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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府广东巡抚衙门内,张灯结彩,入眼之处一片火红喜庆之色。今天是广东巡抚赵有恒的长子娶亲的大喜日子。
年轻时和发妻刘氏连续生了好几个女儿,一直到长女都嫁人了,赵有恒才堪堪有了一个宝贝儿子。如今唯一的儿子也终于娶妻成家,赵有恒这才感觉人生稍显完美了些。
无论是肇庆的两广总督沈犹龙,还是琼州兵备道兼知府沈廷扬,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其中沈廷扬更是亲自到场。广州城内的大小官员和富商大户,也齐静抚衙门,各种程仪庆礼在门外排着长队,让赵家管家仆役们忙得晕头转向。
官员们拥挤在正堂或前厅四处,彼此招呼攀谈,富商大户们则游走在四处,一边赞叹赵巡抚如何爱民如子,一边利用这种难得的机会,私下交流着如今的国情商事。
就算这个时代消息传递速度缓慢,吕宋的巨变还是由海商们带回了广州,商路一时的断绝让许多专门跑动吕宋航线的海商们担心不已。而对于华美番夷在吕宋的军事行动,大部分广州海商都讳莫如深,除了少数惊奇猜测,也不大公开讨论,就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琼州王家贺,南洋琉璃精器二十件、南洋精制椰油十坛、南洋花染绵绸一百匹、南洋绝品晶红酒酿六十瓶、雪丝银一千八百两……”
琼州乃至两广地界最大的乡绅土豪也来了,一长串的礼单让在场的广州官绅都瞠目结舌,正在招呼广州海防兵备道等官员的赵有恒更是转过了身,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姐夫!”
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衣袖出迎,就看见自己的发妻刘氏笑盈盈地领着自己的妻弟刘耀禹和另一位中年男子朝自己走来。
王家并没有亲自到场,而是让族婿刘耀禹做代表前来。刘耀禹和赵有恒的关系,几乎大半个两广都知道,所以这种人际来往在一向心思缜密的王家眼里。是最合适不过的手段了。
“巡抚大人,可喜可贺!”赵明川此时也笑呵呵地站在刘耀禹的身侧,朝着赵有恒抬手行礼。
“姐夫,姐姐,这是南海商号和东联集团的礼单,请笑纳。”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刘耀禹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大红的手札,轻轻递到了赵有恒的面前。
“赵先生客气了。”赵有恒只是略微翻开撇了一眼,双手微微颤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又马上合拢。直接送到妻子手里,接着笑容满面地客气回礼。
“哎,九弟啊,都是自家人,这些礼数就见外了……”
刘氏也随手打开看了眼,嘴里的客套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
礼品项目并不多,但后面的数字就让刘氏不淡定了,几乎比今天到场的所有宾客礼品的价值总和还要高。光是雪丝纹银一项就有一万两之多!
……
连番的婚庆仪式进行了几乎一个时辰,一直到华灯初上,新人送入洞房,赵有恒招待众多官绅的酒宴才算真正进入主题。一个个推杯把盏或者起席轮流向赵有恒敬酒祝贺。
酒过三巡,见在场的官绅兴致都攀到了高点,赵有恒和沈廷扬彼此对视了一眼,前者微微点头。后者则慢慢站了起来。
“诸位同僚挚友,我与巡抚大人承蒙皇命守牧粤省,如今风调雨顺、民心安定。可谓天佑大明。今逢大喜,当共敬巡抚大人一杯,一庆赵贤侄新婚,二谢赵巡抚爱民如子……”
沈廷扬不愧是口才出众,一大堆客套话是说得天花乱坠,现场的官绅又是齐齐起身举杯。
“邸报传,数月前闯贼水淹开封,数十万兵民只余两万余口……东虏又破边大掠,鲁藩陷殁,朝廷震动……为平贼患,孙督师奉旨出京,已在陕西募兵整军,地方乡绅鼎力扶助捐纳钱粮,不日精兵练成,即可出关围剿闯贼。”
又是一大堆内容转到了如今的国家大事上,现场渐渐安静下来,不少官绅都面面相觑,不知道琼州兵备道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说这些事。
“两广之地虽无流寇做乱,然灾情近年亦盛,流民栖野宿林何止万数。南国边海重地不可轻视,本抚奉旨监理广东兵马,欲仿效孙督,裁汰粤地军所营镇老弱闲散,采办华美军械,整备新营,以解国忧。还望诸位父老多多帮扶。”
赵有恒此时也站了起来,环视着在场的官绅,表情十分严肃。
两广远没有陕西那种紧贴着战乱地的紧迫感,两广地方官绅也早就习惯了繁荣下的安足享乐,要让他们有点危机意识和自觉性,几乎比登天还难。赵有恒自认没有孙传庭那种雷厉风行的魄力,所以只能借用这个机会,向到场的两广官绅富户敞开心扉。
以赵有恒的打算,包括他自己的抚标营一千人在内,在崇祯十七年(1644年)之前,广州地方那多如牛毛的许多空架子海防备倭营兵或卫所军镇都要重新梳理一遍,募集编练出一支人数至少万人的新镇,其中广州新营编列七千人,琼州新营编列三千人。
赵有恒虽然手握整备编训广东兵马的大权,但这些终究都只是纸面上的意淫东西,要重新整理出一支能够用得上的广东新军,每年耗费的钱粮就是个巨额数字。
粗粗计算了下,光是崇祯十六年所需的广东新军银饷,不考虑军官,就要至少十五万两白银,如果再算上衣甲被服、粮草、军械、驮马、营盘修缮、操练等等支出,还要加上至少三十万两。就算崇祯皇帝因为没钱,允许赵有恒在广州利用诸多地方杂课自行筹措,这个数字也不是赵有恒有能力处理掉的。
要达到目的,只能从当地官绅手里获得捐助。简而言之,赵有恒和沈廷扬打算来一场打秋风,凑齐编练新军的起步资金。
你看我,我看你,在场的两广官绅都神情各异。尤其是几个广州府的富户,更是两眼微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本抚适才多饮了几杯,有点困乏,就暂且失陪了。”赵有恒微微咳嗽了一身,身体有点摇晃,一边察言观色的老管家哪能不知道意思,赶紧上前扶住。
赵有恒退场了,偌大的婚宴现场静声一片。
“若诸位能解此困局,本宪与巡抚大人当上报朝廷。不吝嘉赏……”
赵有恒是广东巡抚,封疆大吏的官面子不能不值钱,说话只能点到即止,自然不能在这种事上说太多,接下来的事就全落到了沈廷扬身上。见大部分人都一副心不在焉,沈廷扬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站起来。
“报效朝廷,助饷募军,乃我等两广士绅本分啊,谁敢沽名钓誉贪图朝廷嘉赏?老夫愿献白银一千五百两。为巡抚大人和兵宪大人分忧!”一个富商站了起来,说得慷慨陈词。
“保家安民,我等岂能坐视旁观?小人没多少银子,就捐粮两千石了!”又一个粮商站了起来。更是一本正经。
沈廷扬见终于有人站出来表态,赶紧指示身边的小文吏摊开笔墨记录。
来巡抚衙门赴宴,再怎么有些面子还是要给的吧。有了一个人,就有更多起身。你一句,我一言,各种杂七杂八的捐助如流水般出来。
报一个。就走一个,等到最终人走茶凉之时,小文吏笔下的纸也不过写了两张。而且报捐的人似乎都心灵相通一样,无论钱粮布帛,每一家的捐助都没有超过两千两白银的。一路记下来,白银凑了不过一万多两,谷米三万多石,其他杂物若干,缺口还差了好大一截。
当沈廷扬最后一次捧起捐册的时候,宴会场就只剩下了刘耀禹和赵明川两个客人,两人从一开始就一语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一个个客人装模作样的退场。
“沈大人,捐饷助军一事,待我和姐夫面叙之后,再作答复可好?”见沈廷扬神情落寞,刘耀禹赶紧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助军捐饷一事,并非强求摊派,刘大掌柜不必如此。”
沈廷扬已经没了心情,只是闷闷不乐地扬扬手,带着自己的下属默然退场。
“思成兄,你看如何是好……可否现在去见见姐夫,再打听下详情?”刘耀禹见自家姐夫的同僚如此,也有点无可奈何。
“朝廷摊粮派饷,士绅闭目推诿,此历朝历代国难之相啊……”
没有直接回答好友,赵明川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
……
2月12日,赵明川和刘耀禹还在广州未归,而琼州城内最大的南海酒楼内则召开了一次特别的大会,到场的基本全是南海商号的大小股东。
南海酒楼属于南海商号的产业,也是整个琼州最上档次的餐饮店,此时又临近农历新年,忙了一年趁此机会在南海酒楼内庆祝收获或答谢同行的富商酒宴是络绎不绝。但今天,南海酒楼谢绝了一切酒会订餐,宽敞的一楼主厅全作为了股东大会的会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广东巡抚赵有恒和琼州兵备道兼知府沈廷扬在琼州发起了“捐饷助军”,早两天就传遍了琼州的大街小巷,并有朝民间继续发散的趋势。对于沈廷扬出面组织地方乡绅捐钱,除了定安王家慷慨大方之外,琼州官绅心里也大多习惯性的产生了强烈抵触。
“诸位,兵宪大人月前与在下闲会,谈及开春之后琼州新营募编一事。不知各位有何看法?”虽然已经和定安王家有了统一认识,但代替刘耀禹主持股东大会的定安黄家当家人,依然本着“民主”原则向在场的所有大小股东征求意见。
“别提琼州新营,眼下仅是琼州各处卫所,兵马粮秣就历年积欠甚多,朝廷尚且难以支给,我等乡民就更无能为力了。不过沈大人乃琼地父母官,这面子还是要给的。”第一个站起来发表意见的是位儋州煤商,在南海矿务里可是占了不小的股份。
“那多少才算是,黄员外尽管直言……”
一个小股东很会察言观色,知道没在场的刘耀禹肯定早就和南海商号的两家最大股东王家和黄家有了预案,也没打算此时唱反调,只是不清楚其中的深浅。
“此次捐饷,有两法可行。其一,诸位以自家为名,各自单捐;其二,后日南海商号年利分红,可减下三成,一并署名捐上。”黄员外见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于是提出了自己思索已久的方案。
今年南海商号的纯利润达到了历史最高点,可分配的年终红利高达六十万两白银、分配下来,多得能拿到三万两,少得也有几千两。如果是三成捐掉,那类似定安王家这样的大股东,恐怕就要一次性少拿上万两。
大股东自然是喜欢以自家名义单捐,数目好控制住,多少都算自己的好名声。而小股东肯定会选择南海商号年利分红来统捐,自己混在里面能少出一些。
“黄员外,琼州本地父老均有拳拳报国之心,强行扣捐三成红利并非善事。以老夫之见,就两法同行,各家自行定数为主,南海商号再分出一成年利,分册送去。将来若是上报朝廷,也让人易看一些。呵呵,这次就让那些广州府士绅知道,我琼州商民护国报国之心!”王家当家老人虽然已经老态龙钟了,但依然面色红润地坐在最显眼的一张太师椅上摇头晃脑。
“王老大人所言即是,那我等就如此操办,后日分红账册将另行拟定。”
有了王家提出具体修改意见,几个股份比例比较高的大户也纷纷应和。小股东见减少了捐助比例,也乐得高兴。
从捐助的总量上看,这里加起来肯定会比广州士绅要多出一截,但和广州士绅那种抠门形象相比,在场的琼州士绅的态度也差不了多少。
黄员外也不打算过多纠结,当即遵从了和王家私下达成的协议,把琼州士绅捐饷的事一锤子定音。至于选谁家的子弟入琼州新营当官,就看到时候各家捐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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