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
随着一层层传下去的如山军令,兵士们早已将驮着辎重的战马驱赶至渔船之上,将捆扎帐篷、辎重的麻绳接连起来,束在在自己身上,着好手在船上撑着竹蒿掌控方向,又推了二三十个会水的飞骑营兵士左四右六的弯腰扶着船帮,靠近河水来处一侧的十余人又同时拽着两块从运粮大车上卸下的车板,借之以成浮力,也防止船只偏沉打转,被河水冲走,在军前开道。后边的飞骑营兵士也脱了甲,将前方弟兄递过来的麻绳也拴在身上,有样学样,拖着车板,趟着冰凉的河水,踩着陷脚的稀泥,慢慢的向河中心挪动。
此处果然如同甄姜所言是九曲黄河中少有的河道宽阔、水势平缓之处,可就算是这样,河水的冲力也是极大,而飞骑营初创自并州,老兵多不曾沾水,水性好的屈指可数;好在自同先登营“和好”之后,所募兵士多是曾经为祸青州的黄巾降兵,倒是有不少就是在黄河边上长大的,总算是万幸没有把队伍带偏。
“秦将军,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啊!”夕阳之下,秦旭正在看着先行的飞骑营兵士船只首尾相接,最前头已经马上就要到达数百丈以外的对岸,正宛若一柄绝世兵刃一般,将被落日的余光照耀的如同一条金龙一般的黄河拦腰斩成两段,正欲发出些感叹时,就听得本是应该在河边督阵的成廉以及被派在四周警戒的麹义联袂来报说道。
“哟呵,你们俩什么时候凑一块去了?”秦旭和陪在身边的吕玲绮对笑了一声。问道。因为当初河内之事,成廉和麹义也算是经年的死对头了。虽然后来在秦旭的“说合”之下罢了明面上的仇怨,当时还有些惺惺相惜。不打不相识的意味在。可这两人都是属倔驴的,没好两天,私下的争锋便自开始,自那以后便从未断过,好在大事没有小麻烦不断,众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由他们了。有时候甚至秦旭都在想之所以这俩人被吕布派出来。会不会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被这两人整日间有事没事弄出的小摩擦烦透了。
“哼!”两人互不服气的互相白了一眼,成廉抢先说道:“秦将军,大小姐。咱老成已经打听过了,我等现在其实已经是在兖州境内,而此处乃是沟通青、兖、冀三州的重要往来之处,据说一直是热闹的很。怎么可能这时节我军来后。河面不见一人往来不说,河边的村落中也是空无一人,怪异的紧啊!”
“这地界古怪的紧,谁看不出来啊,还用得着你说?再说你那所察算什么怪异之处?也许是因为去岁大旱,河道干裂,那些靠水谋生之人丢了饭碗,迁到别处去了也说不定呢!”本来因为当年屠戮飞骑营之事。使得麹义在成廉面前颇有些愧疚感的,但自两军“和好”之后。却不知怎得,才客气了没几天,两人就仿佛天生八字不合一般,总是一人说东一人肯定说西,这不,成廉话音刚落,麹义便自用不阴不阳的语气讽刺了成廉一句,转过身来冲秦旭拱手说道:“秦将军,末将此番奉命撒出探马,遍搜周边十余里处,向西几乎都能看到曹军在此地的城池了,也只见旌旗飘展,未见有兵力活动,这才真叫人起疑。咱这大老粗都知道此地乃是衔接三州的要地,天险薄弱之处,难不成那曹操自蒙将军之助得了天子之后,便自傻了不成?”
“唔!两位将军莫要争竞,该来的总会来的!”对于成廉和麹义的争吵,秦旭一贯是秉承放任态度。有了上次的生死经历,早就看的明白这两人其实也就是打打嘴仗而已,秦旭只顾盯着西边河水所来之处已是快要落下地平线的日头,笑眯眯的对两人说道。
“秦将军莫非早知道了对方有伏兵?可……可这周边弟兄们已经搜了不下五遍了,那……”对于秦旭命令飞骑营先行渡河,而先登营断后的事情,麹义虽是没有什么怨言,但总归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倒不是埋怨秦旭厚此薄彼,只不过就是看成廉仗着老将身份为秦旭所重用,有些争竞的心思而已。对自秦旭成名第一战时便有先登营在左与有荣焉的麹义,三年来也多少了解些秦某人的脾性,此刻听得秦旭如此说,登时有了几分明悟,便自住嘴不言,等着秦旭的下文。
“秦将军莫非是说……不好!河面上有船!”用成廉的话说,咱老成毕竟是多吃了几碗粟米羹,又同吕布这天下第一猛将东征西讨,会过天下各路英雄,因此阅历也多些。此刻听了秦旭所言之后,成廉再没心思继续撩拨麹义,而是皱眉沉思起来,可没等成廉这沉思者的模样扮出来,突然就见西方那撒着金光的河面之上,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大约二十余艘宽可承载五十余人的河道战船出现。登时便让成廉眼珠子瞪了起来。这种船只在依靠黄河为天险防御的两岸势力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有糜家的资金相助之下,就连张辽处也有不下百艘,可牵招才去了平原一日,这些战船又是从上游而来,那么肯定不会是来接应的张辽骁骑精锐。那么这附近能有这么大规模的河兵水军战船,肯定除了曹军便是袁军了。这两家的兔崽子肯定是猫在一边躲着准备使坏呢,直到飞骑营兵士撒出大半在河里之时,才冒出头来。
明白了!明白了!难怪麹义这帮人广撒探马,几乎把这方圆十数里的地面几乎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个结果,合着人家竟然是早就算计好了自己等人行军路线,正在河道上等着呢。这下可真是苦也苦也了!就算是只有二十艘只可载五十人的河道战船,那也有一千余人呢!倒不是稀罕这帮人来的多。而是这些人若是像这般顺流直冲而下的话,那结果……成廉脸色剧变。水里可是有已经下去大半的飞骑营兵士四千多人呢,这哪里是征战。等待这些已经卸去甲胄,身在水中的飞骑营弟兄来说,那简直就是屠杀啊!
“还真是半渡而击!?”这下子连吕玲绮也睁大了本就大得很的星眸,吃惊的看着越来越大点点船帆,捂着小嘴看着秦旭,神色中竟然有些懊恼自己这乌鸦嘴的意思。
“秦将军,这……这可如何是好?咱老成的弟兄。可是还在河里呢啊!”成廉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见秦旭眯着眼睛不为所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尚且不惧的成廉。老脸之上竟是硬生生的给逼出了惶急之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红目赤的喘着粗气,紧握着的拳头。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秦将军。莫不就派我先登弟兄,趁着他们还没有靠近,先沿着河岸用劲弩扫射一圈?”争竞归争竞,眼见着那四千余马上就要渡过大河的飞骑营兵士,却突然遭遇了这等突发状况,甚至有再次全军元气大伤的征兆,麹义也是跪倒在成廉身边,恳求秦旭说道。
“唔?老成老麹。你们莫不是以为秦某要拿这四千飞骑营弟兄的性命当耍子吧?”即便是成廉、麹义两人没说什么,只是一个担忧飞骑营兵士安危。一个恳求主动迎击,虽然碍着秦旭的身份地位特殊,没有明着有他言说出,但话里话外却都有种悲观的意味在。
“放心吧!他们不敢这么冲的!”跪跪也好,省的两人整天皮里阳秋的互相争功吵架,他们这争争吵吵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也不知道顾忌一下旁观者的感受,秦旭一副胸有成竹模样,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这对彼此心中“相许”的冤家对头,淡淡说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实话,对于秦旭说的话,成廉和麹义还是相信的。毕竟有那么多次的辉煌“前科”在,秦某人的嘴在众人眼里甚至已经不比皇帝老儿的金口玉言差多少了。可即便如此,眼下眼见着那二十余艘河道战船越来越近,几乎能看清楚船舷甲板上的兵士手中的弓箭了。可随即一个让成廉麹义愈发对秦旭这张破嘴佩服的紧的情景发生了。
仿佛为了迎合秦某人刚刚所言似的。那二十余艘战船,竟然还真的在距离乌压压加快速度渡河的飞骑营兵士近五十余丈之处堪堪停住,缓缓的打着转,将船头船尾来了个九十度的转弯,将船舷一侧,露了出来。
“不好!他们要放箭了!好毒的心思!”那尚不知是何处来军的战船在调转船身之时,成廉麹义两人便已经是瞪圆了眼睛,在见到那战船之上两弦的兵士果然将手中的弓箭拉满,对准了河中徒步而徙,无甚装甲的飞骑营兵士时,成廉又忍不住高喝一声。
“等等,老成,他们成不了事儿的!”这回倒是麹义看出了猫腻。拽着眼圈发红焦急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成廉,指着河中慌乱了片刻又恢复井然有序模样的飞骑营精锐兵士,大声在成廉耳边喝道。
“什……什么?”本来见那船舷之上的兵士毫不留情的射出了意图带走身在河水之中,转圜不便只能等死的惨状,成廉这汉子几乎要哭出声来,转过头来不忍去看,在听到麹义的喊叫之后,才缓缓的将头扭了过来。如果说之前成廉和秦旭交情好,还有大部分是看在身为秦旭岳父的吕布面上,再加上觉得秦旭的确有些“小聪明”,将秦旭当成个晚辈来看的话,现在看到的一幕,却是让成廉对秦旭彻底服气了。
只见河中因为刚才战船横冲过来略有些慌乱的兵士赖日久训练之功,短短数息之间便自恢复了秩序,远远的便能看到最前的几艘船上,身在东侧下游方向的兵士低着头握着船舷以稳固船体不至于被河水冲散,而上游方向直接面对来船一侧的兵士,却是也一手握着船舷以固定身躯,另一只手却是将手中最初看上去是累赘,顶多只能增加些许浮力却拆卸了所有拉运辎重粮草大车的车板借着水之浮力,倾斜着竖立了起来。护住头部。而随着效法前者如此去做的靠船兵士越来越多,就在那来船船舷上兵士弯弓射箭之时,数百只箭矢顺风飞来。也成了无用之功。
本来这么密密麻麻的箭矢飞来,至少也能给无力反击的水中兵士一定的杀伤的,可眼下的情况却是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后,那数百只的箭矢,却是大多叮在了厚厚的木板之上,这些从征调来的大车上拆卸下来的木板虽然只有一臂长短,可却是经年使用过的。整个木板板面滑溜的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来,就算是箭矢速度再快,钉在这“神物”之上。顶多也就是留下个浅浅的印痕,至多也就只入木半寸不到,轻轻一晃,便自掉落在水中。根本造不成有效的杀伤。也有不少的箭矢抛射的高些。落在了船上,或是有意射马,却不料马匹身上满满驮着的军帐、粮草袋,却又成了天然的避箭之物,虽然扎满了箭矢,可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甚至连马身都不曾动过一毫,除了偶然有粮袋被射破流出金黄的粟米在甲板上之外。竟是丝毫没有损伤,只是可惜没用片刻功夫。便由战马成了刺猬……
“秦将军!咱老成真服了!”可以说,刚刚那战船露出最终的意图之时,除了对秦旭无条件信任的吕玲绮还在懊恼自己的乌鸦嘴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次传言中无一败绩的秦将军,怕是要将不败的名声打破了。可眼下那突然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战船,不管是奇怪的不去冲撞河中无甚还手之力的河中兵士,还是飞骑营精锐像是排练好了似的举起“车板盾牌”挡住了必杀的箭矢,都是像是在按照秦旭的意图来一样,这等鬼神之谋算,不得不令包括成廉麹义在内的见识了此事的所有人,对本来就笼罩在秦旭身上的“非人”光环,更加的深信不疑了。
“秦使君你是如何做到的?”本是闻讯赶来的甄家父女三人,也是这场“奇迹”的见证者,此刻的讶异绝对不在麹义成廉等人之下。刚刚甄姜在乍见河道之上突现战船而飞骑营兵士明显出于“弱势”之时,甚至对秦旭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来,毕竟这地方是她“帮”秦旭选择的。可眼见身在水中的飞骑营兵士,竟然有惊无险,而那来船仍旧不敢寸进的样子,便是自负智计的甄姜也有些想不明白了,开口问出了几乎所有人都想要问的问题。
“呵!这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秦旭故作高深的笑了笑。盯着大河东面看了好一会,才露出一丝笑容来,对翘首以盼等秦旭“解惑”的众人说道:“早在老麹撒出的探马说附近无甚来兵痕迹时,秦某便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大概来处,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人在对岸设伏。不过秦某料定了那袁熙不会在这么敏感的地方有大动作。”
“嗯?那秦使君怎么想到会令兵士十余人手持木板呢?哦……是了,在这等场合下交兵,自然是弓箭乃为首选!”甄姜急急问了一句,看附近听到了此事的兵士们一副愕然的神色,以及秦旭麹义成廉甚至吕玲绮等人也是如此的神色,甄姜旋即便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红晕染上了脸颊,低声自圆自说道。因为昨晚被甄蹇打的一巴掌已经消肿了不少,甄姜妩媚的面容上白里透红的娇俏模样倒是使得周边的兵士呼吸都慢了半拍。
“咳咳!”看这些兵士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秦某人感觉很是没面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才算是将众人的魂魄收了回来,就像是有连锁反应似的,咳嗽声响成了一片。
“可他们明明只距离兵士不到百丈,完全可以冲过去……啊……”或许是因为早习惯了众人对自己美貌的反应,甄姜倒是对身边这些先登营兵士的反应不甚在意,脸上红晕稍退之后,反倒是蹙着眉头,再次问秦旭说道。
“这里不是甄小姐你告知仲明之地么?难不成甄小姐不知道?”刚刚秦旭“抵抗”住了甄姜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魅惑,吕玲绮很是满意。特别是在已经是叔叔辈的成廉和麹义都没有免疫的情况下秦旭能够如此,吕大小姐此时真是觉得自家夫君才真是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的大将军。因此,见甄姜又欲“纠缠”,吕玲绮难得的也吃了回干醋,反问道。
“这……”甄姜一向自诩聪明,否则也不敢伙同老爹甄蹇去撩拨吕布。可这一路来却是总被秦旭死死的“压”在身下,不知不觉之间竟然生出了些不知道什么事情能难住这秦妖孽的感觉,现下突然被吕玲绮责难,本来是打算献计秦旭稍等半日,调集甄家之力与张辽一同将这六千人一口气运过河去而已,一方面卖秦旭个好,再者也能展现一下甄家实力,对于来此地,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应付心急的秦某人,让秦旭知难而退的甄姜竟然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
有吕玲绮解围,秦旭自然懒得再做解释,保持点神秘感也挺好的啊!再说秦某人总不能告诉甄姜,在一千八百年后的电视上,有个栏目叫国家地理?正所谓毒蛇出处,七步内必有克制之物一样。虽然黄河古道改了无数次,但九曲弯最为险恶处也必然会有伴生的平缓之地么?这其实叫做……常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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