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太吉说出要派遣得力将领用来阻挡李守汉所部可能的援兵时,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从黄太吉的胖嘴里说出自己的名字来!
当他痴肥的身躯跪倒在多尔衮面前时,所有人的心立刻放回了原处,多铎甚至听到了许多人长长出了一口气!
多尔衮心中咒骂着黄太吉的额娘叶赫那拉孟古姐姐,手上却是不敢怠慢,连忙扶起黄太吉说:“陛下,您所分派,只需直接命令就是,何必如此?阻挡李守汉,奴才义不容辞。但是吴标所部亦是凶悍无比,奴才去挡李守汉,吴标谁来应付?所以,请陛下先行派他人阻挡李守汉,待奴才击破吴标之后,再与他合兵一处,你看如何?”
黄太吉等的就是多尔衮这句话,闻言微微一笑,豪气冲天的对多尔衮也是所有人说:“十四弟尽管放心,小小吴标,就由朕亲自领军马击破,看是他的那点南蛮兵厉害,还是朕手下的巴图鲁厉害。”
多尔衮见推脱不掉,只能故作豪气的说:“既然如此,奴才定当竭尽所能。”心中却已经和孟古姐姐把洞玄子上的各类招数都用了二十余遍!
一旁众人见黄太吉安排已定,将这个用脑袋去抵挡住南粤军的光荣使命交给了两白旗,无不是心中大喜。有些人少不得要在多尔衮兄弟面前说些便宜话卖个乖。
“只可惜皇上给了奴才别的差使,否则奴才定然追随睿亲王去同那南粤军见个高低上下才好!”
打了众人散去各自安排。黄太吉却命人将正欲和阿济格、多铎兄弟二人一道去安排旗中军务的多尔衮唤住。
“十四弟,你暂且留一下,朕有话对你说。”
阿济格和多铎知道此时正是黄太吉要借助两白旗的时候,一时却也不必担心黄太吉会对多尔衮有什么不利。只管命多尔衮的亲兵奴才留在黄太吉的行宫外等候,自己管自去了。
“十四弟,方才人多眼杂,且又人心浮动,朕有一桩大事不敢言讲出来!”
“皇上,可是有什么差事派给奴才?”
“一桩棘手的事啊!处置不好,我们便是军心大乱!”
黄太吉长叹一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却原来是在黑龙江流域传来的坏消息。才刚刚进入春天,那些索伦野人便从山林之中呼啸而出,直奔已经归顺建奴的各个部族寨子。
凭借着手中与建奴一般无二的兵器盔甲,又有从罗刹人手中抢了来的皮硝火铳、车**斧。对付那些拥有一口铁锅都是巨富土豪的同族。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一颗颗挥动着木质长矛试图抵抗的头颅被砍下。仔细的保管好,这是财富啊!不亚于虎皮熊掌,甚至是更值钱贵重的财富。
原本兵力有些捉襟见肘的黄太吉。本来打算到索伦各部征集些死兵重甲,不想却是后院冒起了烟雾。至于说会不会烧起冲天大火,这个,他不敢想象。
“该死的蛮子!这不是等于咱们背后又来了一个毛文龙吗?”
多尔衮也是气急败坏。对黄太吉的仇视归仇视,但是涉及到共同利益时,却是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这是八旗的作风。
“他们算不算毛文龙,朕不知道。不过,十四弟,他们背后的人确实是令朕有些恼火,却又拿不定主意。”
被清军俘获的索伦兵,还有被缴获的盔甲刀枪,从人证到物证,各种证据都指向了一个多尔衮听了之后心惊肉跳的名字。
“李沛霆?李家二哥?!”
“正是!所以朕才觉得此事棘手。”
帐内的君臣兄弟二人暂时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少顷,多尔衮仰起头,“皇上,李家二哥是我引荐给您的,您说此事应该如何处置?奴才遵旨照办就是!”
对于李沛霆,黄太吉如今是手里捧着一个刺猬,丢了也不是,拿着也扎手。
如果光是黑龙江的那些索伦蛮子,没有锦州这件事,黄太吉分分钟派上几个三流将领带着几个牛录去,就可以平定他们的骚扰。
但是眼下情势比人强。
别说是几个牛录,就是这个消息,黄太吉都是封锁的严严实实的。
“十四弟,朕打算派你回盛京去一趟。一来,陈板大那几个奴才造了一万石火药,与南蛮火药一般无二。又有二十门红夷大炮铸造完成。你辛苦一趟,押运回来,咱们在广宁用得上。另外,朕派你去阻击李守汉的援军,这厮的炮火之强烈凶猛,远远过蓟辽军。这二十门炮便拨给你指挥使用。那一万石火药,也拨一半给你!”
不过,另外一桩差使来了。
“你去寻了隆盛行在盛京商号的掌柜,向他转述朕的旨意。要他们暂且约束一下索伦蛮子。等朕平定了明国这十几万人之后,他们在索伦人那里所获得的好处,朕,必倍与之!”
多尔衮心中盘算,自己就算是兼程赶回盛京,办好了火药火炮等事,再去寻那隆盛行盛京分号的掌柜,掌柜的再去禀明了李家二哥,二哥再知会下去,这一来一往,至少数月过去。如果战事顺利,只怕那个时候洪承畴已经束手就擒了。乐得做一个大度人情给这个胖子。
“皇上,奴才遵旨照办就是了!”
几日后,松山堡附近的明军惊喜的现,在自己凌厉无匹的攻击下,清军似乎有撤退的迹象。
特别是在玉田镇总兵曹变蛟组织的一次夜间偷营活动时,大队人马竟然杀到了黄太吉的大帐之前,只可惜来援的清兵实在太多,一时间无法彻底击溃。而曹变蛟也被不知道从哪里射了来的两支箭伤了面孔。此次战事只得作罢。
不过。这一阵,也让清军胆寒,明军的夜不收们哨探回的消息越来越令人心情激动。
两白旗营帐空了不少!
两红旗向锦州北面而去!
汉军旗的大队人马业已往北而去!
乌镇哈营的火炮等大小辎重业已往广宁等处而去!
眼前只有两蓝旗和两黄旗的部分营寨之中还有不少人马,但是相比于明军来说已经是不为为患。
众将立刻齐聚洪督师的中军大帐,要求督师大人立刻兵攻破眼前的奴贼,解了锦州之围再说!
看着帐下健儿一个个跃马舞刀跃跃欲试的样子,洪承畴心中的一颗心也是如同油锅一般翻滚。
他本身就是功名心重,而且,此时就在他的衣服袍袖之中,一份京师公馆之中他那个年老而色衰的前娈童玉儿的寄来的密信之中说得十分清楚:
六月。两畿、山东、河南、浙江、湖广一带。大旱,蝗虫起。山东等省连岁告灾,给事中左懋等督催漕运,道中驰疏言:“臣自静海抵临清。见人民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为盗者四。”李青山遂率领民众起义,阻断漕运,朝廷大震。
“若不是相公受皇上信任。委以大军,明确以海运之南漕供给军需,只怕此时前敌已尽成饥军矣!”
在此之外,玉儿更是透露出一点京城之内秘密流传的谣言,不过,以洪承畴多年宦海沉浮的经验,他知道,往往真相始于谣言。
奴酋出于内外形势需要,屡次遣使与明廷议和。最近更是无数次的通过蒙古人和朝鲜人的渠道将求和之意转达,坊间传说,甚至有了降顺文字送到。兵部尚书陈新甲奏报崇祯帝,崇祯也是被朝中诸多因为消耗巨大,财力困难,要求尽快结束辽东战事的呼声压得喘不过气来,便令陈新甲密图,兵部郎中马绍愉受命总其事。
“据闻目下奴酋态度十分谦卑。愿意效仿当年俺答汗,只求一藩王名号即可!”
在信的末尾,玉儿很是郑重的写了一句:“相公引十余万虎贲貔貅日夜血战,乃有今日之局面,如被一胥吏以三寸不烂之舌将大功窃取,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日后如何立于朝堂?”
不可以作郦食其,为他人做嫁衣!
这是洪承畴心中的吼声!
很快,一道道告捷文书被六百里加急送到宁远海边,然后由日夜守在码头上的龙武水师船只转运到天津泥沽,再由那里的驿站沿着从泥沽到京师的沿河大道快马疾驰送到京师朝阳门。
“辽东总兵刘肇基引军击破奴贼营盘一座,前敌抵达小凌河南岸!我军炮火已经可以相互支援!”
“大同镇总兵王朴所部扫荡小凌河南岸,尽数击破奴贼营盘!”
“宁远总兵吴三桂引军马押运粮草豆料油盐肉食柴炭等物进入锦州城!锦州城中军民欢声雷动!”
“杨国柱、曹变蛟,王廷臣、唐通,马科等五总兵联合攻下乳峰山奴贼大营,斩杀俘获甚重!”
在锦州城军民百姓的疯狂热烈欢呼声中,洪督师的帅旗昂然而入锦州城南门!
南门城外,一员年过六旬的大将领着一群将领官员在那里迎候,此公虽然年老,但却老而弥坚,精神饱满。一部花白的胡须在夏天的热风之中微微飘摆,身上的大红披风下,保养的十分精细的甲胄擦拭的光可鉴人。
此人正是大明太子少傅,左总督,锦州总兵祖大寿,辽西将门的核心人物。
祖氏满门皆官,乃辽西屈一指的巨族,祖大寿兄与弟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子侄祖泽远、祖泽沛、祖泽盛、祖泽法、祖泽润、祖可法诸人,皆是上自总兵,下至副将、参将、游击的各级军官。
他们分驻宁远、大凌河、锦州诸城,在辽西这个地方,权雄势大,无人可及。便是新兴的吴氏家族,拥有家丁数千的吴襄、吴三桂父子,也只能仰仗祖氏鼻息。
不过大凌河之战后,祖大寿儿子祖泽润、祖泽溥、祖泽洪,养子祖可法。心腹部将张存仁、李云、韩大勋、吴三凤、裴国珍诸人降清,祖大寿的势力,己经大不如前,特别吴三凤还是吴三桂的兄长,裴国珍更是其姨夫。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西这块地方,祖大寿仍然一言九鼎,权雄势众。
特别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祖家的势力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大明一个阵营。随着祖泽润、祖可法、张存仁、吴三凤等人的降清。祖家的势力已经分布扩散到了明清两个阵营之中。不管哪一家赢了,对他祖家来说,都是功名富贵紫袍金带的。
当下,在宁远总兵吴三桂的引荐之下。祖大寿与洪承畴亲切会见。
两个在明清历史上留下了别人不能回避事迹的大人物。在另外一个更大的人物牵线搭桥下。满脸堆笑,各自道着辛苦和满腔的感激仰慕之情。
“老将军坚守锦州孤城数月,劳苦功高。如何还能到此迎接?令学生万分的惭愧!本当学生到府上拜望老将军才是!”
在辽东这一亩三分地上。就算洪承畴是蓟辽督师,麾下指挥着九个总兵十几万人马(原本是八个总兵,乳峰山一战之后,吴标也被提拔为总兵。只不过是个虚衔不曾有正式的镇号。)也得对祖大寿客客气气的,否则便要有很大的麻烦等着他。
不过,祖大寿倒也确实是当得起劳苦功高这四个字,锦州被包围数月,建奴先后起数十次攻打城池的攻势,攻城手段、技术、形式更是花样翻新。从火炮轰击、用火药放迸,到挖掘坑道掘进,到最传统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蚁附登城,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不过,祖大寿挺了过来!
当下,二人携手在数十名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的簇拥下,众星捧月一般进了锦州总兵府邸之中。
当晚,锦州城中一片欢腾!
入城部队同锦州守城部队皆有酒肉银钱赏赐,兵士们无不感念督师大人和太傅大人的恩德。
在总兵衙署之中,更是宴开数十桌,来援的蓟辽军将领和锦州军将领们各自落座,欢宴一堂。
“若不是督师大人几次三番的派遣三桂运送粮草豆料前来锦州补给,今日诸位大人到此,祖某怕是连一碗煮熟的马肉都供应不起。不过,今日好了!锦州虽然被建奴包围数月,赖督师之指挥若定,各位将军之奋勇虎威,城池无恙!祖某在这里谨代锦州军民百姓,谢过督师大人,谢过列位将军!”
蓟辽督师洪承畴洪大人自然要敬谢不敏,在酒席宴上表热情洋溢的演讲,大肆称颂坚守锦州的辽东诸军,在祖大寿将军的带领下,进行的一场艰苦卓绝的保卫战,为我大明各军树立了榜样。之后,我大明如今在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可谓局面大好,众正盈朝,距离四海升平也不算远了!
诸公,先举杯,庆祝我们解了锦州之围!
在洪督师的提议之下,在场文武大员们纷纷起身举杯遥祝京师的圣上龙体康健万寿无疆,接着,更是祝愿朝中大佬、内阁阁僚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然后则是祝在场的列位将军各位大人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总之,头三杯酒,洪督师可谓是彩头连连,说得天花乱坠,便是最为善于鸡蛋里挑骨头的职业搅屎棍,御史前来挑毛病,也不好说些什么。
三杯过后,洪大人拉着祖大寿祖少傅的手,为他一一引荐来援诸将,所到之处,少不得又是一片叫好喝彩声,酒宴上掀起一个个小**。
“军中有一曹,奴贼闻之心胆摇!少傅,小曹将军曹变蛟,当日夜袭奴酋洪太大营,直杀到奴酋大帐跟前,只恨奴酋狡诈、麾下死士力战,又有人施放冷箭伤了小曹将军,否则,以小曹将军之忠勇,定可取奴酋级!”
“辽东总兵刘肇基,你的老朋友!此次出战,听闻来救老友更是奋勇争先。当日率先扑城,攻破建奴营寨一座,为大军输送粮秣打开通道。”
洪承畴两榜进士出身,口才更是了得。舌灿莲花之中,将麾下的诸位总兵夸赞的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而祖大寿,也是表现的极为有风度,不管介绍到哪一位总兵,不管是不是熟悉,都是口中客套话不断,千万分的感激,然后用大碗与这些总兵们捧个响亮,然后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这两位吴将军,乃是我蓟辽军中的英豪人物。吴三桂,祖大人,自然是熟悉,小吴将军不愧是将门虎子,此番征战,先是立大功于前,后是往来奔波于松山、宁远之间,押运大军粮秣补给,使得军马无断粮之虞。”
“而这位吴将军,。。。。。。”
“督师大人,莫要讲了,让某家来猜一猜。”祖大寿笑容满面,拦住了洪承畴的话头。“可这位吴将军想来便是以模范旅数千南军,先后击败孔有德等附逆叛贼,之后又与长伯联手,大战奴贼之两白旗,以火炮攒射打得奴贼之镶黄旗精悍士卒瓦解冰消,更以数百精骑大战奴贼之伪太子虎口所部,几乎生擒了那厮的吴标吴将军?”
祖大寿一口气将吴标在辽东的扬名立万之作说了出来,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番周围众人,除了自己的外甥吴三桂面有得色之外,其余的几位总兵,或是不以为然,或是面色平静,或是脸上露出些愤愤之色。
“好了。不把你逼成众矢之的,又怎么能让你为我祖家、吴家所用?”
祖大寿端起酒碗,“来!给本将上最烈的烧酒!老子要用这最烈的烧酒,和咱们辽东战场上最出色的好汉,连干三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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