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皮肤白嫩的孙管家出了西城门后,沿着抚河一路往南走去,不多久便到了桃苑,在徐番的小院门前停下。
轻叩院门,徐番的管家老徐打开了大门。
“劳烦通禀一声,孙德胜求见徐先生。”孙管家拱手冲着老徐说道。
老徐看着来人,思索了片刻,这才恍然道:“原来竟是孙公公啊!”
“徐大哥,好久不见!”孙德胜直起身笑着说道。
老徐也笑了起来,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哈哈,的确好久未见了!来!快请!老爷正在房中,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有劳徐大哥了!”孙德胜笑道。
老徐进屋去了,孙德胜便站在小院中四处打量着,只见这只是个一进的小院,西边乃是厨房以及老徐的住处,东边却是一排窗明几净的厢房,走近一看,能看见里面并排摆放着几排在豫章城中才看到过的新式座椅,座椅前方却是一个一尺来高的台子,上面竟还挂着一块黑色的木板,也不知作何用处。
北边正对着大门的便是客厅了,客厅的西面就是主人的卧房了,十分简陋的布局,不提长安城里的那些豪宅,就是在这豫章城内,也显得过于单薄了。
“唉!真是难为先生了!”孙德胜感慨道。
“有什么难为的!这里山清水秀、气候宜人,最是养人了!”一身麻布衣衫的徐番从房中走了出来,听见孙德胜的感慨后,便出声说道。
孙德胜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来,冲着徐番大礼参拜了下去:“奴才孙德胜,拜见先生!”
这一幕将身后的程教头吓了一跳,别人不知道孙德胜的身份,他可是知道清清楚楚。
要说终李隆基一生,在宫中最得宠的太监是谁,怕是只能有高力士一人了!
高力士,本名冯元一,祖籍潘州,曾祖冯盎、祖父冯智玳、父为冯君衡,曾任潘州刺史,受人陷害而死。高力士幼年时入宫,由高延福收为养子,遂改名高力士,受到当时女皇帝武则天的赏识。
自小便与尚是幼年的李隆基相识,在玄宗幼年时给与了很多帮助,可以说是自小患难与共的交情,后来又帮助玄宗平定韦后和太平公主之乱,深得玄宗宠信。且本人武艺高强,精通兵法,被玄宗唤为“高将军”,即使当时名将也无人对此异议,同时老于世故,从不嚣张跋扈,朝廷上下,无人敢于动摇他的地位,乃至后世史书称其为“千古贤宦第一人”。
这么一个和玄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资格老、底子硬,忠心耿耿,又会做人,自身本事又不错的太监,自然垄断了玄宗一朝的太监市场,哪怕后来玄宗西逃蜀中,再重回长安,高力士一生相随,对于玄宗来说,高力士已经不是一个奴才,而是他的朋友,一个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难得的友谊。
当然,如今的高力士年级渐长,皇宫大内之中杂事繁重,所以在他这个当之无愧的老祖宗之下尚还有着几个具体做事的总管太监。
而孙德胜便是其中排名最高的那一个,不然玄宗皇帝这一次也不会将大内里几乎全部的家当都交给他。可以这么说,在皇宫大内之中,除了玄宗李隆基和高力士外便数他孙德胜了,就连进宫几个月的贵妃娘娘也不见得能撼动他的地位。
就连政事堂里的几位宰相,见了孙德胜也会善意的点点头,以示正视。
可如今,这个在长安叱咤风云的人物竟然如此恭敬的拜倒在一位看上去年纪与之相仿的乡野村夫般的人物面前,你让程教头又如何能不震惊呢?
孙德胜没去理会程教头的惊讶,恭恭敬敬的叩完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微笑看着徐番。
徐番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啊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
孙德胜笑道:“没有先生当初的教导,我孙德胜如今不过就是个不识一文,在宫中打杂的阉人罢了,哪能有如今的地位呢?只恨老奴身体残缺,做不得先生的弟子。”
“那当初让你拜师,你怎么又不同意呢?”徐番佯装怒道。
孙德胜坚定地摇头,说道:“先生乃名儒弟子,愿意教导老奴已是邀天之幸了!老奴一残缺之人,岂能坏了先生的师传!”
徐番无意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说道:“快进屋吧!”
孙德胜恭敬的伸手:“先生请!”
主客落座后,老徐沏了一壶茶,便退下了。
孙德胜拿起茶盏,只见其中只有少许青绿的茶叶,在清澈的沸水中上下起伏着,那茶叶颗颗分明,每一颗都是一长一短两瓣嫩芽,看上去让人顿感一股清新之意迎面而来。
“先生这里的茶看上去和别处的,有很大的不同啊!”孙德胜笑着说道。
“先尝尝,第一回喝可不一定能适应的了!”徐番笑道。
孙德胜闻言,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感受着那股清香在口鼻中回荡,别有一番风味!
“初觉苦涩,后有甘甜,回味无穷,回味无穷啊!”孙德胜赞道。
“你能喜欢就好!”徐番笑道。
“先生,不知这茶从何而来?”孙德胜问道。
“此茶名为西湖龙井,乃是杭州西湖边狮峰山下所产。”徐番回答道。
“哦?杭州竟有如此名茶吗?”孙德胜问道,随后却又恍然道:“先生学识渊博,竟能寻到这等好茶!”
西湖龙井茶之名始于宋,闻于元,扬于明,盛于清。最早记述此茶的乃是茶圣陆羽所著的茶经,其中便有关于杭州天竺、灵隐二寺产茶的记载。
只是如今,茶圣陆羽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那本闻名于世茶经还得过好多年才能面世呢!
徐番闻言,脸色一僵。
孙德胜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徐番脸部肌肉一动,他便发现了异样,连忙轻声问道:“先生?可是老奴说错了什么吗?”
“不关你的事!”徐番一想起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大弟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会去贪墨徒弟的功劳:“这茶不是我搞出来的,是那臭小子搞出来的!”
孙德胜自然是个机灵人,不然也无法从数万的普通太监之中杀出重围,一听徐番发的这顿牢骚,再回忆下之前得到过的消息,随即笑道:“可是先生的那位弟子?听说先生去年破例,在这豫章城收下了五个学生,不知这几位少年才俊现在何处?”
“哼!别提那帮臭小子!那帮臭小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竟忙活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看看,东厢那间教室,桌子上的灰都能写字了!”一聊起这帮弟子来,徐番的火气蹭蹭的就上去了!
孙德胜微笑的看着依旧在那絮絮叨叨抱怨个不停的徐番,知道先生这是关爱到了极点才会有这般表现。
“先生言重了!老奴可是听人说,那洋洋洒洒近千言的《滕王阁序》就是先生的弟子所作,这么一篇注定名扬千古的名篇可不是个不学无术的人能做的出来的!”孙德胜笑着说道。
“哼!那有什么用?诗词不过是小道罢了!不读圣人文章,终究难成大事!”徐番依旧板着个脸,只是语气却没有那么生硬了。
“哈哈,先生这是对弟子寄予厚望啊!别着急,慢慢来嘛!毕竟他们还是少年,先生想让他们传您衣钵,还得多花些时日才好!”孙德胜说道。
“哼!那也得这帮臭小子愿意来上课啊!三天两头旷课,还有两个臭小子满天下的乱跑,如今我这个做老师的都不知道他们跑哪去了……”
孙德胜听得有些震惊,只是还未等徐番解说,院子外面就传来了一位少年的声音:“老师,隔了老远就听见您骂人!您不是常教育我们背后说人话不好吗?再说了,我那不是忙嘛!也不是存心不来上课的啊!你看我这不就来了嘛!”
伴随着声音,走进来的是一帮少年人,却是许辰等人。
“哼!你个臭小子还知道来啊!”话说如今已经二月份了,自从正月初一那一天不欢而散后,许辰便一直在忙碌着,也就一直没来看望老师,徐番自然气愤不已,又抹不开面子去找他,便只能每天在教室里愤愤的骂个不停。
“嘻嘻,最近有些忙,所以就没来,不过老师吩咐的功课我们可都做完了!”许辰脸皮贼厚,这点程度还奈何不了他。
随后,许辰冲着石磊挤了挤眼,小石头会意,连忙提着那一大堆东西冲进了屋,冲到徐番面前,仰着他那张娃娃脸,眨着那双大眼,甜甜的笑道:“老师,您看!我们还带了你最喜欢的茶叶,当然还有酒了!老师你可不知道,这酒可不是普通的酒,是大哥新酿造出来的五粮液,纯正的五粮液啊!而且度数比外面卖的那些高出了整整一倍哦!”
说着便轻轻地在泥封上撕开一个小口子,顿时浓郁的酒香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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