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发炮弹落下,程家别墅虽然隔着十多公里,大地都在颤动,窗户发出哗哗的声音。程家主的大书房中,有几个胆小的家主,吓得面如土色。
“各位仁兄,”程喜江察言观色,把大家的表现尽收眼底。他慷慨陈词:“两百年前,我华人先辈,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度。后来由于清朝在外交上多次失利,西洋人开始认识到清朝已经衰弱,无力再顾及境外的事,趁著中法战争的爆发,荷兰开始重新部署占领行动。”
程家主的眼里泪光涟涟:“西元1884年,荷兰入侵兰芳共和国,兰芳共和国虽进行了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而失败,其残余势力逃至苏门答腊。不过,由于仍害怕清政府作出反应,荷兰并未公开宣称已占领兰芳地区,而是另立了一个傀儡以便进行统治。直到1912年清朝灭亡后,荷兰才正式宣布对兰芳地区的占领。兰芳共和国自立国至灭亡,共经历一百多年。”
是啊,脚下的土地,原本就是我们华人的。程喜江越说越激动,泣不成声。“再后来的历史,大伙儿都清楚了。西方人扶持土著立国,不断残杀、迫害我华人!”
这下,那些刚才害怕的家主,也都义愤填膺。
李鸾雄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嘶哑:“诸位,当初我们把大家聚集到一起,可能不少人以为是几个大家族有什么私心,让其他家族当炮灰。我李鸾雄在此立誓,我李家全心复国,若有疑心,天厌之天厌之!”
刘万高双手抱拳:“诸位,想当初,刘某目光短浅。在此赔罪!”
说着,他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其他家主嘴上说着:“使不得、使不得!”还是坦然受之。
所有到的家主,一个个立誓,和印尼猴子周旋到底!
中华民族,一直有一个发誓的风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靠契约来约束。大家都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在大事上,都赌咒发誓。我们经常看古书,就有击掌为誓的例子。要是谁违背了誓言,会被所有人看不起的。时代在发展,到了如今,变成小孩儿过家家时的拉钩游戏。
马上,就有人喊出了建国的口号。大佬们一商量,否决了这个提议。毕竟,中国的支持,只能是暗中的。况且,自己的祖国,也在大国的包围中左冲右突。等等吧,私下相称就好了。虽然没有立国,却统一了思想,为日后江宁等人带着队伍东征西讨,有了稳定后方。
王永兴的掩体,在起先巫山防线那一侧。他的身后,还有最后两千人的后备队伍。这次的集训,挑选了一万两千人出来。如有战斗减员,立马从集训人员中补充进来。
他这里的地势偏高,看到印尼的炮火,首先几炮打在海边的芦苇滩上。想着刚开始的时候,自己还提议把部队藏在那里面。要不是巫山一力反对,藏在里面的人,肯定所剩无几。
想到巫山,王永兴心头一热,这家伙真不错,哪儿有困难,就冲到哪儿。
随着一系列措施,海滩右侧的伤亡抑制住了。当然,最主要是战士们心中的怒火被激发出来了,军心可用啊。巫山是个闲不住的人,一直在仅剩的三条战壕里穿梭着。
敌人的炮火,太猛烈了。这就是真正的战争啊,巫山心里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兴奋。
刚回到掩体,多格罗尼一脸喜色。他摘下耳机,给巫山一个结实的拥抱。
巫山觉得莫名其妙:“咋回事儿,多格,突然这么兴奋?”
多格毕竟曾经也是一名军人,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今天在海滩的经历,让他受益终生。从这以后,每每用兵,谨慎至极,成了兰芳共和国立国过程中最重要的功臣之一。
“巫少爷,敌人内部不和!”多格马上也冷静下来。
不知道是慌乱还是怎么回事儿,巫山看到水就想喝,看到东西就想吃。喝的水和吃的东西,不知道去哪儿了,胃里面也不觉得撑。
他正一手拿着一个粽子咬了一口,另一只手上的水杯举着。听到多格的话,不由怔住:“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大家已经适应了炮火的轰鸣,但说话还是要到跟前大声讲。
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湿了又干,背上是一圈一圈的白汗晶粒。
巫山把衣服脱下来扇着风,耳朵靠近多格的嘴巴。
“我说,敌人在内讧!”多格喜色溢于言表。
巫山听到,也陡然觉得可能利用:“快说说!”他催促着多格罗尼。
“我刚才在这里,一直在监听着敌人的无线电。其中一艘,应该是敌人的指挥舰。”多格罗尼也热得有些难受,把衣领往外扯了扯,解开一颗纽扣。
“指挥舰命令所有舰艇向前移动,其他的都照办了。只有一艘军舰,始终在无线电里反驳。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专门监听这两艘之间的对话。措辞越来越激烈。让其他舰艇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多格故作神秘地看着巫山:“你知道我刚才发现了什么秘密?”
巫山一个白眼:“少在那里故弄玄虚,有屁快放。”
多格罗尼尴尬地挠挠头皮:“那艘不听命令的军舰上,应该有山姆人!措辞里,经常听到埃文森上尉的字样。好像这个山姆上尉先生,不愿意让另一艘护卫舰往前面移动。说什么黑灯瞎火的,要是靠近海岸,舰炮就失去了优势。”
这话出来,巫山惊出一身冷汗,后背凝成一块的背心又开始软化下来。
是啊,要是敌人根本就不上当,白天作战,所谓的埋伏不过是个笑话。要说武术,每一个兰芳士兵,都会几手。而枪法,只能说会打枪。枪法好的,是那些家主身边以编号为名字的家丁。他们甚至不屑于参加集训,因为家族对这些人的训练,近似于龙腾训练营的残酷。
晚上打枪,还得要敌人密集。枪口朝着那个方向,碰呗,打不中这个,也能擦着另一个。不过,虽然南洋华人缺枪少弹,平时的训练还是很刻苦的。平均五个人中,有一个人枪法不错。巫山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他自己的起点很高。刚参军,部队就是花城军区的精英部队。这次,侥幸获得了在龙腾训练的资格。
“结果,我要的是结果!”巫山的心里很害怕,脸色让多格都吓了一跳。
他赶紧把双手挡在胸前:“情况虽然不是很理想也还可以,只有六艘军舰朝着这边一直在前进,另一艘护卫舰一直在原地未动。”
巫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把水杯里的水一口气喝光。又倒了一杯,还是一饮而尽。
外国人很直接,多格说:“巫少爷,恕我直言,你好像太紧张了。”
又一发炮弹在附近爆炸,他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巫山以为又有意外的信息。
多格重复了一遍,巫山闭上眼睛,接着一阵深呼吸。
他终于平静下来:“多格,你知道吗?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些战士,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看到他们一个个在眼前倒下,我的心都被抽空了。”
说着,他指了指角落里的黄卯生遗体:“这是来自祖国的战友,为了掩护士兵,自己献出了生命。就是他已经牺牲了,遗体还救了我一命!我脑袋里想的如何让更多的战士活命,如何把这一支敌人剿灭!只有这样,我们的战斗才有意义。”
看到黄卯生,巫山心里悚然一惊。就像灵魂没有融合以前,始终都把自己当过客。黄卯生这个战友,平时不多言不多语。关键时刻,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难道他不知道,弹片飞到自己身上也会死人的吗?
对呀,这些也是我的战友!巫山把两个拳头捏紧,没有突出的指甲,也让掌心生疼。
一个个熟悉的脸庞在面前闪过:李向平、姚安宁......
他们是家丁,但也是华人。他们枪法不好,不怪他们自己。同等条件下,难道就会比自己差?多格罗尼一直在观察着,捏着拳头的一刹那,都以为是疯了。看到巫山的脸色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像以往那个自信、意气风发的炎黄老板。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巫山的脸上,露出微笑:“多格,我没事儿,谢谢你。”
他这一句话说得很轻,估计多格罗尼没听清楚。显然他已经明白巫山说的意思,脸上笑得像个孩子。
“多格,听到你偷听到的内容,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不过有可能非常危险。”巫山略微沉吟,说了出来:“你看看,能不能这样。”
他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多格听完,眼睛里发出狼一样的光:“巫少爷,你简直是个天才。这就是我最喜欢的。好刺激,我想想都觉得兴奋。”
“兄弟!”巫山重重拍在多格肩膀上:“我想把你留在兰芳。部队里,就是一个讲实力的地方。我的面子,不足以让你掌握更多的权力。除非把自己炎黄的牌子抬出来,那又不是我想做的。”
多格马上抬起右手:“别,我能行的,巫少爷。谢谢你这么信任我,我干了!”
说着,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巫山马上拿起电话,找王永兴要人。
多格和其他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看看表,马上就一个半小时。
这些印尼人疯了,一个劲地炮击,估计他们的库存都少了一半左右吧!每一门舰炮,估计打了一个基数左右。如果一艘军舰上十门大炮开火,六艘,就是六十门。也就是说,这些土著在这一片狭小的土地上打了六十个基数!
侧耳一听,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好像炮声稀疏了点儿。
听了一分钟左右,他确定敌人的炮火已经减弱了。
巫山走出掩体,感觉敌人的炮火,好像在纵深处爆炸。也就是说,他们在防止自己这支部队逃跑咯?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地用一根芦苇,把帽子顶到壕沟上面。确实没有沙泥溅起来。
这次,巫山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望远镜拿出来,手枪别在腰上。
望远镜中看到,纵深那里,还隔三差五地有炮弹在爆炸。
敌人的军舰,停在约四海里的浅海里。再往前估计军舰就开不动了。
六艘军舰上,都放下了登陆艇。看上去,有点儿像大一点的摩托艇。
巫山折回掩体,给自己这边的战壕里,还有薛鹏和王永兴分别去了电话:“马上让战士们转移到横向战壕,信号枪一响,最外面的战壕开火。”
大家对巫山有种说不出的信任,自然满口答应。
按说,敌人的炮击没有影响到海边的战壕。
以垒砌的高台为中心,方圆一公里以内,都被犁了好多遍。大炮的震击,让沙土不断抖落。原先一人多高的战壕,差不多只到胸口了。
巫山这时候,也到了最前沿的战壕里。
他做好伪装,亮出了望远镜。
附近的战友们看到,也只是惊讶地看了一眼。所有战士的心中的心情,不一而足,有的兴奋,有的愤怒。只等信号枪响!
猴子们一个个畏畏缩缩下了登陆艇,有些士兵一下艇就胡乱朝沙滩上射击。看到什么动静都没有,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刚开始还弯腰驼背,一路放枪。后来就直起腰,枪也不放了。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巫山在心里默默估量着。
两百米,土著士兵渐渐逼近。
一百米了,毕竟是受过训练的士兵,走的还是很慢很小心。
五十米......三十米!
就是现在!
“叭、叭、叭”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分外迷人。
巫山的声音吼了出来:“兄弟们,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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