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人沃伦,夏盈的搭档主持吉米,此时则看着舰桥那头略有些传奇的女子。他们心底有一种莫名的叹息,刚才他们虽然没有靠近夏盈和李逸风两人,但两人说的话,在他们尖竖的耳朵之中,却是听了个**不离十。
制片人沃伦一直以来,都是夏盈一些超人气纪录片的策划者,可以说,是他打造了面前的帝国偶像。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子的潜能,她可以战胜很多的困难,有坚强的心智,有不受约束追求梦想的信念,有资本成为无数人喜爱的超级巨星。但似乎现在却要为了个人原因而在帝国民众们的视线里淡出一年时间,这该会让多少人陷入唏嘘和失望之中?
但他明白这不是他可以干预的,夏盈背后涉及着帝国的那些高层的力量联合和制衡,所以有时候她必须要做出妥协。
哪怕是她期望像是一只飞鸟振翅高飞,但现实是想要抵达彼岸,必须要穿越大洋漫长而无边的风暴,更多时候不是获得自由,而是身心疲惫,妥协折翼在风暴之中。
而现在,她终于就要折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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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风行走在长廊上,身边一位副官朝他看了一眼,低声道,“少校,你真的打算,释放在禁闭室那个小子?”这名副官在李逸风身边多年,知道他的行事作风,也知道在货舱之中,那个青年和夏盈之间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关系重大,李逸风真的若是将其释放,若是有什么牵扯,未来难免不会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李逸风没有看他,自顾自向前走道,“你和我在星舰军校时就认识,所以这件事,你仅只能询问这一次。从现在开始,你要将货舱发生的事情,都要忘得一干二净。”
副官凝色,背心的冷汗簌得泌了出来,他恨不得掌自己两个嘴巴,悔恨自己为何会如此多嘴。
李逸风没有继续责备,停顿了一下,对这位自己的心腹道,“餐厅之上的事情毕竟众目睽睽,而我们当时全客船的搜寻,难免不会引起这些乘客的注意,而这个世界上,人的嘴是比量子通讯还要发达的工具。头等舱,甚至那些普通客舱里面,也有人们开始传言起夏盈在餐厅的事情来。在这种情况下,要防止他们再深入进行挖掘,我们能用各种办法堵住禁闭室那个小子的嘴,但难道还能堵住这艘船数千人的嘴?”
“把他暂时放出来,让他获得在这艘船上的自由,那些人们就不会胡乱多加猜测了,并可以借此让夏盈看到我们的诚意,”李逸风双目泛出一丝精芒,“但船抵达空港之后,跟上他,逮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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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两天的航行,海鸥号航空船和天马号护卫舰通过了最后一个跳跃点,抵达了新南星所在的宙域。
此时在客船里的每一位乘客,都可以通过舷窗,看到泛着紫色光芒的新南星正远远在望。而在新南星“看上去”不远的位置,正是一轮巨大的恒星太阳。
通过屏蔽了宇宙射线的客船防辐射玻璃,过滤了恒星太阳的耀眼光辉,人们从客船看到的是一条一条从恒星上支出来的“日冕”。
这些日冕之余恒星,就像是螃蟹的腿。
客船人们的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要知道这些日冕,每一条都十倍于新南星整个星球的直径。那是怎样壮观的场面。
飞船开始向着新南星接近,新南星是一个体积在河畔星五倍大的星球。但繁华程度远比富庶的新南星差了太远,这里大部分地区都是无人地带。
帝国开发的工业区,住户区,有人居住地带,相比起新南星的整个无人地区面积,就像是一只牛身上的一块瘢痕。
此时在杂物间里的林海,也可以透过舷窗,看到巨大的新南星正在两艘飞船的腹下,露出广阔不着边际的黑灰色的地表。但此刻飞船距离新南星空港,仍然有两个小时的航程。
脚步声从外面长廊传来。
透过圆形观察窗,林海看到外面的两名宪兵朝一个方向躬身敬礼,然后有钥匙插入门栓的声响,“咯啦”一声,房门打开。
夏盈和四名陪同的舰队宪兵走了进来。看到被反绑着手,坐在地上,面容有些淤青的林海,夏盈蹙了蹙眉。
一名宪兵上前,蹲身在他手后面解开了束缚带,手脚顿时一松,从桎梏状态恢复了自由。
林海没有着急活动血液不畅的手脚,而是抬起头看着夏盈。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逸风会放了自己,但看到夏盈,大致明白兴许她和他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做出了什么妥协。
所以林海在这一刻,感觉内心突然沉甸了下去。
在观景台,他听到了夏盈的倾诉,明白她抗争的愿望。那个时候,他选择转身离去,但他因为夏盈的腿被扭伤折返之后,也就默认了支持她的抗争
所以哪怕是后来在货舱面对杀气腾腾的李逸风,林海也没有做无谓的辩解,也根本不需要辩解,夏盈和他都是自由人,不需要向人解释昨晚发生了什么,比起低声在强势者面前乞求谅解,林海更愿意选择用拳头作出真理的抗辩。
然而牵扯进这个漩涡中的林海被人反绑丢进这个杂物问也没有任何告饶。而本更应该抗争自己命运的夏盈,却在这一刻选择了妥协。
这是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吗?
还是自己可怜的自作聪明,自作多情?
所以林海抬起头来,注视着夏盈,“说实话,看到你在这里出现……我很失望。”
一直注视着宪兵解除林海桎梏的夏盈,眼波因为他这番话突然波动了一下。
这种波动像是一种剧烈的情绪要从她纤弱的身体垩内部迸发喷薄而出,但这种情绪上的激动很快被她抑制了下去,就像是原本眼睁睁看着快要飞出压抑低沉风暴的鸟儿,眼看着天光在前,即将飞临云端之上美好乐土之际,突然又被一道闪电劈中,眼前一片黑暗折翼的绝望。
当美好的愿望和绝望形成落差之时,取而代之的就是强烈的不甘。
而眼前的人,并不知道她这样的不甘。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了不牵连到他,做出了怎样的妥协?她想过迟早会去往陈家,但没想到这个过程因为客船上发生的这一切,而提前到了未来一年,所以现在他就只剩下风凉话?
“你失不失望,与我无关。”
夏盈的目光闪烁着,然后用一种冰冷的,如濯莲般的姿态,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林海愣了一下,他不明白面前这个女子此时为何说出火药味这样浓烈的话,他只是在乎这话语的态度,像是刀子一样冰冷。
而有时候语言,才最是伤人。
“你本是不应该出现的……”夏盈盯着林海,狭小的杂物间回荡着她有些清亮和动听的语音,但这样天籁的语音,却更像是一种指责和宣判,“如果没有你,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想到自己未来一年将和陈家那个太垩子的交往,夏盈的美眸毫不避讳的注视着林海,看到他凝住而略有些暗沉的目光,看到他嘴角和面容上的多处淤青,看到地上解开的那些束缚带和他坐在地上的样子,她几乎是想要将头扭开去。
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自己这样锋锐的人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做朋友,都会像眼前这样,割得他遍体鳞伤。只有陈家太垩子那样的人,和她才是一个世界。
她的手在私下悄然攥紧,想到了和面前这个青年碰面的种种,昨天登船的误撞,头等舱碰面的尴尬,中途餐厅的过节和横生枝节,那个夜晚观景台上他握住自己脚的触感,在货舱汽车里肆无忌惮饮酒的痛快……
这些痛快的经历,都是她此前未曾经历过的……然而这一刻,她轻咬嘴唇,似做出了决定,略带寒气声音再度响起,“我们本就是处于不同层次,不同世界的两种人……”
“你不懂我生活的世界,我也不懂,更没兴趣知道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和你在一起,你该清楚自己所陷入的麻烦。这次只是你走了好运,获得了自由之后,如果你还想保持这样平静的生活,不想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那么最好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说起你曾经见过我……昨天的事情,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告诫的天籁之音带着直逼冬日辰初的寒气,在这个小小的杂物间响起,令闻着都有如处身寒冬的错觉。
然后她颀长的身段转身,走向门口,背影微微顿住,清美的瓜子脸微侧过来,看到林海那张从来坚毅的面容浮现出来的那一抹无奈黯然,淡淡道,“好好对待你今后的生活,机械师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我们,兴许不会再见面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莫名一紧,而这种心悸却又不知道来自何处。
但她最终向前迈出了一步,离开了这个杂物间,传来高跟鞋在舰桥长廊上逐渐远去的声响。
李逸风一直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房间里的对话,当夏盈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刚好能够看到杂物问里默然的林海。
看到他彻底的沉默,李逸风侧头朝身边的副官道,“客船到港后,解除对他的逮捕令。”
副官怔了一下,不明白这位星舰副长的上司为何会突然收回对林海的逮捕指示?
李逸风看着在他眼里算是失魂落魄的林海,淡淡道,“只是一个小小的机械师……我能理解,刚才夏盈这番话对他的打击和杀伤,一点不亚于把他丢到首都星的法庭上进行一场残酷的审判……之前要逮捕他,是因为他和夏盈之间有不稳定的因素,我不容忍这种不稳定存在。但现在……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的人多了,难道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逮捕?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精力耗费在小人物的身上。”
李逸风最后看了一眼似乎还在杂物间发愣的林海,和身边的宪兵正欲离开。
这个时候,舷窗外面不远的宇宙空间中,泛起了一道蓝光。
就像是在一张黑纸上,撕开一条缝,然后用蓝色手电筒照出来。
又像是在深黑如墨的夜晚,天空突然爆出的一朵湛蓝焰火。
然后那些光芒,在飞船的舱壁之上,照射出一闪而逝淡淡存在的投影。
这道光影,吸引了两条舰船上的所有人,包括了李逸风和他的宪兵们此刻的目光,李逸风的双目朝着太空望去,突然喃喃自语,“怎么会……?”
久经太空旅行的人,对这样的蓝芒一点不陌生。从术语上来说,这种蓝光是因为飞船穿过跳跃点时因为撕裂空间而产生出的大量宇宙辐射所导致的现象。
而通俗点来说,就是此刻,有另一艘船跃迁出现在了他们侧翼。
李逸风疑惑的是,因为这里的地理条件异常特殊,恒星的活动会影响通讯,所以在进入新南星宙域的时候,都会事先确认宙域周围的舰船的出没情况,避免在航线上发生“撞车”的危险。他们天马号护卫舰护送客船来到新南星宙域,本就事先得到了这个宙域附近所有帝国船只活动的情况,而这个时候他们所在的航线上,除了海鸥号和天马号,不应该有其他的舰船进行跃迁航行至此。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道蓝光的时候,林海就倏然眯眼。
而此刻包括了林海在内,客船上的所有人,恐怕还并不清楚,一场即将影响深远的历史事件,一场席卷所有人命运的风暴,正在这一刻,像是一只巨兽,从这深空之中,撕开了幕布,探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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