几位学者过来。”
杨锐答应了一声就往过走,柏善文跟着他,在旁小声的说些什么。
胥岸青舔舔嘴唇,不甘愿的跟了上去。
一名女生拉住胥岸青,问:“你去哪呀,不把妆去了?”
他们画的是舞台装,颇为浓艳。
胥岸青摇头:“我想去旁听。”
“旁听什么?”
“不是说有好几位学者过来吗?我想听听他们说话。”胥岸青一副纯良的姿态。
“我们也去。”跟前的几人一听,全都跟了上来。
胥岸青苦笑两下,也不能去赶他们,只好叮嘱两句,蹑手蹑脚的跟上杨锐,看着他进了教室前门,就到后门开始听墙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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