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文博这么豪气万千的一说,史朝英也就顺杆而上:“实不相瞒,小弟这倒真有一件要紧的事,望老哥能帮衬一二。”
汤文博心中一笑,面上却依旧满不在乎的说道:“老弟有事但说无妨,只要老哥我能办到的,绝不多言一句!”
史朝英于是便坦言相告:“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安大使乃是小弟的世伯,乃是边疆一员虎将,镇守平卢十余年间,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此来长安,骤闻范阳节度使一职空缺,便有心为朝廷将这范阳的边防操持起来,届时范阳、平卢两地,连成一线,互为犄角,我大唐东北边疆便能愈发的安稳了!”
“原来是个跑官的呀!”汤文博一听,心中大松口气。托人办事儿,分等级也分价位。一般来说,搭救犯官一档子事,最危险也最难办,虽说一般得的钱也最多,然而风险却也不小,一不小心便会将自家牵连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为此,汤文博这些天来,对于这一类事是能躲便躲的。
而替人跑官就大不一样了!非但捞的钱一点也不少,风险还小上许多。毕竟,一般人跑官,为了增加希望,少有只求一人的,而到时自家拿了钱,只需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替他多说几句好话,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成了,那自然全是自家的功劳,到时拿尾款也拿的理直气壮。即使一不小心失败了,那也可以说自家已经尽力了!尾款虽然没了,但已经收的钱也断没有退还的道理。
而实际上,失败的情况时有发生,那些跑官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万不敢到处去宣扬。毕竟,那人还想在官场上混,就必须得守官场的规矩!
如此一来,替人跑官这种事,收益巨大,风险又小,实在是来钱最快的买卖了!
杨国忠新近国舅,最近这些日子里,前来跑官的人络绎不绝,汤文博也早已历练出来了。
一听对方的要求,立刻低头沉思起来,装作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这个……老弟啊!不是老哥不愿帮你,实在是这节度使一职乃是事关边境安危的要职,封疆大吏,哪里是老哥这么一小小的门客能够左右的了的呢?”
史朝英丝毫不介意对方前后判若两人的说法,依旧笑着说道:“对于范阳节度使一职,世伯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院子里停了三驾马车,马车上装的特产便是小弟送与老哥的一点心意了!”
汤文博一听,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方才上楼的时候,汤文博曾特意问过那几架马车上装的东西,毕竟史朝英请他出来喝酒,随身却还领着十余名壮士,拉着几架不坐人的马车,这般行径未免太古怪了些。
那时史朝英的答复便是“一些边关的特产”,对于这些所谓的“特产”,汤文博可是半点也不信的。看那车轴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咯吱”声,汤文博便知道那马车上装的东西,分量不轻。
如今一听对方的要求,汤文博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些“特产”价值。
“看这史朝英也是个伶俐人,办事老道,那车上的东西多半应是金银,就是不知具体是什么,哪怕全是银子,一车估摸着也得有个上千两吧?一共三车,两车归大人,自己留一车,嘿嘿,只是说几句好话罢了,就能白得千两白银,这买卖划算啊!”汤文博心中得意,但面上却依旧板着一张苦瓜脸。
“这个……老弟说你那世伯乃是平卢节度使,却又想兼领范阳节度使一职,据老哥所知,如今朝中似乎未有身兼两镇节度的将领吧?”汤文博本是习惯性的想多捞一些,说着说着却发现对方这事貌似还真不好办,为此,脸上的神情便真的有些凝重了。
史朝英早有所料,面色不改的接着说道:“老哥莫急,待我把话说完嘛!楼下的那几车东西都是送给老哥的!至于国舅爷那里,小弟这还有一份薄礼,好让老哥回去交差!”
说完后,随即拍拍手,身后不远处一位健壮的力士便走上前来,取下身后背着的包裹,递给史朝英。
史朝英接过后,当着汤文博的面解开,包裹里面却是一个半尺来长的锦盒,锦盒一开,顿时满堂生彩!
“这……”看着那锦盒里密密麻麻摆放着的一颗颗散发着迷人光芒的东西,汤文博双目发直,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渤海国上好的东珠一盒,这可是世伯千辛万苦,费了好大的劲才收集到的!”史朝英面对着锦盒内那一颗颗有婴儿拳头般大的东珠,双眼中竟无一丝的迷恋之色,清明的双目一直盯着汤文博,时刻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这……”汤文博“这”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种东珠,在长安市面上,一颗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这锦盒内怕不是得有十几颗了!其价值难以估量啊!
“这个安禄山可真够下血本的呀!”汤文博心中感叹道。
“咦?安禄山?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还有那范阳节度使,似乎在哪听过一般……可是,到底是在哪呢?想不起来了!”汤文博忽然间回想起什么,然而却一时间捕捉不住。
“老哥以为如何?”史朝英见汤文博迷茫之后,竟又开始沉思起来,心中有些忐忑。此次世伯的计划中,杨国忠这边乃是关键的一环,绝不容有失,为此,才会下如此血本。
如今见本来一切掌控的汤文博竟突然沉默起来,哪怕史朝英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一时间也有些患得患失了。
“啊?”史朝英这一出声,彻底将汤文博的思绪打断,于是,汤文博只好放下思索抬起头来。
“老哥觉得,小弟世伯这事能办吗?”史朝英笑着问道,期盼的看着汤文博。
“这个……这个嘛!节度使一职事关重大,老哥我还得回去与国舅爷商讨一番才好!”跑官这种事,任谁都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但,只要你把钱收下了,那么至少就得为人说上几句话。否则,拿了钱不办事,这种破坏规矩的行为除了会受到同行的鄙视外,一旦名声臭了,这项生意也就别想再做下去了。
何况,你要是为人说了话,事情没成,那托你办事的人也不好说你的不是,只会自认倒霉,不敢宣扬开来,毕竟破坏规矩的人是绝计没有好下场的!
但要是你没帮人说话,却凭白黑了人家的钱,那么破坏规矩的人便是你了!那托你办事的人,不但有了把事情闹大的决心,也有了把事情闹大的道理。
要真到了这一步,事情就很麻烦了!
所以,只要汤文博收了礼物,应承下来,史朝英便一点儿也不担心!
汤文博这老东西是绝不敢独吞礼物的,而那杨国忠若是不想接,也自然会把礼物退回来,而要是杨国忠一旦接了,那么就必定会入宫去替安禄山美言几句。
而安禄山的目的,也只需对方做到这一步便可。
“这是自然!”史朝英笑着说道。
正事一谈完,刚刚退下去的胡姬再次鱼贯而入,丝竹管弦再次响起,觥筹交错,酒宴照旧。
却说,汤文博离了酒宴,送走史朝英后,便迫不及待的冲到那三架马车上,打开车厢内载着的大木箱子,顿时金光闪闪!
“我的天啊!竟然不是银子,竟然全是金子!”突如其来的狂喜瞬间将汤文博笼罩。
然而,狂喜没有维持太久……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许是受了身边金光的刺激,方才在酒肆里没有抓住的思绪,一下子便再次清晰起来。
“安禄山……范阳节度使……”
“哦!我记起来了!范阳节度使不就是前不久被贬之后莫名其妙死掉的张守珪吗?我记得好像说是张守珪诬告了谁……”
“是谁呢?”
“哦!记起来了!”汤文博双掌一击,说道:“那张守珪诬告的不就是这个安禄山嘛!”
“后来听说是圣上让吉温跑了一趟平卢,这才翻案的!”
想到这里,汤文博脑中的头绪顿时理顺了,同样是阴谋论者,汤文博一想到这里,心中立刻便下了个结论:“呵呵,诬告?这个吉温只怕是在平卢让他安禄山喂饱了,这才炮制出这么一个结果来!”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当初张守珪的事就是这安禄山一手操办的了!那如今,他又如此急迫的想要拿下范阳节度使一职……”
“这个安禄山所图非小啊!”
联想起安禄山这一回的大手笔,汤文博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方才骤得大笔富贵的激动心情也开始渐渐平静下来。
“这件事……不好办啊!”
汤文博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只怕不像他预料的那般轻松。
然而转头一看,满车的黄金,汤文博一时间又实在做不出断然拒绝的决定。
“唉!操心这些干啥!接不接,那还不得国舅爷说了算呀!到时回去之后,把一切如实告知国舅爷,让他去拿主意便是!”
汤文博心知,以那杨国忠那见钱眼开的脾性,一旦见了这么一大笔钱财,哪还会拒绝!
这番话,不过是他实在不忍割舍,从而掩耳盗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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