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就凭你?也敢打京畿?也敢威胁东都?
韩相国觉得李风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过去就很疯狂,记得第一次认识此子的时候便不可理喻,当时即便像吕明星那等亡命之徒也不敢轻言造反,而他却迫不及待,急吼吼地抢着跑去了芒砀山。现在此子就更疯狂了,骄横跋扈,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要去打京畿,要去威胁东都,你以为你是谁啊?当真以为自己是刀枪不入的阿修罗啊?
韩相国要骂人了,你想死我可以帮你,一刀下去就行了,但你千万不要害人。这天下现在还是圣主的天下,是东都朝廷的天下,是卫府军的天下,你举个破旗子造反并不等于你天下无敌,你败了无所谓,一条性命而已,但你知道多少人会被你连累,会为你陪葬?
但面对李风云那双冰冷的眼睛和那头白得近乎妖异的长,韩相国还是畏惧了,担心李风云暴怒之下一刀砍了自己,所以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骂出来,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一边阴沉着脸始终一言不的李密,李风云疯了,你也疯了?这种寻死的计策你也认可?
李密与其漠然对视,情绪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唯有眼眸里的嘲讽和鄙夷愈浓烈,这让韩相国恼怒不已,你们两个联手玩我,我认了,我甘拜下风,但凡事有个度,你们俩想牺牲我成全自己,那是绝无可能。
韩相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想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很明显,李风云和李密遇到麻烦了,恰好这时自己一头冲了进来,正好给了他们算计自己的机会。这一次,绝不上当。韩相国暗自冷笑,表情迅恢复平静,语调也很沉稳,“某刚刚举旗,不待喘气又十万火急进军豫州,到了豫州境内还没等停下脚步,又日夜兼程到了颍川,某已精疲力竭,更严重的是,某什么都缺,人也缺,钱粮也缺,武器更缺,军队就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所以面对今日危局,某实在是无能为力,无以为助。”
韩相国这话说得憋屈啊。这段日子他被李风云牵着鼻子跑,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到了颍川,本想借着本土之利,还有杨玄感的权势,硬压李风云一头,抢到豫州战场的指挥权,哪料到形势不由人,此刻豫州战场已成死局,更可怕的是李风云已经疯狂,下定决心要打东都,要碰个头破血流,这时候战场指挥权已是烫手山芋,谁拿到手上谁受伤,韩相国根本不敢抢,不敢要,但现在的问题是,李风云非要把战场指挥权塞给他,他逃又逃不掉,接又不敢接,进退两难。
果然,李风云的脸色顿时难看,阴沉得像锅底一般,杀气凛冽。
你既无能为力,又无以为助,那你跑来于啥?你带着数万人马由通济渠浩浩荡荡而来,一路势如破竹,你敢说你没有战斗力?你敢说你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你什么意思?这段时间我在前面冲锋陷阵,攻城拔寨,损失惨重,你没有看到?难道非要等我全军覆没了,你才出手相助?你之所以怨愤不平,无非是因为我打着你的旗号,借了你的威名,抢了你的权力而已,好,现在我郑重向你道歉,我把这一切都还给你,我马上退出豫州战场,马上返回通济渠,豫州战事你一力承担吧,至于帮助越国公兵变的功劳,也都属于你了,愿你有朝一日王侯将相,飞黄腾达。
韩相国勃然大怒,杀人的心都有了。
欺人太甚我不和你争权夺利了,不抢你的指挥权了,你还要怎样?看你这架势,是吃定我了,不把我吃得干净彻底是誓不罢休啊。
李风云无意争执,直接拿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豫州战场的义军大旗肯定由你韩相国一个人扛,跑都跑不掉,所以这个义军最高统帅的位置你是坐实了,人所皆知。你可以不要这个最高统帅的权力,但不能不承担这个最高统帅的义务,也就是说,你这个“傀儡”不但要做,还要好好做,如果战败了,最大的“替罪羊”就是你,反之,若打赢了,功劳最大的也是你,好处当然也少不了你的。
韩相国气怒攻心,想都不想就要一口拒绝。这绝对是个陷阱,就算李风云拿杨玄感来压他也绝不上当,这个陷阱无论如何不能跳。
但李风云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他吓倒了。
“你可以拒绝,但正如你所说,你已精疲力竭,你的军队亦是不堪一击,杀你易如反掌,摧毁你的军队亦在旦夕之间,然后,你便一无所有,你的所有梦想和希望都将烟消云散。”
韩相国不于了,辛辛苦苦打拼一辈子为了什么?赌上全部的身家性命举旗造反又是为了什么?这刚刚把赌注押上,赌局才开始,就拱手认输,还赔上自己的头颅,都白白便宜别人,哪有如此蠢事?算了,弱肉强食,打也打不过你,算计也算计不过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认了,你要我扛大旗,我就扛,你要我做傀儡,我就做,当年老祖宗韩信尚且受过胯下之辱,我这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韩相国一咬牙,接受了李风云的建议,但他也提出了条件,大旗自己可以扛,不过决策要经过三人协商,李密做为杨玄感的秘使,肯定要兼顾杨玄感的利益,所做的决策也会有利于兵变,所以李密至少要拥有一半决策权。
这次韩相国变聪明了,无论如何也要把杨玄感这尊大神“抬”出来,以杨玄感的权势来硬压李风云一头,紧紧拉住李密,唯有如此,他才能在李风云的“獠牙利齿”下勉强保住自己的利益,否则他迟早都是李风云的口中食。
李风云一口答应。他连打韩相国几记闷棍,总算把韩相国打“怕”了,言听计从、俯听命了,达到目的了,接下来当然要安抚一下,免得出工不出力那就麻烦了。
李密乐得“看戏”,这次他学了不少东西,无论是李风云的心机还是韩相国的进退,都给李密上了生动的一课。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里,为了生存就必须无所不用其极,道德和良知只是强者为掩饰自己的肮脏而披上的华丽外衣,对弱者来说它们则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就如躺在冰天雪地里的乞丐,御寒的棉衣对他而言始终都是一个梦。
李密对韩相国为自己“争取”到的那点决策权不屑一顾,他对当前局势有自己的理解,对兵变策略有自己的看法,同时怀疑李风云参加兵变和想方设法攻打东都有不可告人的其他目的,所以两者分歧太大,矛盾和冲突很严重,于是在韩相国率军来到颍川与李风云顺利会合之后,李密就决定返回黎阳了。
然而,不待李密说出离开的想法,李风云已经开始讲述他如何化解五路官军包围颍川的计策了。
化解五路官军包围颍川的计策只有一个,抢在五路官军合围之前,攻陷颍川,洗劫颍川。
李密一听就明白了,知道李风云的意图了,只是他疑心更重,忍不住质问道,“洗劫颍川后,你打算往哪突围?
李风云的突围方向很关键,从这里就能看出李风云攻打豫州的真实目的。他在豫州抢到足够物资后,到底是像他所说的如同自杀一般去打东都,配合杨玄感动兵变,还是乘机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一走了之?
“伊阙。”李风云语出惊人,“向东都方向突围。”
李密将信将疑,韩相国则是麻木了,已经懒得揣测李风云这个疯子的心理了。
“今韩帅已来,又有蒲山公相助,颍川一鼓可下,所以攻打颍川和劫掠颍川的事情,就由你们全权负责了。”李风云面对两双吃惊的眼睛,继续说道,“某率主力连夜出,进入襄城郡,在汝水东岸设伏,打襄城鹰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官军五路包围颍川之势可破,你们洗劫完颍川之后可从容北上。”
“你进入襄城之后呢?”李密的疑心依旧未去,追问道。
进入襄城后,北上是进入京畿,西南而下则是南阳,过了南阳就是荆襄,谁敢保证李风云的真实目标不是荆襄?
“某说了,某要北上打伊阙。”李风云冷笑,反唇相讥,“蒲山公若怀疑某别有居心,那就不要返回黎阳了,于脆随某一起北上打东都吧。某可以向你承诺,我们一定会在东都城下与越国公胜利会师。”
李密不以为然,沉吟良久,说道,“黎阳举兵尚需时日,现在攻打京畿威胁东都,太早了。”
“恰恰相反,某认为时间不够了,某恨不得今日就攻打伊阙。”李风云叹了口气,摇摇头,“可惜路途太远,某虽然督军急进,日夜兼程,但此刻才到达颍川,距离伊阙还有四百余里,一路上还要与官军连番交战,估计最快也要六七天之后才能抵达伊阙,太迟了。”
李密忍不住嗤之以鼻。太迟了?这话有何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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