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击!”
“诸君!为了我们子孙后代的白米饭,今日务必奋勇杀敌!”
“九州兵天下第一!熊本兵九州第一!今天的军功,必须是我们熊本营的!”
“想要田地的,不怕肉肥油大的,跟我上啊!”
随着吴六奇中军发出的出击号令,在倭国雇佣兵的阵营之中立刻发出了一阵阵的喧嚣声浪。名古屋口音,熊本口音,广岛口音,大坂口音,几乎从九州到关东、关西,日本各处的口音都在这里汇集,交织在一处,吵嚷的令天上的太阳都变得暗淡无光。
没办法,利益的诱惑是巨大的!山多田少的日本,历来就被人口与可耕地资源之间的矛盾所困扰。否则,也不会在被西方殖民者用同样的坚船利炮打开国门之后,佩里们苦着脸摇摇头走了。不是这些穿着燕尾服的西方绅士们偶尔良心发现,实在是因为在日本找不到他们可以掠夺的对象!
资源的匮乏,生存空间的拥挤,让日本这个民族对于土地和资源有着近乎病态的追求,从白江口之战到丰臣秀吉的入侵朝鲜之战,哪一次都是为了掠夺大陆资源和土地。
如今,能够在南粤军这个强大的武力支持之下,靠着自己的战功,为自己和子孙后代们获得一块肥沃的土地,想想那年收成几乎可以与大名媲美的土地面积,这些倭国雇佣兵们立刻便是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两眼通红,紧握着手中的刀枪,一个个跃跃欲试。
这些大多数来自破产武士和浪人阶层的雇佣兵们,来应征雇佣兵时也是在各自所在地大名那里好好的钻营了一番,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加入专门为南粤军招募雇佣兵提供充足可靠兵员的义兵队预备,只有加入了这个组织,为各地大名们当牛做马,维持治安。管理城市,打扫街道,才有可能在南中来的明国老爷招兵时被大名们送上去。否则,想都不要想!
为了能够加入义兵队预备。有些人连自己的抚恤金都作为抵押,找商人借了钱,来贿赂各级官员。为的便是能够到那片遥远的海外,去给自己和家人拼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当各级军官们在营地里宣布立功之人可以同南粤军将士一个待遇,在爪哇诸岛上拥有自己的土地时。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无数人涕泪横流。
但是,自来功名只在马上取。大将军(这是倭国雇佣兵们私下里对李守汉的称呼,他们认为,既然幕府将军都在这位李国公面前俯首帖耳的,那就是比将军还要大的将军,不是大将军是什么?)如此的深恩厚意,咱们如果再不好好表现一番,如何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子孙后代。对得起大将军和郡马大人?
一声号炮响起,一队倭国雇佣兵各自擎着刀枪率先冲出阵列,在他们身后,是一甲南粤军的火铳兵。
一队雇佣兵配备一甲火铳兵,这样的标准配置,多达数百队。
四五十人左右一队的雇佣兵,十二人一甲的火铳兵,接近六七十人为一队,三四百队人马,沿着封锁线拉开了一个极为宽大的正面。成横队摇旗呐喊的向玉素普苏丹辖区方向压了过去。逢山过山,遇水过水,见林穿林。在行军途中不断的摇旗呐喊、吹哨子、敲梆子,制造出极大的声势出来。
在这波攻势后面。更是吴六奇亲自率领的近万人的精锐预备队,只要发现在前方某处有玉素普的主力出现,前锋与之缠斗,后方的大队人马便挥军压上,务必一举全歼玉素普的主力,至少。要将他的主力打得元气大伤,没有力量与南粤军正面抗衡。
两拨攻势,便是犹如一个巨大的梳篦一样,前面的数百股前锋,是尖利锋锐的梳齿,后面的强大预备队,则是有力的梳子壁。将躲藏在密林深处、山石后面的小股叛匪,像篦头发那样一一逼出。
原本躲藏在有利地形之后,准备利用地形和树木竹林对进攻的南粤军来上一个迎头痛击的玉素普叛军,早已被如山如岳一般逼来的南粤军进攻气势压得喘不过起来,见进攻队形越来越近,便有人发一声喊,从藏身之地跳出来,调转身形扭头便跑!
一个人跑了不要紧,关键是这一个人就像点着了鞭炮捻子一样,数百个炮仗紧跟着炸响。人们蜂拥着从各自隐藏的地方跳出来,朝着玉素普的王城方向逃去。只管将阵地丢弃,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南粤军面前。
“司事麦!司事麦!”那个号称熊本兵天下第一的九州口音,用高亢的有些劈裂感的音调,大声吼叫着,督促手下人冲锋。
“军功就在前面,白米饭就在前面!杀!”
数百人齐声呐喊,各自挺着刀枪直冲入败兵的队伍之中。
一个个坏消息被人快马从前线传递到王城之中,然后前来报信的人就一头扎进城池之中,说什么也不出去了!
前方的战事对于玉素普来说可以用一触即溃,糜烂至极来形容。原本他的兵力要远远多于郑森和吴六奇指挥的这三四万人,原本打算集中兵力利用山林树木的有利地形,设下埋伏给吴六奇来一个狠的。但是,却不想吴六奇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将兵力分摊。没有主攻方向,但是处处都是放人血、割人肉的小刀子。你如果不平分兵力处处设防,那就被他钻了空子。可是你玉素普手下的叛军士兵,欺负一下老百姓,劫掠一下异教徒还凑合,如何能够与这些百战精兵、职业武士相抗衡?
乌合之众对上百战精兵,双方的素质差距立刻便显示出来!
一队队的玉素普叛匪士兵,有的干脆逃也不敢逃,在头目的带领之下,打着白旗,命军中杂役挑了装满武器刀枪的挑子,从隐藏地点出来,寻觅一个宽阔的所在,大事高喊,“我们都是好百姓,被玉素普那厮胁迫而来的!我们向大军投诚!”
也有些自恃武力强横的。躲在树丛之中,牙齿咬得咯吱吱的响,“该死的卡菲勒,该死的异教徒!”
眼看着倭国的雇佣兵们距离自己藏身的树林草丛越来越近。为首的叛匪头目猛地一挥手,早已将弓弦绞得紧紧的弓箭手们,对着前方的雇佣兵们便是一通猛射。
可惜,箭头虽然都在各种见血封喉的植物汁液里处理过,但是。弓力却是不足,距离又稍稍大了些。稀疏的箭矢射出去,偶尔有几只落在进攻队形当中,却也只能是在那被油煮过的细竹条编成的竹甲上奋力摇动着箭羽,努力向内试图钻隙而入。也有几个倭国雇佣兵,不知道是不是天照大神开眼,将用见血封喉加工过的箭头射到了他们不曾有甲胄防护的部位,面门,手臂,小腿等处。登时面上和中箭部位附近泛起一阵黑气,眼见得是不得活了!
“抬下去!登记姓名,发放抚恤金!”那在后面压阵的火铳兵甲长,头也不回看也不看的低声吼了一句,“前面让开,我们来轰上一轮!你们在两翼掩护!火铳响过之后你们冲上去,砍人头,收军功!”
十几个火铳兵列开一列,半蹲着对着不远处方才向外抛射箭矢的那丛密林平端着火铳,随着甲长一声开火的口令。十几只火铳齐齐的扣动扳机,龙头落下,引燃药池内的引火药,瞬间膨胀的气体形成的巨大的推动力将弹丸推出铳管。随着阵阵白烟的升起。对面的那片小树丛被打得枝叶乱飞,惨叫声不断。
“冲上去!砍人头!”甲长收起火铳,平静的用通条清理着铳管,看着两旁的雇佣兵们嚎叫着扑向那片树丛。
树丛之中,也冲出数十人来,挺着手中刀枪与那些雇佣兵们搏杀在一处。一时间。熊本口音的叫骂和爪哇土语混合在一处,两拨同样矮小的身形混战在了一起。
刀枪撞击声,利刃刺破甲胄进入身体发出的沉闷响声,人在濒临死亡时发出的惨痛**,喷射出的鲜血被强烈的阳光照射之后发出的强烈腥味,这些元素无一不是在刺激着人们的肾上腺素分泌,让他们有更加强烈的战斗**投入这片杀戮战场。
见这里有叛贼出现并与官军作战,在左右两翼的熊本兵们立刻闻风而动,嚎叫着扑了过来进行增援。而且,更多的雇佣兵从远处呐喊着冲杀过来。
在红了眼打算用人头换取自己土地的那些雇佣兵的疯狂攻击之下,这一小股在爪哇岛上的叛乱活动之中靠着屠杀平民而“表现卓越”自负勇力过人的叛匪,转眼间变成了倒在刀枪之下的尸首。
几十个雇佣兵们纷纷弯下腰去,用腰间携带的肋差割去那些叛匪的首级,顺便搜一下那些尸体上是不是有什么值钱的小玩意。有人将浸在血泊中的刀枪捡起,准备作为战利品上缴或是留着自己使用。
初战的捷报,顿时让雇佣兵们兴奋异常,当军政司将各营各部的军功一一统计清楚,将每个人的斩首数字,杀敌、俘虏数目逐一造册之后,宣布缴获的财物归兵士个人所有,所有有功人员都将按照南粤军标准发放赏赐时,雇佣兵的士气们更是一跃而上了一个新的高度,此时,只怕是让他们回师江户,把那个姓德川的家伙抓了来,他们也是会毫不犹豫的登船出发!
“郡马,将军,前锋送来战报,从上午十时发起攻击开始,进攻仅六个小时,我军已经斩杀玉素普苏丹部下叛匪一千七百六十九人,俘获俘虏三千零二十七人,另有一千余人投诚。”担任预备队指挥官的近卫营营官王金,如今是承担着吴六奇的参谋长角色。
短短的六个小时,便杀敌俘虏五六千人,这样的战果足以令郑森得意一番了。他的铁壁合围战术,初步得到了检验。
“告诉部队,不要大意,越向前,距离叛匪的巢穴越近,当心叛匪给我军设下埋伏!”多年的经验,让吴六奇不敢大意,特别是这种初战顺利,转眼间便深入敌军境内数十里的情形,弄得不好,就是敌人的骄兵之计。引诱你轻敌冒进,然后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来那么一家伙!
“是!我马上派骑兵出去,往杨贞、邹瑞、李青、吴汉、欧亮、陈殿桂、蔡元等人那里去传将军的话,令他们务必小心谨慎!”
这些人都是吴六奇起兵以来的骨干军官。都是打仗打得老了的人。今日之战,更是每人督率所部,监督着数目不等的雇佣兵作战,兵分数路。吴六奇也是唯恐一路有失,全军震动。损失了那些雇佣兵。不过是赔偿些粮米布匹罢了,但是若是混成旅本部有失,只怕会影响了平乱大局!
数十个骑兵通信队,策马往几路人马的指挥官认旗所在的方向奔去,令他们务必督率所部,小心谨慎,切切不可大意!
“五叔,您的那些能员干吏可曾到了?”
郑森也是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临机决断之事,便是八个郑森捆扎在一起也未必是吴六奇的对手。索性便放手让吴六奇施展,还落得一个大度的名声。他只管放下望远镜,端起茶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热茶,向郑芝豹开口相询。
照着李守汉的意思,郑芝豹从抚垦局所属人员当中,抽调了数百人出来,都是对于开辟新区,与土人打交道颇为精到的老手。事先编好了建制,每一队便是一府。这数百人的能员干吏足以将整个爪哇岛变成与内地一般无二的政体。只要吴六奇再向前推进数十里,他们便带着在巴达维亚城下培训已久的千余名当地汉人与归化土人,浩浩荡荡开进乱贼盘踞地区,将从村到县的政府体系搭建起来。让那些乱匪无处藏匿。
但是,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吴六奇所部推进到玉素普的王城之下基础上!
果然,当大队人马继续向玉素普的王城推进了数里之后,眼前的情况又有了新变化!
一阵密集而短暂的枪炮声从远处传来,不过一会,从直接面对玉素普苏丹王城方向的欧亮部下便快马驰来一名传令兵。
“大人!将军!我们与玉素普的叛军主力遭遇!欧将军中枪挂彩。部下兵马。。。。。。”
“损失多少!?”
吴六奇习惯性的抽动了一下鹰钩鼻子,这鹰钩鼻子也是他被称为吴钩的原因之一。
“欧亮将军以下二百余人受伤,阵亡四十余人,另有三百多倭国兵马阵亡,伤者未曾统计!”
“传令,卫生营跟着本将上去!炮队紧随卫生营!”
吴六奇听到了这个伤亡数字,不但没有感到惊慌失措,反而眉开眼笑。大声向中军的部队传达着号令,部下的军官和士兵们也是兴高采烈的收拾马匹火炮,检点一应应用之物。
一道洪流一般,吴六奇领着卫生营、近卫营、炮队营以及二千雇佣兵精锐浩浩荡荡直扑欧亮营所在地。
“大木,为甚铁丐这家伙得知部下中伏受伤,兵马损失颇多,反而如此高兴?”对于吴六奇,郑芝龙家族成员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是好感欠奉。虽然说厦门之战早已过去,不过吴六奇长途奔袭,抄了他们的同安老巢,让整个家族的老弱妇孺都变成了南粤军的俘虏这件事,却是令每个人都恨得咬牙切齿。
此时吴六奇不在面前,郑芝豹自然也不会在侄儿面前掩盖自己的好恶。
“五叔,您长于政务,对于这军旅之事自然有些生疏。倘若是鸿逵叔父在此便会知晓其中的关窍所在了。”郑森有意的卖了一个关子。“五叔,侄儿这大半年来转战我南中各地,与诸路叛匪周旋,也算是从中悟出一点诀窍。不怕叛匪乱贼与我军正面对决,以我南粤军的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任何军队在我军面前都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唯一可虑的,便是乱贼叛匪分散,利用山势地形林茂草深之局面与我军周旋,陷入旷日持久之战。这是我军最担心的!方才吴旅长听闻欧亮营官督率的那几路人马与玉素普叛军遭遇,而且还颇有损失,再加上还有枪炮声传来,应该是可以断定,那就是玉素普的主力精锐所在。否则,以这爪哇岛上各路叛军的实力而言,没有人能够以少数部队给我军造成如此程度的损失!”
听完了郑森的这一番阐述,郑芝豹也是欣慰的点点头,“吾家有如此千里驹,何愁家业不能延续?”
距离玉素普的王城四十里,两支大军正在紧张对峙。
虽然只是区区爪哇岛上的苏丹,但是玉素普的出行派头和仪仗,比起李守汉来也是不遑多让的。旗帜,伞扇。侍女捧着的各类器皿自然不必说了,单是他乘坐的那顶轿子,便是六十四人抬着。旁边还有六十四名轿夫后备,每行进五六里便更换一次,以确保轿子抬得又快又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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