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第一百九十七章 圆月弯刀

周英看着那地上的忍者，心中忽然有点觉得不对，低声道，“七公子，我怎么觉得那大明卫千户里的五行郎君，和这忍者之风很像？”

根据江湖风闻，五行郎君是暗杀袭击的高手，极少在武林人之前露面。

姬墨璃道，“不是很像，五行郎君就是来自东瀛人训练的忍者，死了还很容易补充，方便得很。”

有清一代，台湾郑室为了反攻内陆，着意结交东瀛，与幕府将军和各大强藩都有不少合作。大明复兴之后，设立厂卫机构弹压武林，所用的十四千户高手基本是武林边缘人物，就有一批忍者在里面充任。

所以厉大人和这批东瀛人关系好得很，还和他们一起来醉花阁看戏，找姬墨璃的麻烦。

八云井听了姬傲剑的挑战之言，依然是摇头冷笑，“你身份太低，不配和我交手。”

姬傲剑道，“你也没资格和七公子动手，既是不下场，可以就此滚了。”

八云井冷冷说道，“小小毛孩，不知道天高地厚。鬼佐，你来会他！”

他身后的一张空几上，忽然站起了一条巨汉。

这人足有一丈之高，脸上罩着一张东瀛风格的鬼面具，身上每寸每分的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盘结凸绕的粗筋更有常人手指粗细。

全场的气息登时为之一窒，众人竟然根本就没法发觉这么巨型的怪物是怎么出现的，仿佛这是一只从地狱中突然召唤而来的凶恶鬼怪。

姬傲剑却是一愣：你这是怎么回事，居然想让外家高手用拳脚来对付我？

但他立刻抛弃了这个念头，只见这鬼面巨汉的行走姿态没有半分巨人症的呆滞之状。不过动作虽然沉稳协调，毕竟身量太重，每踏出一步，就如同重锤打在鼓面上，震得坚硬的地面都是微微一动。每朝姬傲剑走近一步，就给他多带来一分压迫之感。

姬傲剑对人体结构已是十分清楚，知道这巨汉的全身力量必定大得出奇，而从呼吸和动作的同步来看，绝然是在九转气血之上。

恶鬼会有多少力量？

不算发劲技巧，纯以力道而言，外家九转高手有千斤之力，能赤手斗虎豹。十二重楼的高手运起小三元内功，力道能大上一半。宗师高人练气化罡，有九转高手两倍之力。

但这是粗略而论，要知每一位高手，体态身重各有差别，发出的力道也有相应增减。如女子身量较轻，在力道上往往只有男子的七八成。

姬傲剑八转气血的外功底子，能发出八百斤力道。而这身形庞大的鬼面巨汉，即使只有九转气血的外功，说不定也有寻常九转高手的两倍力道，赶得上宗师高人。

在绝对优势的力量面前，纵然有武学名家的高超身手，只怕也不济用。

这名叫“鬼佐”的巨汉已经站在了姬傲剑身前，两者看上去就如同大人与幼童相比，似乎他只要伸掌随意一握，就能将这少年捏得粉碎。

四下一片寂静，满厅中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鬼佐”忽然磔磔一笑，声音有如夜枭叫唤，百鬼乱行，说不出的嘶哑难听。有几位平时心脏功能不好的看客，当场昏厥过去。

在凄厉的笑声中，一只蒲扇般大小的手掌，带着黑压压的阴影，往姬傲剑头上拍来。

姬傲剑身形一退，西洋佩剑亮光一闪，迎着他的手掌反削。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就算眼前这人真是鬼神，姬傲剑也不信他是刀枪不入。

谁知这“鬼佐”不闪不避，手上顺势使出黏劲，双掌一合，就将长剑拍在手心。这对巨掌几乎盖住了大半个剑身，轻轻一转，就将长剑拗断。

在场稍有武学功底的人都大吃一惊，想不到这鬼脸巨汉的手上功夫如此细腻，居然是空手入白刃的路数。

但见“鬼佐”摊开巨掌，掌中虽有一道血痕，但已是结起了血痂。

厉锋冷笑道，“就算你砍到他身上，也不过只能是入肉三分，皮肉小伤而已。”

虽然的确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但这鬼佐身材巨大，皮肉粗厚，于常人来说是重创的伤口，于他而言不过是浅伤轻伤。更何况他的横练外功已练到了至深，皮肉坚韧、筋骨结实，远非普通人脆弱松弛的骨肉，再尖利的刀剑砍到他身上，也都是钝刀子割肉，哪怕割到崩了刀口，他也不当回事。

他一对手掌，更是千锤百炼，常年以药物浸泡，远胜过铁砂掌等外门硬功，是身上最坚韧的所在。这对铁手非但是进攻武器，还是防守之盾。

八云井也是轻蔑地看着姬傲剑，“要重伤鬼佐，非我手中的‘最上大业物’不可。”

“最上大业物”并非刀名，而是曰本刀匠对刀剑评定的锋利等级。能切透人体一半的刀剑，叫做“良业物”，能切开人体七至八成，称为“大业物”，能将人体全部切开，就是“最上大业物”。

凡是锋锐程度到达“最上大业物”的，必定是东瀛的顶级名刀。这些“最上大业物”若是在高明剑客手上，更是远比刀匠厉害，即使将人叠成一堆，也能全部切断。破开一人，叫做“一胴”，破开两人，称为“二胴”，以此类推。

这鬼佐腰如大桶，筋骨坚牢，只有手持“最上大业物”的“十胴”剑客，才敢说能把他一剖两半。就连这八云井，都只说是重伤，而没把握说一剖而开。

因此对于普通武人来说，鬼佐就和刀枪不入的概念差相仿佛。

那鬼佐再次伸手，巨掌迎面罩下。姬傲剑勉力与他掌缘一触，想看看他究竟力气如何。谁知刚一化劲卸力，竟觉得对方劲力远在自己两倍之上，根本不是自己依靠武学技巧所能化解，不等全部接实，赶紧飞身后退。

武学有言，“以巧破千斤”。但也有言，“一力降十会”。气力大到一定程度，便能克制一切武学技巧。

姬傲剑此时两条手臂都已发麻，心道这货的力气根本就是只有宗师才能收拾，只怕没有神兵的宗师遇到他，都要头疼。

鬼佐拳掌招数呼呼打来，架势居然颇为工整，有些密不透风的意味。这花厅里动手的空间狭小，姬傲剑只得施开灵猫九扑，左躲右闪。待到手上酸麻之感消失，急忙拔出扶摇剑，抖手就刺。

常言道，三刀不如一枪，说的就是穿刺伤势远比划拉的伤口严重。

这扶摇剑十分锋锐，比东瀛的“最上大业物”尤有过之。姬傲剑抖手乱刺，噗噗噗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在鬼佐身上添了多少伤口。

如是刺在寻常人身上，勉强也有枪伤效果。可惜在鬼佐身上，却跟针伤差不多，只当是被蚊子叮了几口，只不过一会儿功夫，那些伤口就自行结痂。

这扶摇剑毕竟是一把柔剑，虽然锐利，却缺乏穿透力。

鬼佐不顾那些细微伤口，双掌越打越快，直往姬傲剑身上拍来。陡然间，姬傲剑趁他运掌下劈，跃到一旁，一剑急刺他的眼珠。

谁知鬼佐只是将脸微微一侧，以面具迎上了剑锋。这面具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极为坚固厚实，柔剑刺上，只是拉出了一条划痕。眼见鬼佐已经一掌反拍过来，只得再次匆匆闪避。

姬傲剑心头火起，喝道，“我偏不信你的血是流不完的，就算和你来千曰之战，一次放你一滴血，我也要让你把血全部流干。”

他口上喊得虽凶，其实心中并没有太多把握，真能撑到那个时候都不被这只鬼物打中。

八云井听了却是一愣：这小子怎么如此赖皮，还真打算这样无限度地磨下去？

厉锋喝道，“小子，你手上有剑，人家手无寸铁，奈何不了人家就早早认输。你用这种无赖打法，中原武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姬傲剑哼道，“能赢下来就行。”

只听厅中有人说道，“对东瀛人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轻松才是。”

姬傲剑怒道，“你想赢得漂亮轻松，你来啊。”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姬墨璃却笑了，“想快点分出胜负，这也容易，接刀！”

姬傲剑百忙中转头一看，却见七姐从琴盒里掏出一把厚背弯刀，朝自己扔了过来。

他心中大奇，难怪我今天背了琴盒觉得好重，还当你的提琴是用紫檀木之类的重木所制，原来你居然在里面还带了一把刀。

姬墨璃这一扔选的时机自是恰到好处，就如站在一旁递给姬傲剑一般。

这把弯刀入手沉重，刀刃上布满行云流水的花纹，绚丽光亮，却又杀气十足。

眼见鬼佐又是一掌拍来，姬傲剑立个架势，运刀就往他掌上一斩，心中忽然同时生起了一种极为自信的感觉：这一刀定然能将对手的手掌削断。

不仅是他有了这样的感觉，对面的鬼佐心中也突然隐隐发寒，急忙撤掌回来，却已经收势不及，但见刀光一闪，两根粗如孩童小臂的手指已经落在了地面。

这把弯刀真是一把断金切玉的神兵，屠魔斩鬼不在话下

鬼佐金身被破，荷荷呼痛，顿时不敢再战。只见他脚下连连后退，不知不觉已回到那张空几之后，顿时又消失不见。似乎是恶鬼又回去了地狱之中。

全场寂静无声，前有忍者偷袭，后有恶鬼突现，来得离奇，走得诡异。虽然姬傲剑接连胜利，但大家心中却觉得这些东瀛人似乎能够随意召唤驱使魔怪鬼物，实在是防不胜防。

八云井喝道，“你这是什么刀？”

姬墨璃笑道，“好说，这把刀叫做镔铁刀。”

大家听了一呆，镔铁刀？这把神兵的名字也太过寻常，太不够威风了吧？

但是这里坐着不少见多识广的文士，立时有人想出了来历，“这是乌兹钢刀。”

乌兹钢刀，这名字有点外国味了，众人对这把刀的感觉似乎强大了不少。

认出来历的这人接着解释，“乌兹钢刀是波斯名刀，我们中国把乌兹钢叫做镔铁。北宋时有契丹人建立了辽国，辽在契丹语里就是镔铁之意，当时乌兹钢刀早已广泛传入了中原。”

大家一听，原来契丹人把国名都叫做镔铁，看来镔铁刀还真是宝刀。

姬傲剑哦了一声，“这竟然是大马士革弯刀。”

众人问，“什么是大马士革弯刀？”

姬傲剑道，“这是欧洲人对波斯刀的称呼，整个欧洲都没有和大马士革弯刀相比的刀剑。据说这大马士革刀上的花纹，其实都是细微刀锋，每次杀人都相当于是在进行打磨，所以杀人越多，越是锋利，被视为魔刀。”

寻常刀剑杀多了人只会卷口。这把刀越杀人，越锋利，怎能不是魔刀？

八云井冷笑道，“这是西域的宝刀，你们赢了也不光彩。”

姬墨璃道，“我中华吸纳万国文化技术，乌兹钢刀早就归入本国铸刀工艺，只不过是源头是在波斯。你们曰本刀的源头乃是唐刀，这又怎么说？”

姬傲剑问，“七公子，这把镔铁刀是中国所造，不是从外国买来的？”

姬墨璃道，“当然，此刀造于明初，曾在武林中流传。你看这么弯曲的刀型，江湖上一直传闻的‘圆月弯刀’就是它了。”

大家啊了一声，惊讶万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圆月弯刀啊！

厉锋呸了一声，“姬老七，你今天是来比琴的，琴盒里居然装刀，要暗害西兰花姑娘不成？”

姬墨璃道，“你这人真是狗脑子，本公子何等神功，杀你都不用刀。自古有言道，宝刀赠佳人，鲜花送英雄。我带一把宝刀过来，是准备在西兰花输了以后送刀给她，安慰她的芳心。”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宝刀赠佳人，鲜花送英雄？这真是第一次听说。

姬墨璃身后的一干随从喊了起来，“七公子说的是，送刀这是尊重佳人啊。”

看客们忙道，“确实确实，就是这个说法。”

只听一阵小提琴的声音忽然悠悠传来，琴音中似有喜意。

姬墨璃得意道，“你们听，西兰花姑娘正在向我致谢。她来自波斯，我送她一把波斯起源的宝刀，岂不最是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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