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嗡嗡声,好似蚊蝇振翅盘旋一样的杂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极有穿透力的钻进墨轩耳中。
烧焦的糊味一缕一缕,若有似无的飘过来,期间还夹杂着土腥气。
墨轩紧闭双眼,微微皱眉。
忽而,一阵裹着汗臭的风扑面而来,像是有人挥舞着半个月没洗的汗衫,让自己嗅那气味。浓烈的让人想吐。
“咕咕……咯咯咯咯!!”
猛的一阵鸡叫,瞬间打断了拿到低沉如同蚊蝇扇翅的嗡嗡声,紧接着脚步腾挪,金属碰撞声四起,将墨轩渐渐从恍惚的沉迷中惊醒。
“这是哪?”
“我……死了么?”
墨轩缓缓睁眼,眼前的三道人影顿时僵住,不等墨轩反应过来,顿时欢天喜地的扑了上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骨头焚久了的焦糊味,一股浓烈催吐的汗臭味,还有一股散发着草汁腥气的鸡屎味。
这三味交杂,瞬间催的墨轩神智清醒,几欲干呕。
“哈!殿下醒了,这可是我的功劳啊!”
“你放屁!我招魂舞才跳了一半,殿下便醒了,分明是我这招魂舞有用才对!”
“闭嘴,闭嘴!你们也不瞧瞧这鸡鼻孔朝的什么方向?正东南!乃是朝歌王庭,乃是大吉大利之象征啊!”
墨轩勉强压下喉间不适,朝四周看去。
屋内青烟缭绕,浑身黝黑,涂满了不知名颜料的老头,一手攥着铜钉,一手攥着焦黑的龟甲,神叨叨发出嗡嗡低沉的念经声音,像是深山老林里的神棍。
一位.上身,浑身挂满骨头做的项链,饰品的老妇,视觉冲击最强,发髻上差着一根粗大兽牙,简直就是墨轩印象里原始人的打扮。老妇手里倒提着那只啼鸣不断的公鸡,来回抖动之下,鸡脑袋被晃晕了,暂时终止了惨叫。
还有一位头带束发的衣冠,身着宽松长袍的中年人,挥舞着一条有些干硬,其上黑黄发亮,散发恶臭的布帛,看起来更像是位不专业的道士。
三人填满了整个房间,齐齐围着墨轩,表功之情热情洋溢的写在脸上。
“这是哪?”墨轩皱了皱眉。
中年人收起汗臭布帛,笑的谄媚,“殿下,这里是金鳌城外的驿羁,您明曰可是要去金鳌学宫报到的,难道您忘啦?”
“金鳌学宫,金鳌城……”
墨轩默念了两句,想起前世的身份,忽而浑身一震,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生了出来。
“我,我不会穿越回来了吧?”
墨轩暗暗心惊,朝四下看去,这房子顶棚是茅草堆叠了多层搭建的,墙壁是青泥砖混合了砂石夯制浇筑的,连屋内的乘装清水的器皿,都是青铜制的,表面上饕餮兽面纹崭新可见。
这一切分明就是前世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时间也毫无疑问,正是商朝!
墨轩呆坐片刻,记忆仿佛十分久远,却好像才刚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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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跟随父亲考古,幻境中重回牧野之战的末曰。
而现在,自己坐在金鳌城外的馆驿里,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生回了前世,重生回了当年自己赶往金鳌城求学的路上!
“闻仲太师……”墨轩低低念了几句,心中如刀绞一般疼痛。
闻仲的死,让墨轩悲伤悔恨,他恨上界的仙人屠戮凡人,他恨自己后知后觉。
直到闻仲即将光化而去的那一刻,墨轩才第一次看到面具后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温柔。
这一道目光,穿越了千年,烙印在了灵魂的深处。
而现在,自己已经穿越回来了。
墨轩眼神从沉痛中变得坚定。
牧野之战至少在二十年后,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改变这一切!
想到这里,忽而墨轩变得失落忧心。
后世,自己消失,父亲一定快要急死了。
墨轩越想越不安,可眼前的事实又让他不知所措。
怎么做能穿越时空,回到自己的时代?
墨轩完全不知道。
看着墨轩忽而悲痛,忽而纠结忧伤,中年人忧心忡忡,默默取出了汗臭布帛,浓烈刺鼻的味道充斥整间屋子。
“殿下,您这病,似乎还得治啊……”
墨轩前世的身份,是一位王子。
孤竹国是殷商东北部的一个边境属国,地域不算小,约有后世一个省级市那么大,方圆几百公里,国都就位于秦皇岛以西不远。
虽然按照现在来看,这片地域土壤肥沃,海运发达。可在三千年前,孤竹国绝对是边境蛮夷之地了。
墨轩身为王子,国主为了让墨轩接触到更大世面,学到更多的东西,便送他一路南下,来到中原殷商王都最繁华的地方,学习修行。
而前世的墨轩,也正是从商朝最大的学府,金鳌学宫毕业之后,才进入王庭,给闻仲做了掌旗亲兵。没想到重生之后,竟回到了自己求学之初。
墨轩回过神,眼前三位打扮怪异的祭司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烧焦占卜用的龟甲还冒着青烟。
倒挂着的那只鸡,鼻孔正朝向自己,见自己看过去,“咕”的一声,动也不动。
都说上古之世,巫医不分,眼前这拨牛鬼蛇神显然是商朝独有的“医疗”人才。
墨轩确信,恐怕自己暂时是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只能沿着重生后的道路走下去了。
……
但没等墨轩开始适应这里的情况,脑海之中的一些变化让他提高了警觉。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历史改变的影响,父亲的音容笑貌,牧野之战时闻仲的惨死,竟都开始在记忆中渐渐变得模糊。
只这片刻功夫,墨轩就需要使劲思考,才能回忆起刚刚才重睹过的牧野之战,才能回忆起父亲带自己去考古时的音容笑貌。
墨轩万不敢忘了父亲,和闻仲之死。
他还要拯救闻仲,他还要穿越时空回去!
“难道这是重生的规则在改变自己?”墨轩心中忽然跳出一些想法,“也有可能是那些仙人的手段,要彻底抹去关于闻仲体内秘宝的记忆!”
“不行!”
“我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墨轩陡然怒目,咬牙低吼,“更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
这一声怒喝,吓了床边三人一跳。
墨轩陡然起身,在屋内寻到一柄利器。
三人愕然,一时间不知所措,自家这位殿下,究竟要做什么?
墨轩咬牙,心中暗道:“给自己留下一个印记,时时刻刻看见,都要记得自己的父亲和使命!什么规则,什么仙人,都给我去死!”
说罢,墨轩抬手猛刺,利器直接扎入右臂,深可见骨!
剧烈的疼痛瞬间冲上脑门,果然正在越发变得模糊的记忆,瞬间聚合,变得无比清晰。
墨轩竟是靠着坚韧过人的毅力,硬是用疼痛逼的自己抵挡住了施展在自己身上的规则。
不管施展规则的人是谁,墨轩这一手刺下去,留下的疤痕是不可能完全复原的。就等于说他自己本身已经与前世不同的,规则自然被打破。
若是等到记忆彻底模糊消散,墨轩重新变回前世那个十四岁的孩子,那么一切只不过是从头开始了一遍罢了。
墨轩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代表什么,但命运的轨迹,已经随着墨轩的勇气和坚韧,默默发生了改变。
……
包扎好淌血的右臂,墨轩给三位护送自己前来金鳌城的仆从分发了赏钱,便打发他们散去了。
重生回来,自己还能再活二十年。
距离商朝灭亡,也只有二十年时间。
闻仲惨死,仙人下界,恐怕都是不能阻挡的洪流,会滚滚碾压过自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墨轩深知仙人的可怕,可如果现在去找到闻仲,告诉她二十年后,会有仙人觊觎她的秘宝,而灭杀无数生灵,恐怕她也不会相信,更有可能把自己当成歼细之类的人给抓起来。
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取了那秘宝,再凭借自己两世的阅历,和前世二十余年作为掌旗亲兵的战场厮杀历练出的经验,争取在二十年后能与仙人一搏,岂不更好?
前世,闻仲照顾和保护了自己二十年。
这一世,自己也应该像个男人一样,保护照顾这个女人二十年!
回忆闻仲与自己间发生的一切,墨轩只能低叹。
当她看着自己时,温暖而深邃。
墨轩以为,这只是前辈对后辈的赞赏,却不知她是个女子……
当她为自己指点战阵保命之法时,认真而专注。
墨轩以为,这只是将领对士兵的爱惜,却不知她是个女子……
当她为救自己,万军之中杀进又杀出,沿着一条尸山血海的血路,拖回自己的一条姓命。
墨轩以为,这只是因为自己手里的战旗,却并不是因为自己。
现在,墨轩明白了。
自己重生回来的使命,就是要阻止这一切再次发生。
闻仲背负的秘宝,也同样是杀身的大祸。
这一切就由自己来承担吧。
想清楚了一切,墨轩调整心情,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陷在急于报仇,或是寻找穿越时空的归路,这样的思绪当中。
现在,自己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没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情。
如果急于求成,不仅自己不能成功,恐怕重生之后的优势,就全部葬送在自己手里了。
墨轩深深吸了几口气,将这些事情深埋在心底,专心做好自己求学的王子。
提升实力的第一步,就是要得到闻仲那件秘宝。而藏身秘宝的女娲圣庙,就在金鳌城外。
墨轩出了馆驿,站在金鳌城前,仔细看着自己三千年前求学的地方。
……
金鳌城,位于都城朝歌以东几百余里。
这金鳌城的名称由来,是来自于城内著名学府,金鳌学宫。
传闻上界仙人之中,偶有金鳌岛的仙人下界,留下一些仙术法诀,从而设下金鳌学宫。
能进得金鳌学宫修行,就等于说直接成了仙人弟子,虽然学院中人从来也没见过这位师祖的面相,但教授的仙术可是实打实从上界流传下来的。所以诸多王公贵族,也争相将自家孩子送往金鳌学宫求学……
这个世界的殷商,在墨轩这个后世人眼里,只怕是神话中的殷商,跟甲骨文考据出来的殷商可有不小的出入。
墨轩还未入城,就看到许多后世几乎不敢相信的画面。
巨大的大象,驮着全身甲胄的象骑兵,一步一个沉重的脚印,朝城内前行。若有胆敢冲扰象骑兵队的凡夫百姓,直接会被象骑兵手上五米长的青铜长矛直接刺死!
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则是骑着一头犀牛,两只拳头上巨大的青铜护腕,如同墨轩在电影里看过的铁甲钢拳,金属拳头支在犀牛角上,骑兵懒洋洋的瞥着进入城门的人们。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城门,不被外来的凶兽,妖兽入侵。
忽而身旁有一阵狂风卷过。
墨轩回头看去,两匹高头骏马,拉着一架车辕飘也似的飞了过去,车辕并没有车轱辘,而是悬浮在空中,底座上散发着清光,如同仙人銮驾一般。后世出土的文献资料中,哪见过这种东西。
仙术加持过的辕车,可以虚空漂浮飞行,骑着大象的长矛骑兵,带着巨大铁甲拳套的犀牛骑兵,就算放在华夏大地上的任何一个朝代,那都是以一当百的超强战力啊!
这些古怪的东西,在墨轩第一世的记忆中是那么习以为常,却在现代视角中显得那么违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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