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望着南方的时候,欧旭江也望着北方。
刚开始独立当班长的兴奋劲一过,二班长眯起眼睛,在脑袋里把巫山和欧旭红过了一遍。对欧旭红这个堂兄,从小,欧旭江只有钦佩。后来,堂兄当兵了,好像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再后来,自己当兵,父亲是他的亲叔叔啊,还送了不少礼才答应。到了部队,没啥感觉,老是看到他整天就板起脸。
想到巫山,欧旭江心里就热乎多了。刚开始,欧旭红只是把自己带到部队,撒手不管。班长腾出来了,欧旭江自己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合适,就麻着胆子去堂兄那里去想走走后门。想不到来了个巫山,直接把班长当上了。从第一次和巫山过招到现在,也不过是半年多。想到才这么点儿时间,他自己都很惊讶,貌似大家已经在一起很久了的样子。
作为部队的基层士兵,最亲近的人自然就是班长。欧旭江把自己想象成巫山,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处理。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头绪。得,大家一起商量下吧。
“同志们,我是第一次以班长身份来开个短会。”欧旭江琢磨着自己的语言:“大家认为,现在,我们该怎么侦察,才能完成任务?”
“班长,你看啊,”殳建设指着面前的简易地图:“旅长的意思,是西边佯攻,东边主攻。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把这里的人分成两拨?”
欧旭江赞许地点点头,看来还是大家一起讨论效果比较好:“我认为不错,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时间不等人,同志们,旅部就在我们后面。我们的部队已经开过来了,这不像起先指导员带着大家到处闯荡的情况。”
队伍里重新找了个向导,是大家的老熟人李光荣。
他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站在他旁边的钟大有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使劲鼓掌:“班长,李书记说,我们主要派人去东边。西边这里派人去侦查下,旅部后面也必须要有人!”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真不错。大队书记李光荣确实没有打过仗,但他当了几十年的大队书记,他的经验却是二班的战士们拍马也追不上的。现在山地旅的侦察部队,可能只靠面前的这十几个人了。如果佯攻的部队,遇到后面的猛烈进攻怎么办?那不就腹背受敌了吗?这歼灭战就完全失去了意义,还会把西边佯攻的部队也葬送进去。
“钟大有!”欧旭江毫不迟疑,马上分派任务:“你带两个人火速从大路直接原路返回,侦察敌军的动向!”
“是!班长,我们没有联络方式怎么办?”钟大有也不含糊:“张成木、朱阿牛出列!”
“跑步回旅部领!”欧旭江起先没想到这问题,果断决定。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跑步走!”说完,钟大有带头跑步,三个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来路。
“殳建设!”欧旭江接着吩咐:“你带一个战士火速从大路上去李家祠堂。现在班里没有多余的发报机,有任何情况,马上派一个人和佯攻部队联系!”
“吴阿强出列!”殳建设也喊着口令两个人先跑到大路,再拐向李家祠堂。
欧旭江面露难色,看着李光荣。时间太紧张,大家要跑步前进。也许走路,五十多岁的李书记毫不逊色,如果跑步......
李光荣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对朱启财说了两句什么。
“班长!”朱启财高兴地一把搂住欧旭江,吓得我们的二班长赶紧挣脱。
“哈哈哈哈,”朱启财一直在笑:“李书记说,前面就是南坑村,他的亲家是这里的大队书记。南坑村,有一辆手扶拖拉机。快,快,我们走!”
“拖拉机,好哇!”欧旭江也高兴万分。
“谁会开拖拉机?”陈铁柱在旁边嘀咕。
李光荣书记笑眯眯地举起了手。
“李书记,”欧旭江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听得懂普通话?”
这句一出来,老人很茫然,张着嘴巴。接着哈哈大笑:“老汉我一直在说普通话,难道你不知道?起先和你们旅长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不都是用的普通话吗?虽然,我可能说得不太标准,大概意思大家应该都能明白。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队伍沿着田间小道,向东而去。去进攻对方司令部的队伍,远远看去,已经爬到半山腰。
“我们也走吧。”罗东洋已经在摩拳擦掌,这样的演习,让他很喜欢。
“恩。”刘太蒙也热血沸腾,真正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豪康大队的书记李光荣,是远近闻名的能人。农闲时候,他经常带着村里的小伙子都出去承揽建筑活路。其实,农忙和农闲,在岭南地区,只是个说法。不过,这些土地,在家的人就足够耕种了。他们在外面到处打工,更加知道挣钱的艰难。所以,巫山一下子掏出那么多钱,让他动容。
这个年代,城里的活路,可没有乡下人什么事。城里自己也有建筑队,乡下的民工过去,只能做一些城里人都不想干的力工、小工什么的。钱难挣啊,每个人一天累死累活,也不过是两毛钱。
好在,也开阔大家的视野。巫山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李光荣不说话,其他人都不敢吱声的。一直到最后苏大爷把钱带过来给他,我们的李书记才觉得巫山值得交往。所以,有了后来山地旅的人到了以后,没任何人和大家搭话,李书记的威信不是盖的。
幸好,疙瘩解开,李光荣的心又热络了。那人出手那么大方,部队的活路也不少。最主要的是,这次派出来的小伙子都是跟着他出去做过活路,普通话都听得懂,还能说一些简单的。直到很久以后,豪康大队的人才又和巫山见面,村里的建筑队在巫山的扶持下得到飞速发展,后来在全国的建筑市场都有一席之地。
走在刘太蒙身边的,是李光荣的大儿子李祥富。小伙子的普通话,比他父亲都说得顺溜。他当然知道父亲的想法,一路上没话找话和刘旅长几个人交流。可惜,大家都没有谈话的心情。
“报告!”马庆红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带着钟大有几个人就到了刘太蒙面前。
“什么事?”刘太蒙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心绷得紧紧的。
“他们要拿走一台发报机!”马庆红也看出了刘太蒙的焦躁。
“这些事情你来烦我干嘛?”刘太蒙啼笑皆非:“让后勤的人去处理。”
“首长,我是听说他们是侦察营的才领过来的。”马庆红也怕不恰当,赶紧解释。
刘太蒙的眉毛舒展开来:“噢?你们是山地旅的?”
这下,三个人可算找到机会了:“报告旅长,我是侦察营一连一排二班的钟大有!”
“报告旅长,我叫张成木!”
“报告旅长,我...我叫朱阿牛!”
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三人还是第一次和旅长这么近距离和旅长有说话的机会。
刘太蒙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不过心里瞬即又揪了起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虽然心里很着急,刘太蒙的脸上丝毫不表现出来。
“报告旅长!”钟大有又敬礼,被旅长示意放下:“我们三个人去后面,侦察对方部队的情况,以防敌人从后面包夹我们的佯攻部队。”
不要说刘太蒙,就是旁边的荣参谋长也感到惭愧。
“快快快!”刘太蒙连声吩咐:“速度去拿!”
陈昊苏轻轻鼓掌:“巫山这孩子带的这个班真不错。”
“是啊,”参谋长掏出手绢在额头上擦着:“我们刚才就想到进攻的事情,忘了现在的侦察部队基本上名存实亡,只有这一个班了。”
“向后明这小子,带的什么侦察部队呀。”刘太蒙哭丧着脸:“老子非得撤他的职!”
“至于吗?”陈昊苏在旁边一笑:“是你以前的警卫员吧。既然在侦察部队干着,就继续干吧。现在还没有其他人精通侦察这一块,他们自己摸索也挺好的。”
“呵呵,没事儿!”罗东洋打圆场:“你们别说,巫山这小子像我,带兵有方!”
要是几十年后,刘太蒙和陈昊苏铁定给他一个中指。现在还不时兴这套,白眼是必不可少的。
“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啊,”荣福生现在都还觉得心惊肉跳:“马上给部队下命令,跑步前进。不管对方的大部队什么时候过来,肯定是会追着我们的屁股。现在,山地旅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冉鹏翔,还发什么愣?”刘太蒙也一激灵:“赶紧去宣布。”
“跑步前进!”
“跑步前进!”
“跑步前进!”
......
命令一层层传到前面,队伍不到两分钟已经开始在小跑着向前。
陈昊苏是几个人当中,看书最多的。他苦笑地看着并不宽敞的田埂,部队经过之后,一个共振,就完全毁了。不要说跑步,就是近八千人在上面走路,也基本上废了。
“给当地政府一点钱吧,”他叹了口气:“路坏了。”
“好!”冉鹏翔嘴里答应着,却看着刘太蒙的脸色。
“小兔崽子,”刘太蒙心里一热:“不要认为山地旅只是我一个人的部队。这里的人都是你的首长,我们是党的军队,下不为例!”
“是,首长!”
“荣叔,您看?”刘太蒙有些为难,指了指跑步的人流。
“哈哈,旅长,你可小看老头子我咯。”荣福生豪迈一笑:“别看老头子年龄大了,我可跟着老班长练过的。”
说着,撸起袖子,露出壮硕的腱子肉。
部队持续跑着,老参谋长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反而是陈昊苏累得气喘吁吁。
“没事儿吧,昊苏?”刘太蒙伸出手,拎起他的一条手臂。
“不要紧,好久没跑过了!”陈昊苏挣脱刘太蒙,加快了步伐。
唉,这哥们儿还是那么要强!刘太蒙和罗东洋一个对视,两人同时摇摇头苦笑。
前面,出现了不少战士的身影。刘太蒙跑近一看,原来是战士们拎着迫击炮呢。
要让这些战士一起跑,确实难为他们了。
“同志们,你们就在我们前面,把轮胎安上,使劲跑吧。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马上到了。”刘太蒙稍微有点喘:“演习结束,你们就是部队的功臣,我为大家请功。对了,路面够宽吗?”
“报告旅长,完全够了!”一个战士高兴地抢着回答,惹来其他战士的白眼。
“小李,我们到哪儿了?”刘太蒙先对战士们点点头,扭头问李祥福。
“尖坪,首长!”李祥福有些羡慕士兵们,曾经他也有个当兵的梦。
“也就是说,马上就过河了?”刘太蒙有些担心:“河水能趟过去吗?”
李祥福点点头:“只是有点冷......”
“报告!二班电报!”
时间紧迫,马庆红也省略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二班就是侦察营硕果仅存的二班。
“念!”
“对方团部在林家庄,部队在黄潭河边隔河而守!”
太好了!刘太蒙一把接过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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