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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29章 虚实(九)

作者:cuslaa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9-04 06:13:46 来源:香书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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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辽国,想要个好人缘,很简单,把好酒摆上了就行了。一杯有一杯的交情,一碗有一碗的交情,要是有一坛十五年陈的烧刀子,那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说话的男子,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即使在高高在上的王厚面前,亦是挥洒自如言笑不拘。正是前一天赶来报信的荀谅的东家卓顺。

“看来卓东家在辽国有几个过命的兄弟了。”王厚笑说着。

他旁边有秦琬作陪,为了确定辽人的动静,他已经在天门寨守了两天,本来早上就要走了,得到卓顺从辽国赶回来的消息,又特地多等了半日。

“有几个相熟的朋友,一起喝喝酒罢了,不过可以帮着打听些街头巷尾的流言,有些头疼脑热的事,还能帮帮忙。”

“辽人要是这么好结交,就不会为患这么多年了。卓东家能结交,人面广,当是本身长袖善舞,商行也有那份势力。”

“不敢,是多亏了韩相公和冯东家心胸宽广,都监给口饭吃。”

“卓东家太自谦了,顺丰行出身岂会是普通角色?你的名声,我亦有曾听闻。”

卓顺这是在北地颇有些名声的商人,王厚是第一次见,不过听过他的名号。

出身自顺丰行,做了十五年后,决定出去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辞工之后,受到了顺丰行的帮助,这几年在河北边地,外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辽国那边结交了一大帮有实力的贵人。

边境上各军寨的日常物资,都是以入中法让商人运来。早在秦琬调来主持天门寨之前,卓顺就已经是天门寨最大的供货商了。除了军饷之外,就是粮草都是卓顺运送过来交割——有铁路是一回事,但官府主持运输和私家商人主持运输,效率和损耗完全不一样。除非战时,或是数量过于庞大,否则日常消耗的物资,都是交给商人们来转运。其中的确有着不少猫腻,但终究比官府内部的老饕强了那么的一点。

秦琬初来乍到,就收服了寨中将校,也有卓顺的一份功劳。如今能坚持练兵,让士兵们不生怨言,也多亏了卓顺的帮助。

而卓顺,藉由在北地军中扎下根基,与一干将佐互利互惠,结成了一张网,笼罩了小小的安肃军北。而同样的网,遍及北地各路,

“像小人这般,在顺丰行中,实是车载斗量。苦干十几二十年,然后自立出来的人有许多,买卖做得比小人更大的,也不知有多少。”

“我知道。”王厚带着无尽的感慨点了点头,“你们顺丰行不一样。”

他是看着顺丰行起来了的。当初开拓河湟,自家父亲高遵裕和韩冈个办了一家商行,运出陇右特产,运进中原器物。

其中韩冈的顺丰行本钱最小,但到了最后,高家的商行被并吞,自家的商行虽还在,更是依靠资格和自己的身份,在雍秦商会里维持着高级会员的资格,有资格成为理事会的成员,但从利润和本钱来看,其实不过中等水平。

而顺丰行,已经成了天下第一的大商会。也许普通百姓不会知道总在城外道旁建造仓库城内却没有店面的顺丰行,但任何一个商人,不知道顺丰行的名头,那就是不合格,因为顺丰行现在只做批生意。

任何一家顺丰行分号,一天下来,看起来只有几个客人出入,却能比城内一条大街上所有商铺酒楼的销售额都高出许多。想想天下间有多少顺丰行的分号?这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这并不是因为韩冈做了宰相,至少不只是因为韩冈做了宰相的缘故,冯从义的经营能力的确出色,但也不至于到了越陶朱公的水平。而是他们从来没有以赚钱为主要目的——这是王厚亲耳从韩冈那边听来的——是为让更多的人生活得更好。本着这样的初衷,生意做得越大,也越的得人心。

就像眼前的卓顺,听王厚夸顺丰行,立刻就笑逐颜开,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寻常自立门户的商人,有几个会对自家旧日工作的商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顺丰行是独一家。

“太尉说得是,我们顺丰行的确不一样!”卓顺充满自豪,“对于小人这等自立门户的行中老人,行里都是尽力扶持。小人的商行能开起来,是行里帮忙从平安号借的钱,做的买卖,是行里介绍的。在这北境,能轻易打开局面,更是占了相公的光。”

卓顺说得动情起来,眼圈都开始微微泛红,“给资源,给渠道,还通过平安号放贷。一分的年利啊,就是族中放贷,都没有这么少的!第一次赔了,还能选择债转股,然后可以从平安号再借一笔,这第二次再赔了,还能回去继续做事,慢慢还钱。天底下的商行,哪有这般待人的?真的,没第二家了。”

王厚听得也是感慨不已,韩冈和冯从义的手段,当真是学不来。真要这么学,家里都摆平不了。

只有韩冈的心胸和眼光能做到了,也只有冯从义这样能一心一意遵从韩冈信念的大掌柜,才能配合得好。

但这么做,对顺丰行并不是没有好处。

顺丰行虽然占了棉纺织化妆品玻璃制品糖及糖渍食品等利润丰厚的行业,同时还掌握了一张遍及全国的物流网络——这也是韩冈明的词汇——在各地拥有大量的库房,但还有许多行业,其实顺丰行也能进入,只是不愿意也无力分心去做。又因为铺设底层销售渠道,太过浪费人力财力,更不愿意投入太多。

所以对规模庞大的顺丰行来说,培育自家人去占领这些行业区域,总比外人占去更好。

而且商行中老资格太多,不利于对年轻人的培养。顺丰行开办的蒙学遍及西北各路,甘凉熙河宁夏秦凤永兴军,雍秦之地的任何一个县中,都至少有一座顺丰行的蒙学,而顺丰行在各地的分号所在地,也都会开办蒙学,招收职员的子弟和亲属入学,有时候还能兼及附近的邻居。

其中成绩好的,会资助其向更高一步求学,资助出来的秀才不知多少,得以去往横渠书院求学更是年年都有,其中最早的都已进入了官场。

成绩稍差,但人品和性格不错的,就培养其进入行中职校,学习更多的专业知识。十几二十年下来,顺丰行根本不缺后备人才。

帮助行中老人自立,即能得到老人们的感恩,还保持了顺丰行内部的活力。只要韩冈还在,只要顺丰行的势力还在,更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维持人心便不在话下。

更强大的势力,对维持顺丰行在雍秦商会中的地位,也有莫大的好处。初级和中级会员中,这都是一张张选票,保证了顺丰行平安号在理事会中的地位。

只要知道顺丰行做了多少不赚钱,却夯实根基的实事,就能明白,顺丰行能展到今天这一步,绝非幸至。

“好了好了,相公的为人,天下人都知道。大掌事的为人,我们也都清楚的。不然顺丰行也不会做得这么大,仁义嘛。”秦琬努力将话题扭转,“不过,还是先说一说卓二你在涿州听到的消息吧。太尉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多了解一点,也能帮相公分分忧。”

“是小人疏忽了。”卓顺先道了歉,然后就进入正题,“这一次的事,据小人在涿州的听闻,是在析津府的捺钵那边派人来,要抓萧菩萨奴回去治罪。这萧菩萨奴,就是小东寨的寨主。”

王厚秦琬都点头,小东寨寨主的姓名身份,他们都是知道的。

但有一点很奇怪,“怎么就逼反了他?”王厚问。

秦琬也道,“捺钵派来的使臣都是猪吗?抓人抓到造反。”

“天雄城内部各军,早闹得跟乌眼鸡一般了。去年秋天,出猎时的那场火并,都监肯定还记得。”

秦琬点头,对王厚道,“据说死了三十多人,一百多人受伤,最后涿州知州和天雄知城都给调走了,还有三个寨主被撤换。”

“我听说了。是驻扎在这边皮室军里的奚人部先挑的事。”王厚道,这些相关的机密军情,王厚早已得到通报,他手底下也有人去辽国境内查探,相互映证得到的结论其实更加详细。他还知道更高层的消息,“听闻正是因为这件事,奚王被辽主用金杯砸破了脑袋,最后还罚了半年俸禄。”

“这件事,小人也听说过。这一回的事,涿州传言,就是被调回去的天雄城主弄出来的,要为当初的事报复。”卓顺道,“萧菩萨奴正是奚人,在部中颇有声望。大东寨小东寨都是皮室军里的奚人部,涿州城和天雄城里面,都有许多奚人。因为之前的事,心里都有怨。所以这一回抓萧菩萨奴的消息一来,有通风报信的,有落井下石的,枪炮打做一团。”

“难怪。”

天门寨有四个附堡,分别驻扎了一个都到一个指挥,加上关口车站一个指挥的铁道兵,总共有一千五六百兵力在天门寨外围。除了铁道兵之外,其余附堡都是直接受天门寨管辖。天雄城也类似,作为外围防御的附属寨堡,有六个之多。

各部的系统出身也同样不一样。驻扎天门寨的第四将,其下的七个指挥,分别出自武卫云翼龙骑,新编炮兵等军额。而天雄城,其中小东寨大东寨都是驻扎本地多年的皮室军奚族出身,而主城的驻军则是以调来的宫分军为主。

出身不同,矛盾自然免不了。但经过整编后的第四将各指挥,排除马步炮的分别,除了旗号之外,待遇装备各方面都没有明显的差距。

而天雄城的各部辽军,则与天门寨这边大相径庭,装备了火器的宫分军近似于亲儿子的待遇,本地的奚族兵就连小企鹅带来的拖油瓶都算不上了。

积怨深重,等到机会了,就会立刻爆出来。

王厚听了,最后一叹,“只小东寨乱,看来还是小了。”

秦琬也道:“如果朝廷早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就可以趁机打过去了。没有比昨天夜里更好的进攻时机,甚至有可能一天之内就轻取天雄城。”

可惜得到消息晚了,朝廷更没有做出决断。

“不过机会还是会有的。”王厚道,“皮室军和宫分军中,旧王残党不知多少,所以乙辛另设神火军,把各部贵胄子弟都招到身边来,大加提拔。但这其中,也造成了奚人地位下降。”“

秦琬和卓顺听得聚精会神。这种更偏近战略上的信息,就不是他们能够看清楚的了,只有王厚这个等级的重臣,才能高屋建瓴的明确。

“契丹一贯与奚人联盟,镇压百族,奚族也一向是后族,皇后多萧姓,奚王也是最支持旧王一系。辽主当年平定东京道叛乱的时候,奚人更是死伤惨重。新仇旧恨,如今已经完全化解不掉了,除非靠时间去消磨,否则就会是像炸药,只看引线什么时候烧到头了。”

王厚又叹了一声,冲卓顺拱拱手,“今日多谢卓东家解惑,不是卓东家还有令学徒,不知要几天次啊能弄明白事由。”他站起身,冲秦琬一个微笑,“多等了一日还是值得的。”

秦琬卓顺跟着站起来,“太尉这就要走了?”

王厚道,“不能再留了,我可不想见你们安肃的知军。”

定州知州的身份,让他不能轻易离开本境,除非像这一次一样,得到了来自朝廷方面的批准。

“这一回的事,算是虚惊一场,只能先放着了。不过到现在安肃军都没回信,倒还真是够慢的。”

秦琬撇撇嘴,“从来都不会指望他。”

安肃军知军的官阶,跟秦琬相同,只是年纪稍长,是河北军出身。要不是秦琬算是戴罪之身,以他的官阶,直接就任知安肃军毫无问题。

不过那样的话,天门寨这边的第四将还会交给另外的将领来统帅,而且不会受知军的管辖——小大相制,不让一人独掌一地兵权,这是朝廷用人的铁律。

天门寨作为枢纽,军事地位还在安肃军之上。安肃城可以丢,但天门寨不能丢。兵力上或许不如安肃军本镇,但士兵训练,兵械装备,乃至军中序列上,也都高于安肃城守军。

既然如此,两边关系交恶,同样是情理中事。

卓顺在旁边看得清楚,对比辽人,大宋这边其实好不到哪里去。为了防备地方,内部没矛盾都要挑出矛盾来,只差没火并罢了。

王厚是坐言起行的性子,多留了一日,也没时间耽搁了。前头离开的准备也都做好了,起身后,就往外走。

秦琬卓顺在后相送。

卓顺老实的保持沉默,秦琬跟着,却问,“太尉,你看这一回辽国到底会不会打起来?”

“卓东家,你怎么看?”王厚没回答,却问卓顺。

这个问题不是卓顺该掺和的,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这要看辽太子能不能赶到捺钵。”

“能吗?”王厚问。

卓顺摇头,“就是不知道。”

“这样啊。”王厚微微笑了一下,又道,“有一件事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耶律隆并不是确定在临潢府。上京道最西面跟北庭都护府接壤。北庭的兵马,这几年与辽军打交道不止一次了,看到过耶律隆的旗号。”

“不是传说吗?”秦琬惊讶着。

“是真的。耶律隆征西,走得比王舜臣还远一点,绕过了伊犁河,跟黑汗勾搭上了,这是去年年中的事,直到今年年初才传回消息来。”

“小人是听说过,但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卓顺惊讶道,要是太子又出去打地盘了,辽国境内肯定是传遍了。

“所以说不确定!”

秦琬哼了一声,“黑汗都快完了,勾结辽人也没用。”

在开辟西域,以及攻取伊犁河流域的几次会战中,黑汗的主力精锐至少损失了四成,精华地盘也损失了许多。

原本黑汗国中就是部族众多,黑汗东西两个大汗能镇压住下面的各个部族,就是靠自家人能打。现在人少了,地也少了,自然压不住阵脚。

“不能这么说,黑汗,以及再往西,皆称呼中国为契丹,只是近些年,才知道有大宋。辽国的声威,在极西之地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卓顺笑了起来,“要是耶律隆去了西域就有趣了。”

那样的话,耶律隆赶不及回来即位,捺钵那边肯定会另立新君,到时候,辽国就内乱定了。

“不知道,反正朝廷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王厚轻叹一声。

不能说宰相们的想法不对,但墙角你不去动手撬,等它自己塌下来可不容易。

天雄城只是抓个小将,就闹出这番声势,足可见辽国内部紧绷如弦,各派之间对立。

不要说大宋,就是辽国往前二十年,就是要抓哪个大族的族长,又有谁敢起兵反叛?

现在是辽国最不稳当的时期,如果想要灭辽,这时候就该赌一把。即使辽国皇位顺利易替,大宋一脚踢上来,照样会大乱一场。

可惜他只是武将,最多写私信给韩冈,却不能直接上书。

种谔当年能绕过枢密院,直接上书天子,把绥德城占了下来。现在可没皇帝了,要是哪个武将没有都堂的命令,擅自出兵,主动攻击敌人,即使成功了也不免会被问罪。

“即使人杰如乙辛,也免不了家室之乱。”

期待父子相残,自然有悖于圣人之道,但等着看好戏的兴致可是所有人都会有的。

走出城衙,王厚的队伍就等待门前,他站定脚,转回身,越过秦琬和卓顺,望了望身后的北方天空,“就希望辽国能闹得更大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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