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酝酿了一天的**终于随着飞舞的雪絮洒落人间。+頂點說,..
院子的围墙很高,高的有些过分。
东市里的院子大多是商贾所建,即便权贵们的别苑也绝不敢逾制,至少在旁人能够看到的地方,不会做这种落人口实的事。
然而眼前的这堵墙却着实高大的过分,几乎就要赶上金水桥北面的那堵朱红。
只是,今夜的来人显然并不在乎这些泥巴做的摆设,技艺高超的他们之所以不敢去冒犯金水桥后的那抹朱红,不是因为它很高,只是在那后面有着让他们畏惧的人。
而眼前这堵墙的背后显然没有能够让他们畏惧的人,至少这一刻,他们是这么以为的。
一排黑衣黑袍的黑影出现在这堵墙的下方,中心位置的二人对视一眼后,一人便猛地向另一人冲去。
那人则稳稳的盘了一个马步,双手成托,当对方的一只脚踏上来时便用力向上一举,那道黑影便刹那间蹿到了三分之二的高度。
待力竭之时,便一脚蹬在墙上,生生又拔高了许多,当双脚踩到墙的时候,那人却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如以往那样一屁股坐上去,或是两腿张开骑在上面……
密密麻麻的碎铁片就好似凭空生长在上面一般,平底的布鞋很容易便被扎破,鲜血随着铁片流下,那人闷哼一声,却咬紧了牙关,只是低头冲着下方轻喊:“带几块软铁上来!”
随着一条绳索被扔下,墙根处的黑影很快就又到了墙根,另一侧的墙根。
“你没事吧?”没有受伤的那人问道。
“没事!”受了伤的那人浑不在意的摆手,只是脸上却依旧露出恶狠狠的狞笑:“待会儿定要捏爆这帮鬼的脑袋!”
当黑影们成功落地后,却发现空旷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寂静无声的院子告诉他们,这显然不是因为特意选择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呵!这帮鬼还真是风雅啊!院子里竟然摆了这么多破石头。”
“商人嘛!满身铜臭总要找些东西来遮掩才是!”
“那感情好,过了今晚,他们也用不着再嫌臭了!”
院子里的石头真的不少,不想弄出动静来的一帮人只好心翼翼的绕开,只是,这些看上去杂乱无章的石头却并不像它们表现的那样简单……
夜行衣之所以是黑色,自然是为了在黑夜中不那么显眼,很难想象夜黑风高的夜里,浑身雪白的人出现在杀人放火的现场。
若真有,那便明,这些人不是纯粹的盗贼,或者至少不是具体执行的人。
东市这间院子附近的一座楼前,两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中年人下了马车,谦逊的行礼,携手走进了楼内。
当他们来到楼最高处的那间屋子时,桌上已摆满了酒食,菜品巧精致、酒液温文尔雅,再配上他们谦虚谨慎的作态,昔年草莽江湖的气息已经弱不可闻。
酒过三巡之后,二人才好像刚刚想起一般,挥手让人推开了木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似要欣赏一出绝妙的好戏。
然而推窗望去,却只见了一堵高墙……
脸上的微笑顿时一僵,略显发福的脸部肌肉微微抽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这堵墙哪来的?”
来的时候也曾经过那堵墙,只是马车中的他们只是匆匆一瞥,本就位于下方的他们并未发现异常。
直到此刻,本想居高临下的他们,却发现视线竟被一堵高墙拦住。
“东市能有这么高的墙吗?”
方才惊骇出声的那人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低头沉吟:“白天踩的时候这堵墙有这么高吗?”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对面的那人两眼微瞠,带着惊讶,稳稳的摇头。
“砰!”
接连数声炸响惊醒了震惊中的二人,窗外募然升腾起数道明亮的火光,冲散了空中渐密的雪花。
雪花打着卷倒飞,然而不等飘散开多远,热浪便将其化作滴水,当下一股热浪袭来时,又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或是夹杂在气浪里朝四处飞散,或是侥幸逃入天空,却又被密布的彤云重新化作一片六棱雪……
“为什么我有些不安?”
“不会吧?不过是群半大孩子而已!”
“可是那个姓彭的货栈掌柜明显是个练家子!”
“那些只有一人!可我们这一回足足派了五个筑基高手!”
“……但愿吧!”
黑夜中的火柱一瞬间惊动了很多人!
此前没有在意的,或是早已防备着的人。
依旧是那处酒寮,一身睡衣的邢捕头只随手扯了皮袄,穿着一只慌忙中找到的鞋子,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
“头儿,着火了!”
“还用你!当我眼瞎吗?”
迎着怒目而视的邢捕头,那名捕快遂连忙道:“放心吧头儿,不是咱们盯的地方!”
邢捕头抬眼望去,起火的地方分散在四面八方,火焰毫无例外,都很高!
那是因为着火的地方,都很高!
疑惑不解的邢捕头转头看向身旁突起的高墙,蹙着眉头轻声嘟嚷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啊?”
近处的人反应很快,远些的人却也不慢。
皇城东南角,那堵朱红色的高墙上,正立着两人。
看模样,却正是当日监视万家两位宗师的那两名皇城供奉!
年长些的那人遥望着东市,目光却没有在数道火柱上停留,而是聚焦在那座黑暗中的大院里。
身旁那名年轻些的供奉遂问道:“看得清吗?”
年长些的供奉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千里眼,也没有神识可供驱使,隔着好几条大街,你我看得到吗?”
年轻些的供奉笑笑,又问道:“这是哪家的人?闹出这么大动静?”
年长些的供奉面无表情回道:“听是徐番的人。”
年轻些的供奉微惊:“徐番可不像过河拆桥的人啊!”
年长些的供奉转头看了他一眼,道:“徐番不是,但他两个宝贝儿子却是!”
年轻的供奉于是笑了,叹道:“年轻就是好啊!真怀念那些轻狂的岁月!”
年长些的供奉在这句感慨中明显听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于是便问道:“这一回出去,你又去找了?”
年轻的供奉苦笑着摇头,叹道:“别提了!无缘得见仙颜啊!”
年长些的供奉冷笑一声:“仙?不见得吧!”
年轻些供奉却异常认真的道:“至少,他们不是人!不是普通的人!”
年长些的供奉没有回话。
年轻的供奉看了看安静的街面,于是问道:“金吾卫呢?该出动了吧?”
年长些的供奉转过身来,望着对方,意味深长的道:“你在意的东西可真多啊!”
年轻的供奉却只是笑笑,不话。
年长些的供奉遂死死的盯着他,冷冷的道:“别忘了自己是谁!不该插手的东西,就不能插手!”
年轻的供奉依旧只是笑……
东市,大宅子正对面的院内,一脸担忧的唐远冲着刚刚赶来的肖焱同样问道:“金吾卫呢?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为什么还不出现?”
肖焱冷笑一声,回道:“他们?他们会出现的!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总能准时赶到!”
脚步声响起,一身月白色衣袍的唐雪玢出现在院内。
无月的夜,没有皎洁的月光,不远处熊熊的火柱却投射来丝丝柔和的暖光,在这清冷的雪夜中将少女衬托的越发动人。
少女美目一转,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呆了的肖焱这才惊觉,笑嘻嘻的道:“玢,你真好看!”
唐雪玢白了他一眼,道:“你大晚上跑来,就是为了这句话?”
“啊?”再度偷看了几眼的肖焱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大伯派我来看看情况,我想着万一打起来你这会不安全,索性我就留这了!”
“又要打打杀杀!”少女皱着眉头,不喜道:“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总要你争我夺?”
肖焱知道,少女又想起了曾经那些不开心的过往,于是只笑嘻嘻的宽慰道:“放心吧!有我在,这长安城里没有人敢来这里撒野!”
少女不置可否,只是略显担忧的望着对面的大宅子。
唐远明白女儿的心思,走过来拍着女儿的肩头道:“放心吧!铁牛他们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
雪越来越大,渐起的风将大院周遭的数道火柱吹得好似舞动的鬼魅,独自见证着这个贪婪和仇恨交织的夜晚……
大宅子的中心位置,少年们严阵以待,那些穿过了杂乱石块的黑影渐渐在少年们身前聚集。
“呯!”
不大不的声音,院子里,几架高大的火盆被燃起,跳动的火光映出黑影们骤起的惊慌。
少年们严阵以待的阵型、一排黑色的弩炮,以及寒冷的眼神,让黑影们在这一刻惊觉,事情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都别怕!虚张声势的鬼罢了!”
领头的人很快稳住了阵脚。
被少年们围在中央的王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火柱,一旁的张立会意,遂轻声道:“用的是燃烧.弹,那一箱手.雷还没有动!”
“先留着吧!或许没这么快结束……”
王策淡淡的头,遂又将视线转到了院中的黑影上,忽而笑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突然加高围墙吗?”
黑影们被其问的莫名紧张起来。
王策挥了挥手,似是自言自语。
“因为这样,外面的人才看不见啊!”
得了命令的少年们遂熟练的启动了弩炮,风雪中忽然飘来密如蝗群的黑。
于是,这一幕,便成了黑影们眼中最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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