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江之上的几艘硬桅战船上也挂上了大大的气死风灯。
打头的一艘最大的战船之上,斗大的“黄”
字标示,无疑向人展示这战船的归属,乃是如今荆襄之地,各世家大族共推的大江霸主,八骏之首的刘景升麾下,有着第一战将之称的水军大都督黄祖的旗舰。
“苏飞啊苏飞,某可是给过你机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可惜你不珍惜啊!通敌通贼倒也罢了,偏偏却选择了锦帆贼!你可知这荆襄之地上,恨他甘宁入骨的人比比皆是,便是主公也招惹不起。与其日后让你为难,且就让某最后帮你解决一次麻烦吧!”
此时身形略胖的黄祖就站在旗舰船头,倒背着手,望着夜色中隐约朦胧的江中小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倒吊的三角眼中冷芒频闪,带着几分狰狞。
喃喃自语道。
“将军!先前暗中监视苏飞那厮的弟兄已经回来了,大致已经记下了通往这贼窝的水道路径,只待将军下令,便可攻上小岛,成就将军武勇。您看……”
一名身着部将盔甲,年纪不过三十许岁的刘表军水军校尉刘磐,带着一脸的谄媚之色,凑在黄祖身边,状似在讨好的说道。
“唔!知道了!且吩咐下去,此役务必要生擒了那锦帆贼首甘宁!有功的将士,非但某会禀呈主公有诸多重赏,便是这荆襄两地的世家大族。也会另有厚赐!”
对刘磐的小心应承之语,黄祖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提到苏飞时。
黄祖浑浊的眼眸中也闪过几分不忍之色,但仅仅只是一瞬而已,便被贪欲的精光所掩盖,略顿了顿,看了一眼毕恭毕敬的刘磐,笑着吩咐说道:“至于刘部将你,除却那些赏赐。倘若能够生擒那通贼小人苏飞的话,某便做主。上请主公将他那水军都督之位,交给你来坐!”
“啊!末将多谢将军栽培!”
刘磐连忙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连连说道:“末将这就去督促兵士,将将军恩德广播其中。”
“唔!”
黄祖望着刘磐小跑去传令的背影。
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不是此处离着吴郡新城建康颇近,黄祖担心久则生变的话,就这数百人被困在一个没有食物,没有淡水的江中小岛上,别说是此番用计诈出了上岛的路径,便是只围而不攻,怕这几百贼寇估计撑不了几天的时间就会军心瓦解。
不过也好,据探船回报,这小岛上可能不止仅仅有甘宁一伙人。
之前苏飞所言甘宁欲缴的“投名状”
有可能也在岛上,这中间要是运作的好的话。
黄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在刘表面前会得到多大的好处。
毕竟能让自出山以来从无败绩的秦旭吃瘪,以及“生擒”
数百名曾经抹杀了天下精兵白马义从的先登营兵士,怎么看都将会是大功一件。
这诸般好事,之前只能想想,却不料如今竟然一件件的自己送上了门来。
这等运气……想到得意处,黄祖回头望向暮色中的江中小岛。
脸上也多了几分兴奋之色。
甘宁!
甘兴霸!
在大江之上好大的名头,区区八百人就让被奉为大江霸主的刘表军三万精锐水军束手无策,在荆襄世族面前让刘表丢足了面子,也惹得他黄祖没少因此事被刘表责罚。
此番真真是天见可怜,终于将神出鬼没的锦帆贼堵在了这里,看你这据传是神出鬼没的锦帆贼首甘宁,此番往何处逃!
“兴霸,是为兄害苦了你也!快!黄祖船大行慢,你带手下乘小船快走,且容为兄作饵,引住来兵一刻,你等只要上了岸,谅那黄祖绝不敢轻易踏足江东之地,如此为兄就算身成齑粉,也可稍减愧疚之意。”
眼见着黄祖的战船,距离小岛已经不足二十里,苏飞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黄祖的弃子,或者说是诱饵。
早就应该想到的啊,黄祖对于招揽甘宁之事,一直都是持反对态度,被自己磨的狠了,也不不过是允了让甘宁遣散众贼归自家麾下。
现在想来,或许自那时起,对于甘宁,黄祖就已经有了别样的想法了吧。
及至后来,就算是听说了甘宁欲在刘表军同吕布军交战之机,缴上投名状以表诚意时,也并没有松口之意。
直到在得知甘宁竟然将百余名秦旭麾下护卫,赫赫有名的先登营兵士生擒之后,这才在态度上稍有松动,让苏飞错以为是个难得的为之交好友甘宁“洗白”
的机会,心情激动之下,才没有因为黄祖突然变得过分热情而起疑。
哪怕是黄祖用展示威赫的蹩脚借口,要带上十余艘战船两千水军的时候,也并没有引起苏飞的重视。
现在明白了过来之后,苏飞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既能剿灭某这锦帆贼众,又能‘生擒’百余敌方精锐,黄祖这厮这一石两鸟之计,端的是想要在刘表老儿面前,露个大脸啊!”
不同于苏飞的焦急,甘宁倒是一副很能沉得住气的样子,看着暮色中的江面上,那十余艘唯一的亮光来源的战船越来越近,眼眸中那一抹冷意因为苏飞焦急的催促淡了不少。
“兴霸!此刻不是好勇斗狠之时。愧为兄被人蒙蔽,只欲急匆匆来见贤弟,这小岛水路路径,怕早已被有心人记好了关键处,且黄祖兵力三倍于贤弟可用之兵,切切不可大意轻心才是!”
见甘宁神色不对,苏飞面庞之上焦急之色愈显,看了一眼犹自同锦帆贼众对峙的先登营被俘兵士,催促道。
“我欲投之之人要害我,我欲避之之人却以诚意待我!看来我锦帆甘宁,这次是要信一次天意了!”
甘宁到转过手去,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亮光,那正是黄祖所率十余艘战船上的灯火光亮,嘴角噙出一抹冷笑,意味莫名的说道:“不过甘某好歹也是在这大江之上创出过名号的人物,怎么说也不能空手拜山,凭白坏了规矩,既然黄祖不纳反倒觊觎某这投名状,却正巧也帮了某一个大忙。”
“兴霸,你还在嘟囔些什么?快走!晚一些的话,你我都要陷在这里了!”
苏飞是真不明白自己这知交好友,今天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率领八百人呼啸来去时的那股子神采飞扬的气势,和临战时料敌机先的冷静头脑,怎么在此刻皆是不见,难不成是被黄祖那两千水军吓傻了?
不应该啊!
虽然面对黄祖的绝对实力看似实在没有一拼之力,但好在艨艟小舰速度极快,若是顺流而下的话,黄祖那每艘可满载兵员三百名的战船,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这等艨艟小舰的。
“苏兄,全是甘某的不是,累的兄弟不但失去了都督军职,就连家眷说不得也要被黄祖小儿惦记!此皆是宁的不是!”
甘宁在苏飞愕然的目光下,郑重其事的冲苏飞行了个大礼,歉然说道。
“呃……这须怪不得贤弟!”
苏飞也没有料到,出了这等事,甘宁非但没有迁怒于自己,甚至还反倒给自己赔礼道歉,这令性子厚道的苏飞老脸有些挂不大住了,赶忙伸出手来,就要去搀扶甘宁,说道:“却是为兄太过信任那黄祖之故!总以为这厮能看在同乡一场的份上,能卖为兄一个薄面,好歹能让兄弟洗白,在这乱世中凭借勇武成就一番功业,却不料这厮竟然打的是这等注意,全怪为兄有眼无珠,贤弟不怪罪为兄给你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就已经让为兄愧煞了。贤弟快快请起。”
“非是小弟矫情,只是有件事情,还望苏兄务必要原谅小弟!”
苏飞虽然也是武将,但是手劲儿却是怎么也比不上甘宁,搀扶了几下甘宁无果,正自苦笑间,却突然听甘宁这般说道。
“贤弟这是说得哪里话!如今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你我兄弟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贤弟尽说无妨!”
苏飞见搀不起甘宁来,也就作罢,侧身转向一旁,看着越来越近的黄祖战船,说道。
“只求兄长日后莫要埋怨甘宁就好!甘某保证,就算是拼尽了力气,也要将兄长家眷尽数从刘表老二治下救出!”
见苏飞点头,甘宁并没有详细解释,只十分凝重的说了一句,便对一直伫立在一旁的两名*头目,重重的点了点头。
“贤弟,他们这是……”
见得了甘宁示意后,一众*非但没有因为黄祖战船的临近,而有丝毫的慌乱之意,反倒是一番常理的点燃了火把。
这还了得!
现在天色已暮,苏飞刚刚劝说甘宁快走,就是看在这月黑风高的天色,以及不似陆地上那般有参照物,好确认入岛的途径,再加上天暗难辨虚实,才有那般信心能将黄祖拖住一时。
而现在,甘宁竟然命人点燃了火把,这就相当于是给黄祖战船点亮了灯塔,这不是自寻死路了。
可还没等苏飞示警出声,接下来出现的情景,却是让苏飞目瞪口呆。
只见锦帆贼盘踞的小岛东南,大江顺流而下的朦胧之处,随着*们火把的晃动,蓦地也出现了一团火光,似乎是在传递着什么讯号。
只数十息的功夫,远远的便见大江下游突然也出现了十余艘丝毫不亚于黄祖旗舰的战船,而火光的来源,却不正是就在那船首之上。
而借着那微弱的火光照耀,苏飞分明看到,下游战船桅杆之上,悬挂着一面大大的旗帜,白底黑字儿,分明是个巨大无比的秦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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