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清晨,霫族巴图、苏台两部控弦率先撤离,急速北上,其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五十余里外的弱洛水。
步利设阿史那咄尔率三千突厥控弦紧随其后,但方向稍稍有些偏离,只待霫族控弦吸引和牵制了中土阻截军队,他们就飞奔老郎帐,先确立进退无忧之优势,然后再相机接应霫族控弦和遥辇部控弦,一起撤往弱洛水北岸。
遥辇克腾则率一千余遥辇控弦佯攻广丰帐,竭尽所能拖住奚族大军,午时一到,他们就飞赴老郎帐会合突厥军队。
这个撤退部署无可非议,兵分三路,一路吸引云丰帐方向的敌军,一路牵制广丰帐敌军,给主力撤到老郎帐赢得充足时间,然后主力再回头接应他们,大家齐心协力,生死与共。
然而,突厥人与其别部之间矛盾重重,信任度很低,如此关键时刻,突厥人不可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部,不可能自己断后,让别部先撤,理所当然要利用别部甚至牺牲别部来保全自己,毕竟突厥是主人,别部是附庸,是奴隶,这世上没有主人掩护奴隶逃亡的道理,相反,附庸和奴隶为主人献出生命则是天经地义。
突厥人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正常情况下,别部也能接受,也认为理所当然,但是,现在情况不正常,别部断后意味着全军覆没,意味着死亡,甚至有灭族之祸。生死存亡之刻,人性恶的一面无限放大,眼中只有利益,若忠诚不能换来利益,若忠诚只会给自己带来死亡,只会给部落带来灭顶之灾,那忠贞不贰的意义何在?于是背叛就成了必然。
塞外诸种部落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而弱者不甘宰割,垂死挣扎,并在垂死挣扎中不断发展壮大的唯一办法,就是风吹墙头草,两边倒,谁实力强,就依附谁,所以弱者一般都表现得首鼠两端、反覆无常,背信弃义在他们而言就是家常便饭,至于忠诚纯粹就是一坨屎。
树倒猢狲散,大势已去,突厥人败局已定,别部为了自救,Θ不犹豫地背叛故主,纷纷倒戈。
遥辇部控弦率先投降。
昨夜当遥辇克腾把中土人已经攻占云丰帐的噩耗,以及突厥人的撤退部署告诉遥辇勒图后,遥辇勒图当即绝望。就目前战局而言,步利设阿史那咄尔已无力回天,松漠牙旗也危在旦夕,若继续把拯救遥辇部的希望寄托在突厥人身上,结果只有一个,遥辇部必然灭族。
遥辇勒图、遥辇克腾与几位部落贵族商量之后,决定投降,直接在战场上,向中土军队投降。
广丰战场上,两军对垒,遥辇克腾单人独骑,飞驰阵前,表达投降之意,但为了确保自身安全,他不能向奚族投降,必须向中土军队投降,为此他要求见到中土军队的统帅,希望得到中土人的承诺。
战局发展与预料的有些出入,但这显然不是敌人的缓兵之计,毕竟乌丹城还在己方的包围之中,遥辇部的灭族之灾就在眼前,遥辇克腾胆子再大,也不会视部落的存亡为儿戏。
冯鸿、慕容知礼飞报夏侯哲。
夏侯哲很快回复,遵照李风云的命令,遥辇部必须灭族,否则联盟没办法兑现给奚族阿会部和契丹奈曼氏、库伦氏、敖汉氏的承诺,所以他的命令是,拖,行缓兵之计,等到今夜副帅韩世谔率主力赶到,明天便能一举攻克乌丹城,至于广丰战场上的千余骑遥辇控弦,根本无处可逃,只待联盟马军主力围歼了突厥控弦,接下来就轮到他们尸横遍野了。
同一时间,在广丰帐以北三十余里外的雪原上,霫族巴图、苏台两部近两千控弦,被雷霆第一军和辱纥王部控弦正面阻截。霫族控弦不敢应战,调转马头向东飞驰,但很快就被雷霆第五军阻截。与此同时,李风云带着天狼骑和契丹控弦从云丰方向飞驰而来,从西边展开围堵。
霫族控弦随即陷入三面包围,唯有后退,调头返回广丰帐,但广丰帐有奚族大军,霫族控弦若撤回广丰,便会陷入四面包围,必死无疑。
巴图鲁卫和苏台卜鲁丹看到自己成功牵制了中土军队,估计步利设已经带着突厥控弦突破了重围,正在飞驰老郎帐,于是决定投降。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已经帮助突厥人突围,但接下来指望突厥人回头来接应他们,那纯属笑谈,痴心妄想,还是老老实实想办法自救吧,而自救的唯一办法就是投降。至于未来局势会不会颠覆,突厥人是否会卷土重来,他们已经不考虑了,顾不上那么多了,退一步说就算未来突厥人卷土重来又如何?他们在这次战斗中忠实执行了步利设的命令,牵制了大量中土军队,为突厥人突围而走创造了机会,算是仁至义尽了。
两人派出信使传递投降之意。
李风云一口拒绝,命令各部,四面包围敌军,竭尽全力围杀敌军,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全歼霫族巴图和苏台两部控弦。
一时间鼓号喧天,蹄声如雷,杀声震天,联盟近万控弦在李风云的指挥下,向霫族军队展开了猛烈攻击。
巴图鲁卫骇然失色,苏台卜鲁丹恐惧万分,但事已至此,生机已绝,唯有以命搏命,杀一个够本。
正当霫族两部近两千控弦陷入绝境之刻,步利设阿史那咄尔和三千余突厥控弦也在飞驰老郎帐的途中,遭到了联盟马军的顽强阻截,雷霆第二军、第四军和奚族莫贺弗部、室得部控弦蜂拥而上,凭借兵力上的优势,奋勇攻击,打得突厥控弦寸步难进。
就在双方难分难解之时,奚族阿会部和木昆部大约六千控弦从侧翼后方杀出,如同一柄擎天巨刀,狠狠斩下,砍得突厥控弦鲜血淋漓,鬼哭狼嚎。
雷霆第二军总管米庸,临时出任战场最高指挥,于午时下达命令,各部四面包围突厥控弦,等待李风云和马军其他各部前来会合,然后集结全部力量给突厥人以致命一击。
午时过后,霫族巴图、苏台两部近两千控弦被屠戮一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巴图鲁卫和苏台卜鲁丹的人头均被插在联盟战旗的矛尖上,惨不忍睹。
李风云下令,各部立即东进,狂奔三十里,围杀突厥人。
下午,步利设阿史那咄尔和麾下控弦陷入极度绝望,他们目力所及之处,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敌方控弦,其人数之多,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料,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军覆没,只有死亡。
联盟马军士气空前高昂,战意盎然。大捷,这是一场空前的大捷,自白狼带着他们出了松山,杀进广袤东北大地开始,他们攻陷了落马城,拿下了长汉城,连续重创契丹的遥来部和出伏部,接着调转马头,直杀老郎帐,斩杀遥辇控弦千余级,又风驰电挚杀进云丰帐,诛灭突厥、霫族控弦三千五百余级,今天在白皑皑的雪原上,他们又斩杀了霫族巴图和苏台两部近两千控弦,如今又包围了三千余突厥控弦,这一路上当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摧枯拉朽般横扫敌寇。
雷霆诸军总管、诸种部落首领纷纷请战,要求乘胜攻击,一鼓作气屠尽突厥人。
“传我命令,停止攻击。”李风云的回答出乎所有军官的预料,“黄昏前,诸部扎营休息,等待攻击命令。”
雷霆诸军总管言听计从,躬身领命,辱纥王雷、莫贺屯河、阿会川、处和苏支、元俟折等奚族首领也没有异议,轰然应诺,唯有奈曼督畔、库伦达兰和敖汉普卢三位契丹首领十分不解,库伦达兰年轻冲动,更是当场质疑,“狼帅,为何要停止攻击?为何要给突厥人喘息机会?一夜过后,各部将士的体力固然有所恢复,但突厥人也一样,体力充沛,又自知必死,必定不死不休,明天的战斗必定惨烈,我们为了杀光这些突厥人必然会付出更大代价。”
李风云笑了起来,“如果我告诉你,我打算俘虏他们,然后拿步利设阿史那咄尔和这三千余控弦,与始毕可汗和牙帐做一笔交易,你是否反对?”
“当然反对。”库伦达兰不假思索地说道,“东北丢了,别部背叛,松漠牙旗被毁,突厥汗国惨遭重挫,步利设阿史那咄尔罪无可恕,旗下所有控弦也活罪难逃,所以我可以肯定,始毕可汗和牙帐宁愿你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也绝不会让突厥汗国蒙受此等奇耻大辱,与你做什么交易换回这些人的性命”
“你说对了。”李风云赞道,“对突厥人来说,这是奇耻大辱,是突厥汗国的奇耻大辱,是始毕可汗和牙帐的奇耻大辱,所以我一定要留下阿史那咄尔和这三千余控弦的性命,让始毕可汗和牙帐天天都在这个奇耻大辱中饱受煎熬。”
库伦达兰顿时无语,隐约猜到李风云的险恶用心,对其阴狠手段暗自心惊。
“狼帅,如果这里围而不攻,是否另派一支大军,越过弱洛水,直杀饶乐城,以雷霆之势摧毁松漠牙旗?”阿会川谨慎进言道。
“善!”李风云点点头,看看阿会川,又看看奈曼督畔、库伦达兰和敖汉普卢,笑道,“你们可敢横扫突厥人的牙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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