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江油,有什么事情,就是走路也能很快到达,根本没必要用到昂贵的骑兵,一个七品县令,只要做好自己本份的事,这就足够了,但陆皓山做得,的确是多了一点。
看到陆皓山没说话,李念嘴边露出一丝骄傲的、不易察觉的笑容,继续说道:“大人,如果你没有这种想法,就当我李念是信口胡言,无法无天,要骂要打要杀,绝无一丝怨言。”
陆皓山沉吟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李先生,当今形势你是怎么看的?”
“还是那句,大明积怨已深,天灾**,那是大明的气数已尽,现在不过是在残喘而己,早晚会被取而代之,不过大明经营了二百多年,多少还有一些老底和资本,不会马上崩溃,不过在它内外交困之时,正好偷偷发展,深挖墙,广积粮,伺机而动,顺势而起,最后肯定能得到上天的眷顾。”
这个李念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历史的进程没有错,大明还能坚持十多年,就是崇祯皇帝死后,又建立南明,把明和清的战争延续了十多年,直至被清朝消灭,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说得没错,但是这些是老生常谈,并不算出彩,想当自己心目中的师爷,那还是不够的,陆皓山眼珠转了二下,继续问道:“那依李先生之见,江油这块地方,适合发展吗?”
“适合”
“哦,何以见得?”陆皓山追问道。
李念知道这是陆皓山给他的考验,要成为他的军师,没点真材实料是不行的,沉吟了一下,开始介绍道:“从军事来看华夏的地理形势,可以用棋盘来形容,整个华夏就像一个不规则的棋盘,关中、河北、东南和四川是其四角,山西、山东、湖北和汉中是其四边,中原是其腹地,纵观历朝历代,虽说华夏幅员辽阔,但在起战争中起到决定作用的主要就是上述的九个地域”
“四川位于长江的上游,四面高中间低,是典型的盆地结构,在盆地的四边都是崇山峻岭,这种防御是其它地方所不能比的,又有长江三峡和嘉陵江交别作为东面和北面的往来孔道,而这两个孔道都非常险要,此外还有不少伐道,易守难攻,四川是棋盘上的一个角,地位非常重要,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能据四角山川险固之地,大多能成就一方霸业,当然,仅有地理条件是不行的,还需要得到百姓的支持,江油位于四川,也就是位于四角当中,可以利用这一地理,然后徐徐图之。”
陆皓山皱着眉头说:“李先生的意思是,只要占据着有利的地势,就能事半功倍,对吧?”
“有利的地势有利于发展,但仅靠雄关是不行的,我有一个朋友说得对,有时候在德不在险,潼关虽险,毕竟项羽曾入之,曹操曾入之,刘裕曾入之,安史叛军亦曾入之;瞿塘虽险,毕竟岑彭曾入之,桓温曾入之,朱龄石曾入之,刘光义曾入之,汤和曾入之;有些时候,胜负成败,在乎一心。”李念悠悠地说道。
尼玛,捡到宝了。
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李念,竟然对山川地理这样熟悉,讲起这些简直就是头头是道,看得出他在上面花费了不少功夫,别人是胸有成竹,他是胸有地图,难怕刚才那样骄傲,人家还是有真才实学的,正正印证了一句古话:人不貌相,海不可斗量。
本想着先把李定国这根好苗子握在手中,好好培养,没想到搂草打兔子,把他叔父也带来了,而这个李念,博学多才,如果上述那番话是他总结出来的,那么他可以做一个很不错的军师。
陆皓山有奇怪地说:“李先生,听你描述,有如亲临其境,你不是和兄长一起居在榆林吗?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不瞒大人”李念苦笑地说:“我和兄长的性格不一样,他喜静我爱动,特别喜欢到处到处游山玩水,最大的愿望是踏遍华夏大好河山,为此我还和兄长闹翻了,因为老父一走,我就卖分到的田地卖了作盘缠去游山玩水,一年也没几天是在家的,我北到过鞑靼,南至琼州、西至亚东,南至登州府。”
这算是走遍华夏神州了,一想到他以看到不同的景色、体会到各种风土人情,陆皓山也有些悠然向望,忍不住问道:“去这么多地方,得花不少时间吧?你夫人能同意吗?”
“是啊,前走一共花了十多年,有时候没盘缠了,就要干零活、散工、师爷、下人,甚至夜香也倒过,一攒到银子继续前行,像我这种不顾家的人,哪里有什么夫人,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样也好,一个人饱全家不饿,也幸亏大哥顾及兄弟情谊,一直支持,每次回家也会给我送钱送粮”李念指着自己的腿说:
“你看,这条腿就是爬山时摔断的,山里没大夫,好不容易救活了,这脚也就落下病根,走路也不利索了,这样也好,正好在家中守着定国,想走都走不了。”李念自嘲地说。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个李念的脚有问题,原来是旅游途中摔断的,想不到在大明朝也有这样的旅游狂人。
突然间,陆皓山心里打了一个激灵:李定国成为一代名将,除了他自身的天赋和努力,自然少不了有人教导,那么引导他走上名将之路的,到底是张献忠还是眼前貌不惊人、默默无闻的李念呢?
陆皓山更愿意相信后者,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这次真是赚大了,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沧海遗珠。
“能在有生之年,多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这也是不错的事,我说的对吧,我的师爷。”陆皓山突然笑着说。
有这份见识,还做过师爷,陆皓山相信,这个人就是自己要等的人,陆皓山向他抛出橄榄枝。
李念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向陆皓山行礼道:“学生见过东翁。”
晚明到清,师爷通常是落榜的书生,对有功名东家,都是自称学生。
陆皓山亲手扶起他,笑着说:“不必多礼,李先生,以后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李某倾尽全力,一定不会让东翁失望。”
“对了,你怎么知道本官这么多东西的?而你到江油才二天的时间。”陆皓山有点奇怪地问道。
这个李念刚到江油二天,不仅偷看了自己设在牛头山的军营,还打探到自己这么多秘密,手段还真不简单。
“这个简单”李念笑着说:“虽说学生来这里仅二天,但是在途中和你派出的人相处了十多天,东翁你也知道,路途是很寂寞的,就在路上聊天,那个叫赵军的人很热情,有时喝多了,不经意会吐露一点点信息,到江油后,只要去茶馆,找到喜欢讲故事的人,总能很快就得到答案的,总结归纳起来,就有一个轮廓了,而牛头山的军营也不难,现在每天都有人往军营送草料,花点小钱坐下顺风车也不难。”
寒一个,闹了半天,原来是赵军这家伙泄了密,陆皓山一下子无言了,以赵军的精明,居然还让李念套出这么多情报,真是小狐狸碰上老狐狸,还得要吃亏了。
陆皓山也不再探究这个问题,古人说得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先生,那依你看,本官下一步要干什么?”终于有一个可是商量的人了,陆皓山心情大为放松,开始向李念取经。
李念倒不急着说,而是小心地说:“东翁,学生刚到江油,对这里不是很熟悉,你还是把这里的情况仔细说一下,最好把东家的想法也说出来,这样学生就可以替东家分析了。”
还不错,实事求是,没有急于表现自己,陆皓山暗暗点头,要是那种没有调查清楚就急于表现自己的人,多是那种夸夸其谈的人,陆皓山对李念也很信任,事实上,就是李念也知道,一旦自己离开陆皓山,等待他的不是被官家斩首就是死于暗杀,陆皓山也有把他控制在手中的自信,于是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自己暗中养肥不沾泥的人,准备利用他们作为自己继续留在江油的籍口。
当然,自己那一手以假乱真的技艺陆皓山没说,这是压箱底的王牌。
沉吟了一会,李念摇摇头说:“东家,你错了。”
“错了?哪里错?”
李念点点头说:“一个桶能把短板补上,自然能装得更多,但是如果一个桶是小桶,那么装满一个桶也没多少,要想装得更多,那得换一个大桶,江油只有区区几万人,就是经营得再好、掩饰得再完美,也有其瓶颈,只着眼于江油这个小地方,始终很难壮大。”
“这个本官自然知道,只是一时没办法,现在想听一下李先生的意见。”
“很简单,东翁只要转变下观念,把利用不沾泥留在这里转变成斩获这一份军功,然后想方设法由文转武,只要转成武职,担任武官,这样才以有兵饷、可以光明正大地扩军,增强自己的实力,再一步步爬上去,伺机控制四川,那么一切将有无尽可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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