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历史进行浓缩,某些经典的画面就会被历史学家们津津乐道出一些让普通人喜闻乐见的玩意。
公元1415年,波希米亚的宗教改革家胡斯,被康斯坦茨宗教会议中被判决为异端并处以火刑,支持胡斯的贵族和民众发起对罗马天主教廷的激烈抗议,恼羞成怒的罗马教廷对波希米亚民众发布了“禁行圣事”的处罚禁令。
几年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解除了禁令,但以胡斯信徒为主的布拉格议会却遭到解散,还有人被逮捕,代之而起的是以天主教为主的新市议会。
愤怒的胡斯信徒再次走上街头抗议,不过也引发了反胡斯派的不满,接着就{{m有人从市政大厅的窗口向胡斯信徒丢石块。
这一丢立刻引爆了一场暴力冲突,胡斯信徒们活生生地将市长及市议员等人从市政厅窗户扔了下去,导致神圣罗马帝国出兵镇压,胡斯信徒也全面叛乱,引发了长达十几年的胡斯宗教战争。
公元1618年,还是在波西米亚,为“夺回”天主教的统治权,神圣罗马帝国任命的波西米亚国王费迪南大公对当地的新教徒大肆迫害。于是新教徒们宣布起义,围困了神圣罗马帝国派驻到波西米亚首府布拉格的官员。
愤怒抗议一阵后,热血上头的新教徒们冲破卫兵的阻拦闯进了旅馆,将几名帝国官员从窗户“又”扔了下去。幸亏窗下是一大堆枯草和牛粪堆积物,帝国官员才能侥幸逃脱,然后不久就是普法尔茨选帝侯腓特烈五世一时激动皈依新教,被拥戴为波西米亚国王,从而掀开了欧洲三十年战争的大幕。
历史继续前进,公元1773年,北美新英格兰殖民地波士顿,一群市民将英格兰的商船围困。以抗议英格兰对北美殖民地的经济控制与盘剥政策,激动的波士顿市民化妆成印第安人冲上了商船,将价值15000英镑的茶叶全部扔到了水里,从而成为北美独立战争的导火索。
如此一回顾,我们发现了一个规律,大凡一群人要把事情闹大,而且还要闹成战争状态,就要“扔”点什么东西才行。人也好,物品也罢,一旦丢出去。就停不住了。
……
……
整体来说,即使在北美领土问题上华美和法国有着不可调和的战略性矛盾,但为了欧洲均衡战略,在过去近二十年里,华美和法国的贸易关系一直不错,甚至还有着一段极为亲密的蜜月期,对法国的军火出口长期占有对欧军火总出口量的半数。
应该说,作为一个欧洲传统农业和手工业大国,法国和华美的贸易互补性其实要强于许多欧洲国家。但长期以来。华美商品对欧洲传统商品市场的侵蚀一直在加大,尤其是当越来越多的华美商人绕过欧洲中间商直接进入西欧后,更多品种、更物美价廉的华美商品就给类似西班牙和法国这样的欧洲传统农业大国带来冲击,并引起了部分法国手工业主的强烈敌意。
对于已经不得不割舍大量商业垄断利益来获取华美支持的西班牙来讲。借助若干贸易协议和外交条约,西班牙和华美之间还有许多更柔和的手段来缓和彼此的贸易冲突。但对于和华美的外交关系逐年降温的法国而言,多年积累的利益冲突就如持续发炎的伤口一样迅速恶化。
关于弗罗里达半岛拥有权的政治争执,终于蔓延到了大西洋贸易领域。而其中看似最不起眼的冲突,就发生在华美对法国的染料贸易上,其中又以印度靛蓝为代表。
在绿意盎然的大自然中。红色和黄色染料都不缺乏,却惟独没有绿色染料,而蓝色染料却可以合成绿色染料,甚至它还是黑色和紫色染料配方的主要来源。在印度靛蓝进入欧洲人的视线之前,欧洲还是种植菘蓝来获取靛蓝染料,但菘蓝的靛蓝产量很低,导致靛蓝这种大自然独一无二的天然蓝色染料价格奇贵。
无论科学发展意识如何超前,高级人才的短缺使华美在许多领域都有着“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的先天短板,近代工业生产根本无法做到全领域包圆状态。在染料人工合成应用方面,由于石化工业的短板,华美的相当部分的染料工业依然还停留在天然染料层面,每年从欧洲进口的各类染料的数量也很可观。
以马提尼克岛为代表的华美加勒比海外州,无疑是地球上为数不多的印度靛蓝的完美种植地。1640年,加勒比州的印度靛蓝成功实现规模化种植加工,从那时起,华美就摆脱了对高价欧洲靛蓝的进口,反而一举成为靛蓝出口国。
虽然印度靛蓝的种植和加工属于低技术含量的劳动力密集型产业,但利用几乎无成本的“战俘劳役”,华美在印度靛蓝上能获得极大的量价优势。
但历史上,欧洲的菘蓝种植园主对单位产量更高、价格更便宜的外来印度靛蓝是深恶痛绝。例如在英格兰,印度靛蓝被长期污蔑为有毒;在德意志地区,染坊工匠们甚至必须发誓从不使用这种“魔鬼的染料”。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从事远洋贸易的欧洲商人,不得不经常在他们的靛蓝商品来源上作假。
光是去年,华美商船运抵欧洲的天然靛蓝,就超过了五万公斤,其中至少三分之二出口到了织物染印大国的法国。
单位成本更低的华美产靛蓝一下子就打入了法国的染料市场,让华美国有农林渔牧集团下属的加勒比靛蓝种植公司赚得乐滋滋的。
虽说不至于动荡整个法国的染料行业,但欧洲靛蓝的价格却年年走低,部分法国染料商不得不抛弃了本国的靛蓝产品,更使法国西部一些菘蓝种植园和靛蓝加工作坊破产倒闭。
在这个大背景下,华美建国以来第一次与其他国家直接发生的恶性贸易冲突事件,就在1645年的10月下旬的某一天发生了。
事件当日的傍晚,一伙蒙面的南特市民突然涌向了港口,将一艘正在码头卸货的华美商船团团围住。他们的口号很响亮,就是阻止华美商船向南特港输入靛蓝。阻拦的船员被殴打,就连雇佣的葡萄牙籍船长都被丢进了卢瓦尔河。
码头上堆积的、或是船舱里还没来得及抬出的华美货物不是被蒙面暴民纵火焚毁,就是干脆敲碎包装抢掠一空。其中大约两百箱华美靛蓝染料的下场最惨,几乎全被暴民倒进了卢瓦尔河。
当华美商船被大火笼罩的时候,暴民们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又彼此吆喝着冲向城区的华美联合商馆,一路上又带动起更多不明就里的地痞流氓或乞丐无赖。
汹涌的人群不光打砸抢夺了华美联合商馆的大量财物,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商馆里的部分法籍仆役从商馆顶层丢进粪堆。
在这次针对华美商品的暴力打砸事件中,三名华美籍船员葬身火海。受雇佣的葡萄牙籍船长也不幸落水溺亡。
虽然事故中法国南特市政厅派兵保护了劫后余生的华美商人,但无论是港口里的那艘华美商船还是城内的华美联合商馆,都在大火中化为了乌有。
……
1645年11月4日,周六。
对于发生在法国南特港的惨案,各家报社都连发了好几份号外,虽然事件披露已经过了好几天,报纸上不再有更多的新内容,但整个首都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南特港惨案,终于将几年来华美对欧贸易持续萎缩带来的隐隐不安演化成一种惶恐加愤怒的情绪。
首都曼城市。大大小小的饭店酒馆里,市民们都在讨论大西洋彼岸的法国。尽管新一代国民都接受过世界地理基础教育,但相当部分年轻人对整个欧洲的理解也大多停留在“订货合同”与“对账单”的层面,其他的所知甚少。
滨州雅城市。大部分对法国没有任何直接印象的华裔市民,多年来只能在报纸上感受那个国家的可憎与野蛮,饭桌酒席上流传着各种不着边际的传闻。
海州青城市,港**易区内。欧洲商人之间也互相传递着各种似真似假的信息,部分长期从事法国贸易的华美商人,则是暗暗庆幸自己的运气。
曼城证券交易中心里。主要贸易业务都和法国挂钩的几家中小公司的股票发生抛售,是人都能看出未来一两年这几家公司本就下滑的业绩将更加惨淡。
战争要来了?欧洲战争对大西洋贸易的拖累影响是越来越重,1642年之后华美对欧贸易开始逐年下滑,要是这次国家同法国发生全面冲突,那经济损失恐怕会超过十年前和英格兰的那场战争。
和法国吵了那么多年,终归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如今却闹出了人命,那就性质不同了。对法国进行报复打击,这种意愿在持续多年的对法妖魔化宣传上就时不时被点出,并早已种进了华美国民的潜意识中。
不过和华美民间的各种瞎咋胡不同,国会和内阁除了几次高调的声明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热火朝天的亢奋或是手忙脚乱的应对姿态,倒让人觉得掌权者们的心态更沉稳了些。
内阁办公大厦的中央会议大厅,没有平时吵吵闹闹的部长会议,也没有在这种事情发生后必须齐聚一堂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紧急会议。
诺大的会议大厅里,居然只有寥寥四个人在场:内阁总理关如中、国防部长郑泉、外交部长史文博,以及国防部军情局长李铭杰少将。
“整体上说,格罗佛少校的‘火神行动’基本成功。他的驻南特华美联合商馆的会长身份,这次算是把效果发挥到了最大。”李铭杰将手里的一份最新文件放到了桌上,脸上波澜不惊,“负责煽动暴乱的特工已经成功撤离,至于‘红松’号上三名船员被烧死一事,我只能说是意外,我们无法保证行动中的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那无论是政府还是军方,任何档案记录都不要留下了,这种事就算放到两百年后再解密,都会得罪人的。所以,就当这事从没有发生过。格罗佛少校这个人再可靠。也不能一直再干下去了,还是调回国吧。”
面对不到五十岁的李铭杰,六十多岁的郑泉自然是想得更多。虽然军情局在行政关系上隶属于国防部,但这个可以和国土安全部有得一比的情报部门,这些年做的见不得人的黑事也累积了一大堆。
“哎,以后这种事还是尽量少做。葡萄牙那边死了个船长,史文博就多废点心,能拉着他们一起吆喝最好。对身亡船员家属和加勒比联合航运公司,要做好安抚工作,表明我们一定会为他们讨回公道的明确态度……那从今天起。‘三王计划’就正式进入倒计时了?”
给某些人擦屁股,已经是关如中这些年做得最多的事之一。可以说,关如中直到今天才知道南特惨案的最终真相。
“嗯,算是吧。代伯童将全面负责和法国的外交扯皮工作,老郑那里也准备好了方案,会尽量控制好时间进度和对抗尺度。”
大概史文博早就知道了内幕,此时笑着连文件看都没看就推到了关如中的面前,仿佛接下来的事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看来我要提前恭喜你家女儿成为英格兰王后了。以后你外孙可就是英格兰国王啊!说不定史家还能捞到一个贵族头衔。”关如中半开玩笑地说着。
“哈哈,哪里哪里,再苦再累,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国家嘛!”
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兴奋和紧张出现在史文博的脸上。他此时的表情,大概是在座众人多年来前所未见的。
……
……
虽然国会和内阁早就有了1645年底开动英格兰和法国解决方案的时间表,但具体怎么找到切入点,还是外交部和国防部军情局负责操办。
应该说。从十年前开始,外交部和国防部军情局就勾搭在了一起,来了个史无前例的连环布局。并分别取了三个代号:“三王计划”、“酒宴计划”、“火神计划”。
查理一世被克伦威尔军事独裁控制的英格兰议会审判并处死,目前来看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这三个计划本质上都是以“三王计划”为核心,围绕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三个国王宝座来运作的。
“三王计划”,又细分成三个步骤,最终使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彻底分开,不再成为共主国。
首先,利用查理一世死亡、英格兰议会党和保皇党都两败俱伤、英格兰的军事和政治出现史无前例的真空状态,让腓特烈五世的儿子鲁珀特亲王率军进入英格兰,以上一代英格兰国王詹姆士一世外孙的身份,继承英格兰王位。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华美还是腓特烈五世,都要设法拉拢分解英格兰保皇党,以及议会党里的反对克伦威尔军事独裁的温和派和中立派。排斥流亡法国的查理一世的子女,让斯图亚特王朝彻底退出英格兰,由来自德意志的维特斯巴赫家族分支入主英格兰,提前复制出一个英格兰光荣革命。
其次,在摆脱英格兰军事统治的爱尔兰,利用华美扶持的爱尔兰科克郡自治议会,以及爱尔兰公教联盟和贵族议会,修改《爱尔兰王位法》,让查理一世的女儿、代伯童和戴卿卿的准儿媳伊丽莎白登上爱尔兰王位。
最后,和查理一世留下的斯图亚特家族幸存者以及保皇党达成和解,继续承认斯图亚特王室对苏格兰王位的法定继承权,让查理一世的儿子回苏格兰继承王位,实现华美对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的三国永久分割独立的战略,收获三个彼此制衡、又不得不长期亲华美的欧洲小弟。
但三王计划能否成功,除了查理一世必须死以外,关键点还在于如何让克伦威尔为代表的英格兰激进份子顺利覆没退场。
在华美不亲自参与或不过分参与的情况下,利用查理一世的死掀起的人心剧烈动荡,让克伦威尔为首的英格兰议会党激进团体身败名裂,从而完成英格兰的政治大洗牌。
“酒宴计划”的核心,就是让爱尔兰成为克伦威尔以及英格兰新模范军的坟墓。
华美将通过一系列或明或暗的外交或军事行动,吸引英格兰的注意力,让基本取得英格兰本土胜利的克伦威尔将新模范军主力调往爱尔兰,然后在爱尔兰集中力量摧毁克伦威尔的模范军,活捉或击毙克伦威尔及一干死党,制造出英格兰本土的军事和政治空挡。
但鉴于十年前的爱尔兰战争中华美海军无可抵挡的海上战力,无论是现在被克伦威尔鸠占鹊巢的英格兰议会党,还是克伦威尔本身,都不敢在爱尔兰投入自己的最大本钱。毕竟在处理不列颠群岛利害纷争的历史上,英格兰一直把苏格兰的重要程度排在爱尔兰之前。
经过多年的接触,天不怕地不怕的克伦威尔惟独对华美保持着最清醒的认知,早就意识到华美对英伦三岛的野心,也十分忌惮华美的兴风作浪。勾引克伦威尔的最好方法,就是制造出一种华美分身乏术的大局,让克伦威尔抓住“好时机”放心大胆地进入爱尔兰。
这样一盘算,“火神计划”也就出台了,又成为“酒宴计划”能否顺利展开的前提。
利用幕后人为设计的南特惨案,一方面制造华美和法国进行大规模军事冲突的借口,另一方面,则向克伦威尔清晰传递一个信号:华美现在要和法国死磕了,管不了英格兰和爱尔兰那一摊子破事了。
一旦克伦威尔处死查理一世,华美就和法国在北美以及大西洋全面开战,表现出一种陷入战争的艰难状态,引诱克伦威尔出击爱尔兰。
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克伦威尔彻底上钩,负责制定全套计划的华美搅屎棍们不好下绝对论断,但对有点了解华美的克伦威尔来讲,那绝对是个趁胜完成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三国一统的绝妙好机会。
至于法国,在华美眼里压根就只是个“借壳上市”的陪练角色。
无论在后世打下一个多大的海外殖民地版图,法国骨子里还是一个典型的欧洲大陆主义的国家,在这个已经蝴蝶乱飞的时代更不会影响到华美的战略。
华美对法战争必定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花哨过场,将法国势力从北美驱赶走,才是华美当权者们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
只要目的达到,那法国和华美依然还是“好朋友”,依然是华美最为倚重的欧洲市场之一,甚至还是华美未来半个世纪新的养成对象。
华美需要法国这样一个大国做欧洲大陆的公敌,需要法国能够在未来半个世纪去制衡如日中天的瑞典和荷兰,因为仅仅一个严重衰退、外强中干的西班牙是远远不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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