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航下了楼,并没有去找什么席面,他就坐在信用社的柜台外,占了电话以后,不停的拨。
他要先将消息传出去再说。
十几分钟后,杨锐才气喘吁吁的进了门,劈头问:“现在什么情况?”
他还真怕出事。现在可不比后世,经济案不犯则以,一犯就是重刑,另一方面,现在的法律堪称儿戏,且变来变去的,根本令人无所适从,有些时候不太注意,就可能触犯刑罚。像是日后非常普遍的连锁美机构和健身房收取的会员费,落在1982年的北方,判个非法集资一点都不冤。如火如荼的p2p和众筹就更不用说了,建出来立刻就能体会到什么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段航伸手示意了一下,三两句将电话讲完,挂掉道:“来了两个人,一个叫蓝国庆,一个叫张博明,有印象吗?”
杨锐挑挑眉,道:“张博明2o多岁,比我稍微矮一点,长的挺帅,是个老师?”
“是不是老师我不知道,其他是挺像的,这人你知道,怎么回事?”
“他喜欢一个英语老师,平江师范学院的。估计,他是觉得我横刀夺爱?”杨锐没啥掩饰的,有啥说啥。
段航松了一口气,“哎呦”一声,笑道:“行啊,大学没上,你就知道勾引女老师了,怎么样,是不是长的特漂亮?”
他说话声音不小,信用社柜台跟前的女人都看了过来。
杨锐没好气的道:“是张博明自以为是。英语老师是外公给我找的,准备给我补补英语,让今年高考的时候,英语能再提点分。”
段航夸张的吸一口气:“你高考还补分?都6oo多了吧,再补不是要读中科大了?”
“我不补也能读中科大。”
“中科大是最难考的吧,这都能考上,你还补习什么。”
“再高也得从上往下录啊。”杨锐对自己表哥的思路实在无奈,摆摆手道:“咱们说正经事好不,张博明来,做了什么?”
“不着急,人我扣着呢,电话线也掐了,咱先说那个英语老师,什么样的?”段航看杨锐累的够呛,给他倒了水,让他慢慢喝。
“女的,26岁,英语水平不错,是挺漂亮的,张博明一眼看中,就想和人家处对象。女方不愿意,又每天都给我补习英语,张博明可能有点恼羞成怒。”杨锐在这里用了点春秋笔法。张博明可不是因为人家补习英语而恼羞成怒,而是因为杨锐和景语兰太亲密才恼羞成怒的。
说起来,杨锐和景语兰的关系,搁在3o年后就是亲密的工作关系,放在1982年就偏于暧昧了。
段航显然想到了一点什么,笑道:“长相太重要了,你打小就讨女孩子喜欢,英语老师是挺不错的,就是年龄有点不合适,你今年有19吗?”
“再过几个月。”
“差七八岁呢,家里肯定不同意。”
“你想太多了。”杨锐实在汗颜,再次岔开道:“你说的另一个人,是做什么的?”
“蓝国庆是省公安厅的,3o多岁的科级干部,也就那样。我看了他工作证,猜测是张博明请来帮忙的。”段航说着顿了一下,道:“具体情况,楼上的白主任和谢科长知道的清楚一点,一会儿,我叫他们下来,咱们再问。”
“你刚才怎么不先了解情况?”
“我这不是报信呢,再者,谢胖子今天虽然给我通风报信了,我还是不信他,我打了电话,让我叔过来,镇着他。”段航的叔叔就是杨锐的二舅段瑞。
段瑞也是个小官,是溪县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人事局的局长,级别正科,与县联社和信用社的负责人是一个级别。
组织部是个很有权威的部门,若是地委组织部或市委组织部,完全可以与财政局这样的单位相抗衡,若是省委组织部甚至更高一级,那比财政厅和财政部还要厉害了。
不过,县委组织部就比不上县财政局了。
按照组织原则,县委组织部推荐和决定的通常是副科级以下干部的任免,用古代官场的命名方式,就是从九品下和吏员才归它管。当然,如果副科级以下干部的任免,全部能由县委组织部来决定,那也是极好的。偏偏一个县的规模较小,它不像地委和省委那样,有数量众多的官员要管理。一个县的官员总数数量也少,以至于上到县委书记和县长,下到常委和副县长,有机会都想抓一抓人事,都能抓一抓人事,如此一来,留给县委组织部的副科级任免,几乎是没有的。
就是普通干部的调任,在许多狠抓人事的县里,都是几个常委的盘中餐。
当然,县委组织部虽弱,却是与高级的组织部相比的。在溪县,管理事业单位人事的人事局局长,尽管只是组织部副部长,却也算是一方人物。
尤其是对信用社和县联社这样的机构,另有一分威压。
当着老道的段瑞的面,即使是油滑的谢科长和白主任,也不敢胡说八道。
杨锐于是也安心下来,耐心的等着,笑道:“怪不得你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还和我聊八卦,你是早请了大神来呀。”
“你以为我在打电话玩呢?电话费贵着呢。”段航挺得意的。
杨锐撇撇嘴,忍住了与他斗嘴的*。
大约又等了一刻钟,杨锐的二舅段瑞和二舅母宋雁一起赶来了信用社。
段航笑着站了起来,说:“怪不得我叔耗了这么久,是等婶子呢。婶子辛苦了,特意从南湖过来的?”
“你叔打电话给我,也不说清楚情况,急的我借了一辆车就来了,看样子,情况还不错。”二舅母穿着工作服,浑身干练。又道:“杨锐也来了,听说你预考得了个全省第一?真给老段家争气,你二舅报了一个函授,都考了两次。”
“预考和正式考试不一样。”杨锐在脑中回想着二舅母的信息。
宋家也是转业干部组建的大家庭,如今开枝散叶,差不多都在铁路系统工作。宋雁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南湖货运段主任,手里的车皮资源决定了众多企业的命运,所以才能想借车就借车。
一个人事局局长,一个南湖地区的铁老大,有二舅两口子坐镇信用社,杨锐也放心不少,再不似刚刚与段航见面时的忐忑。
段瑞细细的问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想了想道:“小航,你去把老白叫下来。”
“好。”段航不问原因,上楼以看席面的名义,将白主任喊了出来。
蓝国庆又是威胁又是生气的要出来,照旧被段航坚定的挡再在了里面。他带来的都是刑警队的亲信,根本没人在乎省厅的一个科长。到这种时节,谁还管这种级别的“领导”。
白主任下来,被段瑞问了一圈话,乖乖的回办公室换了谢科长下来。
杨锐轻松的歇着,倒是颇为佩服表哥段航。他要是不将二舅段瑞喊来,那完全不可能像是现在这么轻松写意。
白主任和谢科长能给他一些面子,却不会愿意被他长时间扣留。段瑞出现就不一样了,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资历,段瑞都是不缺的,叫他们下来说话,两人也不觉得难堪。
段瑞再问了杨锐和段航,思考片刻,笑道:“表面来看,似乎就是杨锐和这个张博明争风吃醋,对不对?”
杨锐不好意思的道:“要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我是被动参与。”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咱们先不能吃亏。”二舅母宋雁竖起维护杨锐的大旗。
段瑞笑说:“他也没吃亏啊。”
“现在不吃亏,不代表说以后不吃亏。省水利厅厅长的儿子,那就是张胜琪的儿子吧,得罪了他……”宋雁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段瑞用手指叩着桌面,道:“过了今晚,张胜琪要对付咱们,对付杨锐,是不难……嗯,年轻人的争执,他也不一定会太在乎吧。”
“咱们聚在这里,还像是年轻人的争执吗?”宋雁顿了一下,说道:“指望张胜琪轻轻放过,能心想事成吗?”
段瑞不同意,道:“张胜琪刚刚上任,自己也有一大摊子事要忙。再者说,他刚刚回来,又是水利厅的厅长,找咱们的麻烦,有必要吗?”
“有没有必要,只有张胜琪才知道。”宋雁对这个名字有相当了解,建议也相当直接。
段瑞有点妥协,问:“你想怎么做?你想好了,整了小的,肯定要带出老的,这不是和你的目的背道而驰?”
“那就想个办法,别把老的带出来。”
“啥方案。”
“我要是知道,我就做组织部部长了,用得着天天管货车?”
像是普通夫妻那样,段瑞和宋雁也有很多可以吵的传统台词。
杨锐听明白了,也觉得棘手。
现在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杨家和段家是地头蛇,在溪县的地盘还算好用,出了这里,就斗不过浑江龙了。
段瑞是想着冷处理,然后小心应对,宋雁希望积极一点。
无论是哪种方案,都难说完美。
“我有个主意。”杨锐想了好半天,憋出一招,小声说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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