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无魁首,余舒这个好运的秀元在今日双阳会上最是惹人关注,在各种审视的目光中陪同刘昙待到下午。
到散会时,宁王已然提前半个时辰就带人离场,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同刘昙打。
“九弟,今日讨了这样的彩头,你总不能逃了吧,必要做东请咱们喝几杯去!”八皇子刘鸩起哄,叫住了十二皇子刘赡一起,非要刘昙请他们喝酒。
刘昙笑笑点头,有这种联系感情的好机会,他怎会推辞,于是转头问向还在楼上的贵胄:“几位世子和郡主妹妹们,不如同去。”
湘王世子和廉王世子几人自然不会拒绝刘昙的好意,满口应下了,随同还有几名郡主,也都娇滴滴地答应,只有息雯一个脸色不愉,拉了拉她大哥衣袖,道:“哥哥,我身子不爽,就跟不去了,到时你代我向九皇子赔一杯酒吧,好么?”
刘炯点点头,落下她和几个女孩子说话,他则过去和刘昙他们一起说说笑笑下了楼。
众人来时都乘了轿子的,不好一路同行,于是刘昙定下城北一家专迎贵人的酒楼,约好了傍晚相见,现在先各回各府梳洗一番。
余舒和贺兰愁跟着刘昙回到别馆时,太阳还没有下山,刘昙没急着回后院更换衣服,就坐在轩厅内同他们说话,神情少了以往三分沉稳,面上泛着一阵轻快。
“呵呵,余姑娘真是大出人意料,给了小王一个惊喜啊。”刘昙刚一坐下,就先表扬余舒。
“别说是殿下意外,我自己都想不到。”余舒笑叹一声。
对于今日放榜结果,若论惊讶,余舒分毫不比刘昙少,乐陶陶地过了一个下午,到这会儿才觉得真切起来――本来不报希望的奇术一科考中了。而且是实打实的秀元,上面连个榜首都没有。
贺兰愁爽朗一笑,道:“原来你也没有预料,我以为是姑娘自知能够极榜。所以没有在名单上添上自己,助得殿下梅开三度,又能锦上添huā,何其快哉!”
见贺兰愁这帽子戴的高了,余舒赶紧摆手道:“说到底还是侥幸,我哪敢这样托大。”
刘昙暗自满意余舒这种谦虚的态度,语气温和地对着她道:“你这几日劳累了。晚上酒席就不必跟去应付。明天该到司天监去回笔领印章,刚好你回家去歇个两日,等算学一科的名单拟好,我再派人去请你。”
余舒正有此意,于是谢道:“殿下体恤,我这阵子是没睡个好觉,如是您没有旁的吩咐,我这就告辞了。”
刘昙点点头。摆手让人送她。
等余舒走后,贺兰愁才疑惑开口:“殿下,刚才为何不提招揽之事?要知道余姑娘不在双阳会名列。日后若有人拉拢,她随时可以去的,放过这样的人才,岂不可惜。”
刘昙揭开茶盖子,轻碰了一下杯口,慢慢道:“先生以为此女心性如何?”
贺兰愁沉吟道:“心思内敛,积小谋大,行事颇有主见。”
刘昙笑了一声“这就是了,学易的女子本就性情要强。她又比旁人多些主张,此时正值得意之时,哪里会甘愿让旁人为她做主,我此时招纳,她必定会多想,不如先将她放上一放――”
说到这里。他将比了比手热茶,一语双关:“等到这阵子风头过去,她这杯茶冷了再说。”
贺兰愁目光闪烁,赞同颔首,又叹道:“殿下凡事能够不急不躁,沉稳如斯,何愁不能成大事呢。”
***
余舒乘马车回家,一路上都在想着回去后怎么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怎想到一大家子已经聚齐了在前院客厅里等她。
“来了来了,姑娘回来啦!”守在门口的芸豆一看到余舒,便大呼小叫地跑了进去,院子里还站了好几个下人,闲手闲脚的。
余舒正想着是不是贺老太太他们进京到家了,刚进到院子里,就见余小修从客厅里蹿出来,猴儿一样跑到她跟前,拉住她又蹦又跳,喜不自胜地叫唤道:“姐,姐你考上了!考上了!”
余舒被他晃得头晕,正纳闷他怎么知道的,又看到跟着从客厅里走出来的裴敬,这才明白是谁来先她一步告诉了家里这个好消息。
“好孩子,真是争气,一声不响就考了个秀元回来!快过来,让舅舅好好瞧瞧咱们家的女先生!”
裴敬满脸喜气地朝余舒招手喊她过来,拍拍她肩膀,推她到贺芳芝和赵慧面前:“我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告诉你爹娘,说你考了个第二。偏偏他们还不信我,非要让我赶车同他们一起到太承司门前去看一看皇榜,还好我劝住你娘,到了晌午,就有官差敲锣打鼓到家里来送彩放炮了,他们这才相信你高中了。”
贺芳芝脸色有些尴尬,咳嗽一声,拿出来做父亲的架势,对余舒道:“考上了就好,你也不要太过自骄,听说还要到司天监去回笔,才能被录入册中,正式做上易师。”
“行了,正高兴呢,这些个待会儿再说”赵慧将贺芳芝挤到旁边,嘴咧着,拉住余舒的一边拍,一边道:“你不晓得,娘就怕是万一那榜文上写错了名字,不是叫人白高兴一场。”
“噗,您就放心吧,人家没写错名字,那榜文上第一个就是我。”余舒到了长辈跟前,才露出些得意之色。
一家人就站在院子里,欢喜了一阵,余舒怕赵慧站久了不舒服,就要扶着她进屋,却被裴敬拉住,洪声喊下人道:“去去,将我带来的大红雷拿出来两挂,到门口放出去响一响,都过来给你们家姑娘磕头道喜,待会儿舅老爷有赏!”
于是满院子的下人都动起来,拿爆竹的拿爆竹,引火子的引火,剩下的都乐颠颠地跑过来给余舒磕头,一口一个“恭喜姑娘高中”等外面鞭炮噼噼啪啪那么一响,整个宅子热闹的就跟过年似的。
裴敬早有准备,叫随从拿来一盘子银锞,一人发下去一块,分量足足有三两重,喜的下头人笑的没了牙,更加卖力地冲余舒说着吉祥话。
这气氛热乎的让余舒人都有些轻飘飘的,看着大门口一阵红火烟硝,颇有点熬出头的感觉,心里那些不痛快不高兴的,似乎也都被这些鞭炮崩走了。
住在这附近的街坊四邻白天已经听过一回炮响,都打听到街头第三户这一家里出了个女易师,白天没能见到,这会儿黄昏又听到声响,便知道是那女先生回来了,不多时就有人接二连三地上门拜访。
贺芳芝夫妇因为是迁居来的南方人,和北方的住户来往不多,大多眼生的很,赵慧又怀着身孕,不好招待,好在有裴敬这个八面玲珑的,陪着余舒一起接待了上门道喜的客人,轻轻松松就把人打发走了。
等这波人散了,赵慧赶紧让门房将大门掩上了,催促厨房做菜下酒,在后院大屋里摆了一桌,一家人吃吃喝喝,高兴高兴。
到月上,裴敬才醉陶陶地离开,贺芳芝也喝了不少酒,面红耳赤地送大舅子出门。
“娘,您也歇着吧,我让人收拾收拾就睡了,明天要到司天监去领印章,得早起。”余舒扶着赵慧回了房,转头出来让沈妈带人把上房打扫干净,又吩咐厨房给贺芳芝煮醒酒汤。
余小修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余舒打转,半步都不离开,满眼珠子的崇拜,余舒感觉良好,也不撵他,等事情都安排好了,才带着他回到自己屋里。关起门,余舒抬起手臂猛地一把将他揽住,按着他的小脑袋揉来揉去,闷声直笑:“好弟弟,姐姐厉害不?”
余小修呲牙咧嘴地抓着她袖子,嘿嘿叫道:“姐你最厉害了!”
“乖,回头等姐领了朝廷供奉,就让舅舅给你弄一匹小马玩儿。”
“真的啊?”
“骗你做什么。”
“姐你最好了!”
姐弟两个玩闹了一会儿,等到门外芸豆敲门说洗澡水烧好了,余舒才将被她揉成鸟窝的余小修放开,开门推他出去:“早点睡觉,今儿晚上不用看书了,明天让白冉去书院给你请个假,姐姐带你到司天监去见识见识。”
“真的!?”余小修差点〖兴〗奋地蹦起来,他在百川书院上学,没少听人说起司天监怎么气派了,可惜不是谁谁都有本事进去溜达的,他要是去过,回头就能跟胡天儿显摆了,在同学里别提多有面子了。
“再问就成假的啦。”余舒笑眯眯地在他脑门上弹了弹。
余小修赶紧闭上嘴,一溜儿跑回了自己房里,找白冉说道去了。
余舒累了一整天,在热水桶里泡了一刻出来,擦干净了躺在床上,半点烦恼都没记起来,闭上眼睛就找周公玩儿去了。
这晚上做了一个似真似幻的梦,梦里头她穿着一袭宝青色的广袖流仙裙,身上开着莲华,端坐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宝殿上,眉心多了一道血红色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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